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弘遇摆摆手,示意吴三桂坐下,道:“吴将军,今日匆匆驾临,不知有何赐教啊?”吴三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抱手,刚要说话,突然两只眼盯在田弘遇身后的陈圆圆身上,再也挪移不开。
吴三桂久在京城,虽然见过不少女子,却哪里见过如此绝色,只觉得陈圆圆如同月宫仙子一般,顿时如痴如醉。
田弘遇道:“吴将军,你今日匆匆而来,到底有何赐教啊?”吴三桂这才“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他拍了拍脑袋,道:“田大人,吴某不是在做梦吧?”田弘遇笑道:“将军何出此言?”吴三桂一指陈圆圆,道:“莫非你我已云驾天宫,不然何以得见如此美色?”田弘遇哈哈大笑,陈圆圆却垂下头去。吴三桂见陈圆圆不胜娇羞之色,更添几分妩媚,忍不住起身张手道:“姑娘可否肯为吴某看茶。”田弘遇乃好客之人,自然豪爽,闻言哈哈大笑:“吴将军虽初来敝府,却如抵足挚友,一面便熟耳。”吴三桂面色微微一红。陈圆圆倒很大方,如一朵白云袅袅而来,玉手一探,持壶在手,为吴三桂倒了一杯水。吴三桂望着她那白玉般的纤纤十指,不绝神驰心摇。田弘遇摆摆手,陈圆圆退入内堂去了。田弘遇再问:“吴将军,这回你可以说了吧?”吴三桂目光尚投在陈圆圆身影失去的方向,闻言,定了定神,叹道:“田大人,吴某是有所求而来。”
“请吴将军直言。”
“家父因大凌河一战,被皇上打入牢中,如今已近八年,尚不得自由,家父年岁已高,且牢中潮湿,这些年来一直身体不适,背后疮伤愈后复犯,吴某想请田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家父的苦也吃得不少了。”
“原来吴将军是为此事而来,好,田某会向皇上求情的。”
田弘遇虽然嘴上应了吴三桂,却并没有付诸于行动,倒不是他不想帮吴三桂的忙,而是他知道最近崇祯心情不好,这种事只能挑一个好的日子,才会事半功倍。可是,从此之后,吴三桂每天都来,有时甚至一天两趟,来了后并不急于问讯父亲的事,而是有搭无搭地和陈圆圆聊天。田弘遇看出来了,吴三桂是喜欢上陈圆圆了,那怎么成,陈圆圆是自己留给皇上的。别看皇上现在没心情,难保他日后不动心。
田弘遇发觉,不但吴三桂对陈圆圆有意思,甚至陈圆圆对吴三桂也有了好感。吴三桂乃英武青年,正是陈圆圆这般女子崇拜的对象,再加上田府宅大冷清,陈圆圆在苏州热闹惯了,也喜欢和人说说话儿。
这一日,田弘遇进宫面见崇祯,说起了吴襄的事。他原以为这件事非一日之功,没想到,他刚一张嘴,崇祯便道:“好,朕可以答应他,不过他也要答应朕一件事。”田弘遇喜道:“万岁快说,臣这就传话于他。”
“你告诉吴三桂,朕要任命他为宁远总兵,即日赴洪将军麾下听令,当然,朕释放吴襄,不是在和吴三桂谈条件,而是希望他后顾无忧。”
“万岁,这是吴三桂的造化啊,臣这就去告诉他。”
田弘遇高高兴兴地回到府上,一抬头,看到吴三桂和陈圆圆手把着手,正在排练戏曲。田弘遇咳嗽一声,道:“吴将军,好心情啊。”吴三桂笑道:“田大人,看你的神色,是不是有好消息到了。”田弘遇挖苦道:“以田某看,再好的消息也不如刚才你和圆圆在一起吧。”吴、陈二人都是面红耳赤。
田弘遇将陈圆圆叫道一边,低声道:“圆圆,你忘了,田某要将你献给皇上的,你怎么可以”陈圆圆低声道:“大人,圆圆不想进宫。”
“什么?你你怎么能这样想?田某花费二千两银子,还不是想给你找个好的归宿?”
