多尔衮践行了自己的诺言,松山城中的金国凤松了口气,马上派人向宁远方向求助粮草。
洪承畴身在宁远,心在松山,他时刻关注着松山方向的军情。清兵撤防后,吴三桂也单刀匹马回到了宁远。洪承畴听说吴三桂回来了,率领周白哥等人迎出大帐,道:“吴将军,辛苦了,快请进。”吴三桂落座之后,大骂金国凤软弱。洪承畴笑道:“吴将军,有什么话尽管说,金将军坚守松山劳苦功高,洪某已经向皇上为他邀功了。”
“邀什么功?金国凤居然和多尔衮谈起什么条件来,这分明是和满洲人勾结。”
“吴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吴三桂将事情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洪承畴哈哈大笑。吴三桂道:“洪督师,你笑什么?”洪承畴笑道:“你啊,冤枉金将军了,金将军这么做也是为了松山城好,说大了也是为了宁锦防线着想,洪某听说满洲人发动地道战术时,松山城内已经断粮三天了。”吴三桂道:“这倒是真的,一开始吴某也不知道,后来见了将士们饿得头昏眼花的样子才相信的。”洪承畴道:“你想啊,将士们都到了这份上,还怎么打仗?所以说,金将军以一个正白旗副统领的命换来整个松山防线的太平是值得的。”
“其实,满洲人也好不了哪去,吴某听说满洲人也是因为缺粮才撤军的,皇太极已经耗不下去了。”
“话虽这么说,但满洲人毕竟可以补充,而松山城被困得像铁桶一样,再有三天,将士们怕是连拿刀的气力也没有了。”
“满洲人虽然答应撤离大陵河防线以北,但是,满洲人的话哪值得信任,万一他们再来攻城呢?”
“无防,到那时咱们也喘过气来了,吴将军,敌人需要休整,我们更需要喘息,你连日来守城辛苦,下去休息吧。”
吴三桂道:“洪督师,吴某告个假如何?”洪承畴笑道:“你是不是想回京一趟?”吴三桂脸一红,道:“是啊,吴某就去半月。”
“好吧。”洪承畴道:“你去吧,早去早回。”
“是。”吴三桂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陈圆圆了,精神一振,连疲惫感也不觉了。
吴三桂走后,金国凤手下亲兵马五和吕保前来求见。洪承畴亲自接见了二人。马五递上金国凤撰写的松山城保卫战详情,洪承畴看完,点点头,道:“二位兄弟辛苦了,请到驿站休息,洪某派人即刻命周将军准备粮草,你们可随粮草回城。”
马五和吕保在宁远驿站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卯时,周白哥已为他们准备了十车粮食。马、吕二人押着粮车往回赶。马车上装着满满的粮食,车轮在地上轧出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走着走着,马五突然道:“吕兄,我们能不能改一下路。”吕保道:“从宁远到松山这一百多里的地方,不就是走杏山这一条路吗?”马五道:“我知道,但是,我们可以绕大兴堡、塔山再到松山啊。”
“马五,你脑子有问题吧?哪有舍近求远的道理,我们来时不也是走的杏山吗?再说,杏山有祖泽远将军的五百兵士守护,你怕什么?”
“我总觉得心里没底,好象有什么事要发生。”
“马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满洲人都撤到了大凌河城以北,就算这一带出现零星几个满贼,咱们的刀也不是摆设。”
“好吧,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车辆行使了六七个时辰,天色已黑,前面不远处便是杏山堡。吕保哈哈大笑:“马兄,一路上你疑神疑鬼,过了杏山,还有二十里就是松山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马五趴在地上听了听,突然一摆手,道:“停下。”十辆马车缓缓停在路边。吕保问:“马兄,怎么了?”马五道:“杏山脚下静得太可怕了。”
“静有什么可怕的?有千军万马才可怕。”
“不,静比动可怕,动可以让我们有所防备,但是,静却令人防不胜防。”
“好了,你别神经质了。”
“不,这不是神经质,而是一种直觉,我们别走杏山了,绕塔山吧。”、
“绕什么塔山,一来一回,那岂不又多走几十里?不行,要绕你绕,我要走杏山。”
“那好吧,吕兄,你我各带五辆马车,分为两路,这样,即使一路出了问题,松山城数千将士也不至于饿肚子。”
“好吧,我走杏山。”说着,吕保带着前五辆车向杏山方向走去。马五往杏山的方向看一眼,带着余下的五辆车,向塔山方向进发。
单说吕保,带着十几名兵士,押着粮车,很快便来到了杏山脚下。吕保正待从杏山堡外通过,突然,堡内出现一片火光,接着,杀声死起,黑压压地,也不知冲出来多少人。兵士们顿时慌了。吕保道:“大家别怕,杏山守将是参将祖泽远,自己人。”吕保骑着马走上几步,定睛一看,糟了,只见堡内出来的兵士都是满洲人服饰,惊问:“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祖将军呢?”
