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廣成先生杜光庭述
不尚賢章第三
疏:前章明萬殊逐境,善化則歸根。此章明貴上不行,無為則至理。首標不尚絕矜徇之跡,次云聖理示立教之方,結以無為,明化成而復樸也。○義曰:夫聖人為理,賢人輔之,魚水相資,安得不用?上自三五之主,至于霸王之君,開國建功,仗賢為本。不尚者,矜徇誇衒之行也。賢人用則人自理,矜衒用則怨争興。不尚矜誇自無怨争,不貴乎麗容珍貨則人無貪求,乃合乎聖人虛心實腹、無知無欲之尚矣。
不尚賢,使民不争。
注:尚賢有迹,徇迹則争興。使賢不肖各當其分,則無争矣。
疏:尚,崇貴也。賢,才能也。人君崇貴才能則有徇迹,徇迹則失真,失真必是尚賢之由,徇迹起交争之弊。不若陶之玄化,任以無為,使雲自從龍,風常從虎,則唐虞在位,不乏元凱之臣;伊呂昇朝,自得台衡之望。各當其分,人無覬覦,則不争也。
義曰:徇迹者,矯妄之謂也。尚賢之旨既興,矯妄之人必至。何者?賢難知也,詐而疑信,佞而疑忠,豈易辯哉?經云智慧出有大偽,是則上好智,下應之以偽,上好賢,下應之以妄。不若正身率下,無為御人,陶以太和,化以清靜,則佐理之賢,則為其用矣。乃雲龍風虎之謂也。雲從龍風從虎者,《易》乾卦孔子解九五之辭,九五飛龍在天,能廣感眾物,故叙水流濕、火就燥、雲從龍、風從虎,各隨其類,自相應感。以況帝王昇九五之位,萬國來庭云。聖人作而萬物睹,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此言水是陰,若流於地,必就濕處,火是陽,若焚於薪,必就燥處。言此二物無識無情,為氣相感,尚猶如此。又龍是水畜,雲是水氣,龍吟則景雲起。虎是威猛之獸,風是振動之物,虎嘯則谷風生。此二物是有識有情,與無識無情者因氣類同,亦相感如此。況聖人降世,飛龍在天,聖賢相須,萬物交感,故廣陳其事爾。唐堯在位者,帝堯號陶唐氏,姓伊祁名放勛,帝譽之子,母曰慶都,帝譽之次妃,感赤龍而有孕,十四月而生堯。幼有聖德,十六歲,以唐侯即位。七十年,都於冀,年八十六。知子丹朱不肖,明揚側陋,廣求有德,遂舉舜而歷試之,聘以二女,用觀其德。二年,禪舜。舜即位二十八年,而堯崩。堯壽一百一十七歲,葬於濟陰成陽里中。謚法曰:詡善傳聖曰堯。帝舜有虞氏,顓頊之後、喬牛之孫、瞽叟之子,母曰握登。見大虹,意感而孕,生舜於姚丘,因為姚氏,名重華。以孝聞,舉用歷試二年,乃即帝位。二十八年而堯崩,舜年三十而徵用,歷試二年,攝位二十八年,服喪三年,為天子五十年,巡狩南方,死於蒼梧之野,壽一百一十二年。命禹嗣位,葬於九疑之零陵。舜以其子商均不肖,不傳位於子。舜既入蒼梧不返,二妃望之,蒼梧九峰處處相似,不知求舜之處,望皆疑之,泣竹皆斑,故號其山為九疑。《書》云舜陟方乃死,史云舜登遐,蓋言舜昇於高遠之處,而遂不迴。《道學傳》云:堯為太微真君,舜為太極真君。《九疑山記》云:舜時降於山中。此乃皆證位高真,差肩大聖,是則得道登遐,而為神仙明矣。昔魚鳬遊於湔山,飄然飛翥,望帝居於石紐,遽致超騰。軒皇昇龍於鼎湖,夏禹乘飄於鏡水。《莊子?大宗師》云:狶韋氏得之以挈天地,伏羲氏得之以襲氣母,黃帝得之以登雲天,顓頊得之以處玄宮,所以神農司於南極,殷湯莅於北玄,武丁位為紫府,陽甲位為蒼元,文王位為太虛,武王位為太平,康王位為少華,穆王位為九元,漢景位為太一,漢文位為通玄,八帝位為八魁,漢武位為玄成,此皆理國之君,登真得道,上列真官之任。則堯舜登仙,固其宜矣。元凱之臣者,即八元八愷也。