吴三桂冷笑道:“田大人是给自己找个好的归宿吧?”田弘遇怒道:“吴三桂,你何出此言?”吴三桂喝道:“田大人,后宫深如海,皇上有那么多妃子,你何必再让圆圆进宫受苦?”田弘遇道:“吴将军,圆圆是进宫享福,怎么能说是受苦呢?凭圆圆的姿色,说不定他日能母仪天下。”吴三桂怒道:“田大人,想不到你为了一己之私,连女儿的前程也不顾了。”
“吴三桂,你胡说什么。”
“田贵妃如此受宠,如果你不把圆圆送进宫去,他日说不定皇上就会把田贵妃扶正,如果圆圆进宫,你女儿还有几分机会?”
“这”
吴三桂将田弘遇拉到一边,低声道:“田大人,圆圆再受充宠,她与你终是没有血缘关系,而田贵妃不同,一旦她成了皇后,那田大人还不女贵父荣,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威?”
田弘遇想了想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万一日后皇上问起来,田某该怎么回答?”吴三桂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恐怕早就将此事忘却了,倒是你每天还装在脑子里,再说,皇上又没见过圆圆,当日你也未曾提过圆圆,他怎会想起。”
田弘遇点点头,道:“吴将军,你说的不错,但是你要打圆圆的主意,田某可不答应。”吴三桂哈哈大笑,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道:“田大人,吴某早就想过了,你当日为圆圆赎身,花了二千两银子,今日我给你五千两,怎么样?”田弘遇接过银票,看了看,果然是五千两。他还在犹豫,吴三桂拉着陈圆圆便走。田弘遇叫道:“吴将军,吴将军”吴三桂哈哈大笑,将陈圆圆横抱在怀中,头也不回地奔到府外,翻身上马而去。
自此,吴三桂便和陈圆圆在府上尽享鱼水之欢,宁远总兵的任命早就下来了,兵部的催促令也下了几道,吴三桂沉浸在温柔乡里,哪里肯赴任。
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春色满园,芳香扑鼻。
吴三桂与陈圆圆在小亭下嬉闹着,一串串咯咯的笑声传出院外。
陈圆圆皓腕一伸,道:“将军,你说这园子里最美的花是哪一朵?”吴三桂笑道:“当然是你了,在三桂眼里,你是天下最美的花朵。”说着,吴三桂大手一探,趁势将陈圆圆揽在怀里。陈圆圆坐在吴三桂的腿上,娇笑道:“将军,难道你真肯为了妾身,而不思辽东战事吗?”吴三桂道:“纵使皇上有令,三桂也有些不舍。”陈圆圆突然幽幽一叹。吴三桂忙道:“圆圆,好端端的,你怎么叹起气来。”陈圆圆幽怨道:“妾身知道,将军是胸怀天下的人,今日你纵便不去,明日也要离开,到时候,只剩下妾身一人,思来好不孤单。”吴三桂胸腔一热,道:“圆圆,但教你我朝夕相处足矣,其它事不须理会。”陈圆圆摇头道:“东林党首顾宪成写过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妾身不希望耽搁将军的前程,身为男儿,自当报效朝廷。”吴三桂叹道:“三桂何尝不想为国效力,只是,又怎舍得与爱妾分离?”陈圆圆伏到吴三桂宽大的胸前,轻声道:“圆圆也不舍与将军分开,只是,将军身系朝廷安危,妾身也知道,边疆战事吃紧,你迟缓一日,也不知有多少将士流血牺牲。”吴三桂沉吟未语。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吵嚷之声,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家人吴成正伸手拦在门口,一个中年书生抬腿便往里闯。吴三桂怒道:“什么人胆敢硬闯吴府?”陈圆圆低声道:“将军,莫非是兵部的官爷又来催促了?”吴三桂冷笑一声,道:“即便是圣旨下,吴某身体不适,也无法起程。”说到这,吴三桂挽着陈圆圆的手,向大门走来。两人穿花绕树,转眼来到门前,陈圆圆抬头朝中年书生扫了一眼,忍不住惊“啊”出声。那中年书生目光落到陈圆圆脸上,顿时满眼的悲戚之色。
“圆圆,原来你你朝秦幕楚,又有了新欢”中年书生声音凄凉,显然痛苦到极点。陈圆圆低声道:“冒公子,那日妾身接到你的书信后,一时并不能忘却你,只是,妾身明白公子的难处,妾身赴京,也是为了成全你。”中年书生悲声道:“圆圆,你真若明白冒某,为何又投入吴三桂的怀抱?”