为首一名满将哈哈大笑:“小子,你说的可是祖泽远?我兵撤防后,祖泽远奉祖大寿的命令,回锦州去了。”
吕保一听,心中懊悔不听马五的劝告,大刀一抡,便要冲上,身边兵士道:“吕大哥,我们掩护你,你快逃吧。”
“胡说,我吕保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吕大哥,你瞧瞧这些粮食,咱们带得走吗?”
吕保心道:看样子,满洲人也是来抢粮的,不行,这几车粮食不能让他们得去。想到这,吕保喝道:“兄弟们,烧粮。”众兵士取出火种,将粮车点了,然后手持兵器,围住了粮车。
为首的满洲人一见大惊,叫道:“不好,明军烧粮了,快抢。”说着,那满洲人一挥手,带着兵士们冲了过来。双方一阵砍杀,清兵人多势众,明军只有寥寥十几人,连车夫在内不过二十来人,不消片刻工夫,包括吕保在内,所有兵士全部壮烈殉国。
那满洲人忙吩咐手下救火。
折腾了一会儿,火总算扑灭了,可五车粮食烧毁了一半,而且车辆都毁了。那为首满洲人恼怒地踢着地上的火灰,道:“众将士,四人一组,把剩余的粮食抬回大凌河城。”
再说马五,带着五车粮食,回到了松山城内。金国凤大喜,为马五摆宴庆功。马五道:“金将军,吕保还没回来吗?”金国凤道:“还没有,对了,吕保去哪儿了?金某正想问你呢,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马五道:“这次洪督师批了十车粮食,我和吕保兄弟本一起押送,路上,小的担心杏山方向不安全,便主张绕塔山,吕保不同意,小的只好与他分路行军,吕保本来走的是一条近路,按理,他应该先到才对。”
这时,李准匆匆走进大帐,道:“马五,听兵士说你和吕保没有同路?”马五抱抱手,道:“李将军,小的正在向金将军回报,吕保带着五车粮食经杏山回松山,按理他应该早到了,会不会路上出了事?”李准一听,向金国凤一抱手,道:“金将军,属下前去看看。”
一个时辰后,李准回来了,而且神色颇为悲伤。马五顿时意识到什么,他忙站起来道:“李将军,吕保是不是已”李准点点头,叹道:“李某在杏山脚下发现了他和兵士们的尸体,还有一些车辆和粮食的残骸,好个多尔衮,他出尔反尔,竟然派兵入侵。”金国凤摇头道:“看来满洲人只是出来抢粮,还不能算是违背约定,何况,这件事未必是他的主意。”
李准啪地一拍桌子,道:“吕保兄弟,李准定为你报仇。”吕保和马五都是李准的亲兵,虽然是上司和下属关系,但李准毫无架子,平时待他们如兄弟一般。金国凤道:“马五兄弟,你先休息一天,然后设法潜入大凌河城,调查一下粮草被夺之事,金某总觉得奇怪,清兵已撤出松山防线,他们怎么知道咱们会从宁远押送粮草?”李准点点头,道:“是啊,我方粮车从宁远出发,除了你我寥寥几人,就是宁远洪督师的人知道,如果不是有人告密,那只能说满洲人早就算计到咱们会押送粮草从杏山经过了。”马五道:“这一点虽然可能,但是,敌人却不会准确地猜出咱们哪一天押送粮食,如果他们早早地派人在杏山堡埋伏,那就等于孤军深入,随时有被我们吞没的危险,这是用兵之大忌啊。”金国凤点头道:“马五兄弟说的不错,以金某看,我方定是出了奸细,马五兄弟,这次你去宁远,有没有问及老芋头和彩云姑娘的事。”马五道:“小的只在宁远住了一夜,来去匆匆,这事倒忘了。”金国凤道:“金某派人押送老芋头和彩云姑娘去宁远,押送的亲兵一去未回,情况不明,金某担心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马五道:“金将军怀疑问题出在彩云姑娘身上?”金国凤摇头道:“金某只是猜疑,马五兄弟,这次你去大凌河城,不但要调查一下粮食被烧的事,最好弄一张大凌河城的布防图。”
“是,马五一定不辱使命。”
翌日凌晨,马五乔装打扮,装作走南闯北的皮毛商人,来到了大凌河城门口。他刚走近城门,两名守城的清兵走了过来,用枪顶住他的胸膛,以满语喝道:“干什么的?”马五久在辽东流浪,熟悉满语,忙用满语回答:“两位爷,小的是做皮毛生意的,行个方便吧。”说着,马五往两人的手里各放了一点碎银子。那两人顿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道:“走吧。”马五忙推着小车混进城内。
大凌河城处于明清双方交战之地,城内商人不多。因此,像马五这样的人一出现,顿时引起了驻扎清兵的注意。
马五知道,越是这种情形,自己越不能慌。他一边走一边吆喝:“皮毛了,上好的皮货,假一赔十。”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只听有人大声道:“大家注意了,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别让明军的奸细混进来。”
马五一惊,下意识地将车子推进一条胡同口。突然,一个人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原来是你,你好大的胆子。”
马五转头一看,顿时吓出一身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