昔高辛氏有才子八人: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忠肅恭懿,宣慈惠和,天下之人謂之八元。肅,敬也。懿,美也。宣,遍也。元,善也。高陽氏有才子八人:蒼舒、隤鼓,擣戭、大臨、龍降、庭堅、仲容、叔達,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人謂之八凱。齊,中也。淵,深也。允,信也。篤,厚也。愷,和也。此十六族,世濟其美,不隕其名。堯不信用,舉舜為堯臣,舉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五教者,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內平外成。高辛帝之後,八元其苗裔也。乃稷契,朱虎熊羆之倫也。舉八愷使主后土,乃揆百事,莫不時叙。地平天成。高陽顓頊之號,八愷其苗裔也。及倕、禹,咎繇、益之倫也,咎繇字庭堅是矣。高作司徒,五教在寬,高在八元中矣。禹作司空,平水土,后土地官,禹在八愷中也。內平者,內諸夏也。外成者,外戎狄也。舜舉十六族而天下理。外內和平,此《春秋》文公十八年莒僕弒其君而奔魯,季孫行父使史克引此事以諫魯宣公也。伊呂者,伊即伊尹,生於伊水之上空桑之中,佐殷為相,以輔太甲,謂之阿衡。其先伊摯佐湯立社稷,政太平。伊尹之子伊陸佐太甲之孫太戊。三臣之勣,著於殷朝也。呂者,太公望也。姓姜字子牙,釣於磻磎,獲大魚剖之,得玉璜,中有兵鈴,子牙習之,年逾八十。周文王卜畋渭濱,其繇曰:非熊非羆,唯王者師。遂畋,獲子牙,載之以歸。後以兵謀,佐武王克殷,肇興周業。初封於呂,或封於甫。故《尚書》穆王之時有呂侯,或云甫侯是其後也。太公既克紂,乃封國於齊,召康公命太公曰:五侯九霸,汝實征之,以夾輔周室。賜太公之履,東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無棣。後桓公小白為諸侯盟主。至春秋之末,其臣田和遂遷齊康公于海上,乃奪其國焉。台衡之望者,天子置三公之官,以象三台。三台六宮者,太尉、司徒、司空、太師、太傳、太保也。三台六星,上中下台各二星,在紫微之南,以拱衛帝座,起文昌,抵太微。天階主三公九卿士庶,九州色明而行列相類,則君臣和,法令平。從上台至中台十六度,中台至下台十六度,二星間相去半度,拆則為奢,狹則為迫。又上星主天子,中星主伯子男狄人,下星主卿大夫。小勻而明白吉,搖動變色為兇。一星去,天下危。二星去,天下亂。三星去,天下不可理矣。太師者,師範一人,儀刑萬國。太傳教以德義,太保保衛其身,太尉掌武統兵,司徒敬敷五教,司空主平水土。謂斯三公,上應三台也。阿衡者,阿,倚也;衡,平也。天子倚三公以平正天下。《尚書》云伊尹佐殷為阿衡也。覬覦者,希望也。
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
注:難得之貨,謂性分所無者。求不可得,故云難得。夫不安本分,希效所無,既失性分,寧非盜竊?欲使物任其性,事稱其能,則難得之貨不貴,性命之情不盜矣。
疏:人之受生,所稟有分,則所稟村器是身貨寶,分外妄求,求不可得,故云難得。夫不安性分,希慕聰明,且失天真,盡成私盜。今使賢愚襲性,能否因情,既無越分之求,自輕難得之貨。皆得性分,誰為盜乎?故莊子曰:不仁之人,决性命之情而饕貴富。又解云:以人君不貴珠犀寶貝,則其政清靜。故百姓化之,自絕貪取。人各知足,故不為盜矣。