吴三桂渐渐听出些眉目来了,他大手一挥,将陈圆圆拦在身后,怒视着中年书生道:“读书的,吴某不管你以前和圆圆是什么关系,总之,现在她已是吴某的爱妾,你休再做非分之想,否则,吴某一拳砸碎你的头颅。”中年书生冷笑道:“吴三桂,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能容你目视王法不成。”吴三桂怒道:“你擅闯吴府,是盗是贼?竟敢调戏吴某爱妾,难道吴某不能教训你?”中年书生语气微缓,道:“冒某名襄,字辟疆,与圆圆乃是旧友。”吴三桂冷笑道:“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有何德何能,也配做圆圆的朋友。”
两人争执不下,陈圆圆对冒襄道:“冒公子,妾身已找到自己的归宿,你回去吧。”冒襄望着陈圆圆,不忍离去。吴三桂道:“姓冒的,你若再不离开,可别怪吴某不客气了。”冒襄望了陈圆圆一眼,长叹离去。吴三桂揽着陈圆圆走回小亭,道:“圆圆,那书生果真是你的旧友吗?”陈圆圆点头道:“妾身在苏州时确实交过不少朋友,冒公子算得上比较谈得来的那种。”吴三桂笑道:“不会只是朋友这么单纯吧?就没有其它的意思?”陈圆圆也不隐瞒,道:“妾身的确喜欢冒公子的才情,只是,他既然狠心抛下我,我又何苦为他相思。”吴三桂哈哈大笑,道:“说的不错,自古英雄爱美人,美人嫁英雄,姓冒的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敢来吴府要人。”陈圆圆微微一笑,道:“妾身既然心许将军,便会割舍旧情,也请将军不要难为冒公子。”吴三桂笑道:“只要他不再来府上胡闹,三桂并非小气量的人。”说着,吴三桂便抱起陈圆圆朝阁楼走去。
自陈圆圆来到吴府后,吴三桂便为她收拾了一间宽敞舒适的住处,位置就在花园的角上,两层阁楼,窗外柳枝细嫩,伸手可执。凭栏远跳,蓝天碧水尽在眼中。
这座小楼原来叫听蝉阁,吴三桂总觉不妥,陈圆圆来了后,他便更名为圆圆居,并亲笔书写了门匾。吴三桂豪爽英武,虽然书法一般,但写来苍劲有力,却也气势如虹。尤其是他外粗内细,将居室布置的格外温馨,北墙下是一张红木古床,外露处都是篆字雕刻,床上扑着花团锦簇的缎子被褥,上面垂着淡绿的纱帐,靠窗处是一套竹子做的桌椅,上面摆着白玉般的茶具,西墙上挂着一幅仕女舞蹈图,看样子出自唐人之手,画下乃是一架古琴,琴板有些斑驳,却擦拭的一尘不染。或许这也是陈圆圆倾慕吴三桂的原因吧。吴三桂乃京师名将,无人不晓,相比而言,在陈圆圆心里,冒襄功不成名不就,远不能与吴三桂相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