義曰:人之生也,稟天地之靈,得清明冲朗之氣為聖為賢,得濁滯煩昧之氣為愚為賤。聖賢則神智廣博,愚昧則性識昏蒙。由是有性分之不同也。老君謂孔子曰:易之生人,及萬物鳥獸昆蟲,各有奇偶,謂氣不同。而凡人莫知其情,唯達道德者能原其本焉。文子云:清氣為天,濁氣為地,和氣為人。於和氣之間有明有暗,故有賢有愚。愚欲希賢,即越分矣。暗欲代明,即妄求矣。此為决性命之情而饕貴富。《莊子?駢拇篇》之詞也。夫貴富所以可饕,猶有尚之者,若乃無可尚之迹,則人安其分,將量力受任,豈直决己效彼,以饕竊非望哉?人君不貴珠犀寶貝之貨,下息貪人。人各自足,斯可謂不為盜也。
不見可欲,使心不亂。
注:既無尚賢之進,不求難得之貨,是無可見之欲,而心不惑亂也。
疏:希慕聰明,是見可欲。欲心興動,非亂而何?今既不崇貴賢能,亦不妄求越分,則不見可欲之事,而心不惑亂也。
義曰:希慕,羨望也。性識有限而羨望聰明,是為越分,名之為欲。又修道之士初階之時,願行未周,澄鍊未熟,畏見可欲,為境所牽,乃栖隱山林,以避囂雜。及心泰志定,境不能誘,終日指揮,未始不晏如也。所謂小隱於山,大隱於崖。未能絕欲,恐境所牽,仍栖遁山林,以避所見。及其澄心息慮,想念正真,外無撓惑之緣,內保恬和之志,雖營營朝市,名利不關其心;碌碌世途,是非不介其意。混迹城市,何損於修真乎?
是以聖人之治,
疏:說聖人理國理身以為教本。夫理國者,復何為乎?但理身爾。故虛心實腹,絕欲忘知於為,無為則無不理矣。
義曰:天真皇人謂黃帝曰;未聞身理而國不理者。夫一人之身,一國之象也。胸腹之位,猶宮室也。四肢之別,猶郊境也。骨節之分,猶百官也。神,猶君也。血,猶臣也。氣,猶民也。知理身則知理國矣。愛其民,所以安國也。吝其氣,所以全身也。民散則國亡,氣竭則身死。亡者不可存,死者不可生。所以至人銷未起之患,理未病之疾。氣難養而易濁,民難聚而易散。理之於
無事之前,勿追之於既逝之後。子助之焉。
虛其心,
注:心不為可欲所亂,則虛矣。
疏:夫役心逐境,則塵事汨昏;靜慮全真,則情欲不作。情欲不作,則心虛矣。莊子云:虛室生白。謂心虛則純白自生也。故曰虛其心也。
義曰:惟道集虛,虛心則道集於懷也。道集於懷則神與化遊,心與天通,萬物自化於下,聖人自安於上。可謂至理之代矣。虛室生白者,《莊子?人間世篇》之詞也。室者,心也。視有若無,即虛心也,心之虛矣,純白自生。純白者,大通明白之貌也。《內觀經》云:夫心者,非青非赤,非白非黃,非長非短,非圓非方,大包天地,細入毫芒,制之則止,放之則狂,清净則生,濁躁則亡,明照八表,暗迷一方。人之難伏,惟在於心。所以教人修道,即修心也。教人修心,即修道也。心不可息念,道以息之。心不可見,因道以明之。善惡二趣,一切世法,因心而滅,因心而生。習道之士,滅心則契道。世俗之士,縱心而危身。心生則亂,心滅則理。所以天子制官僚,明法度,置刑賞,懸吉兇,以勸人者,皆為心之難理也。無心者,令不有也。定心者,令不惑也。息心者,令不為也。制心者,令不亂也。正心者,令不邪也。净心者,令不染也。虛心者,令不著也。明此七者,可與言道,可與言修其心矣。
實其復,
注:道德內充,則無矜徇,亦如屬厭而止,不生貪求矣。
疏:腹者含受之義,足則不貪。欲使道德內充,不生貪愛,故云實其腹。注云屬厭而止者,《春秋傳》閻沒、汝寬諫魏武子之詞也。欲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則足,而不貪也。
義曰:夫心者,嗜好無窮,腹者含受有足。心無窮故虛之,腹有足故實之。心虛則眾慾不生,腹實則貪求自止。懷忠信,抱質樸,可謂德充於內矣。《春秋》者,魯史記之名也。記事者以事繫日,以日繫月,以月繫時,以時繫年。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名也。天子有史官,諸侯有國史,楚謂之檮杌,晉謂之乘,魯謂之春秋。孔子述經,左丘明為傳,起周平王四十八年,魯隱公元年,太歲丁已歲星在降婁,當晉鄂侯二年、衛桓公完十三年、蔡宣公考父二十八年、鄭莊公寤生二十二年,曹桓公終生三十五年、齊僖公祿父九年、楚武王達十九年,秦文公四十四年、宋穆公和七年、陳桓公鮑二十三年、燕穆公十八年,乃《春秋》之始年。至魯哀公十四年,周敬王三十九年,太歲戊午,凡二百四十二年。歷周一十四王,魯一十二公,行事當晉定公午三十一年、衛出公輒十二年、蔡成公怡十年、鄭聲公勝二十年,齊簡公嘉四年、楚惠王章八年、秦悼公十一年、宋景公頭曼三十六年,陳閔公越二十一年、燕敬公六年、吴夫差十五年,乃《春秋》獲麟絕筆之年也。其書凡三十卷,三十五萬二千二十五言,十九萬四千五百九十字本,十五萬七千九百六十六字解,晉征南將軍杜預字元凱註。閻沒、汝寬諫者,《春秋》昭公二十八年,晉魏獻子舒為政,以其子戊為梗陽大夫,今晉陽也。冬,梗陽有獄,戍不能斷,以其獄上於獻子。訟人之太宗以女樂為路,魏子將受之,戊謂魏子二大夫閻沒、汝寬曰:主以不賄聞于諸侯,若受梗陽之賄,貪莫甚焉。吾子必諫。皆許諾。退朝,待于庭。饋入,魏子召二大夫食,比置,三歎。既食,使坐。魏子曰:吾聞諸伯叔,諺曰惟食忘憂。吾子置食之間三歎,何也?同辭而對曰:他人賜二小人酒,不夕食。饋之始至,恐其不足,是以一歎。中置,自咎曰:豈將軍食之而以不足。是以再歎。及饋之畢,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屬厭而止。是以三歎。魏子辭梗陽之賄。獻,謚也。疏云武子,則武子名顆,謚曰武。閻沒汝寬二大夫諫武子之言,願以小人之腹為君子之心。腹則易足,心則難滿。欲其息貪,不受梗陽之賂。小人腹飽,猶知厭足,君子之心,亦宜然矣。《春秋》美之。魏氏納諫,所以興也。
弱其志,
注:心虛則志弱。
疏:志者心之事,事在心曰志。欲令心有所行,皆守柔弱,故知心虛則志弱矣。
義曰:《詩序》曰:在心為志。夫心之所起為志,所行為事。心既柔弱,則無險躁紛競之事,皆處和平矣。事和平,則為理之本矣。
強其骨。
注:腹實則骨強。
疏:骨者體之幹,既其道德內充,常無貪取,不貪則腹實,腹實則骨強也。
義曰:弱其志,則廉柔不犯於外;強其骨,則堅固有備於內。為道之者筋骨堅強,百疾不能侵矣。腹實則骨強,和氣充也。理國者政清則民靜,費省則力豐。民靜者,志弱之謂也;力豐者,骨強之謂也。
常使民無知無欲,
注:常使人無争尚之知,無貪求之欲。
疏:聖人所以虛心實腹之教者,常欲使百姓無争尚之知,貪求之欲,令其自化爾。
義曰:貪求則争起,有知則事興。争欲既無,清靜自化矣。
使夫知者不敢為也。
注:清靜化人,盡無知欲。適有知者,令不敢為也。
疏:無知無欲者,已清靜矣。則使夫有知者漸陶淳化,不敢為,循迹貪求而無為也。
義曰:下化於上,猶風之偃草,淳和普洽,則皆返無為也。
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注:夫於為無為而人得其性,是則淳化有孚矣。
疏:夫得其性而為之,雖為而無為也。且絕尚賢之迹,不求難得之貨。人因本分,物必全真,於為無為,復何矜徇?既無聲而無臭,人固不識而不知,淳風大行,誰云不理?
義曰:無為之理,其大矣哉。無為者,非謂引而不來,推而不去,迫而不應,感而不動,堅滯而不流,捲握而不散也。謂其私志不入公道,嗜欲不枉正術,循理而舉事,因資而立功,事成而身不伐,功立而名不有。若夫水用船,砂用赫,泥用橇,山用樏,夏瀆冬陂,因高而田,因下而池,故非吾所謂為也,乃無為矣。聖人之無為也,因循任下,責成不勞,謀無失策,舉無遺事,言為文章,行為表則,進退應時,動靜循理,美醜不好憎,賞罰不喜怒,名各自命,類各自用,事由自然,莫出於己,順天之時,隨地之性,因人之心,是則羣臣輻輳,賢與不肖各盡其用。君得所以制臣,臣得所以事君。此理國無為之道也。無聲無臭者,《詩?大雅?文王篇》也。言大道難知。耳不聞聲音,鼻不聞臭芳,儀法文王之事,則天下自信而順也。不識不知者,《詩?大雅?皇矣篇》言人不識古,不知今,順天之法而行之者,此言天道尚誠實,貴性於自然,不尚賢貴貨,即合於此矣。
道冲而用之章第四
疏:前章明貴尚不行,無為則至理。此章明妙本之用,在用而無為。首標道冲,示至虛之宗本。次云挫解,明冲用之釋紛。結以象帝之先,欲令盡知其趣爾。○義曰:大道之用,其用不窮,廣包天地,細入毫髮,澹然自得,無
虧無盈,行之於身則光塵混一,運之於內則紛銳和平。綿乎億劫之前,乃居象帝之首。萬法之內,惟道可宗。故為萬有所歸趣矣。趣,向也。
道沖而用之,或似不盈。
注:言道動出冲和之氣,而用生成之功,曾不盈滿。云或似者,於道不敢定言。
淵兮似萬物之宗。
注:淵,深靜也。道常生萬物而不盈滿,妙本淵兮深靜,故似為萬物之宗主也。
疏:冲,虛也,謂道以沖虛為用也。夫和氣冲虛,故為道用,用生萬物,物被其功。論功則物疑其光大,語冲則道曾不盈滿,而妙本深靜,常為萬物之宗。注云或似者,道非有法,故不正言爾。他皆倣此。
義曰:道常謙虛而不盈滿,沖和澄澹,處乎其中。深玄寂靜,為物之主,故物失沖和之道必致害亡,人失冲和之道則至死滅,君失沖和之道則政擾民離,臣失沖和之道則名亡身辱。是以知沖和之道,萬物恃之以安,為萬物之宗矣。語其及物之功,則光明遠大;求其妙本,則深靜常虛。道非有法者,不可正言其有,而物皆有道也。倣,准傚於此,不敢定言也。
挫其銳,解其紛。
注:道以沖和故能抑止鈷利,釋散紛擾。若俗學求復,則彌結矣。
疏:挫,抑止也。銳,銛利也。解,釋散也。冲虛之用,物莫之違,故銛利之心、多擾之事,念道沖和,自抑止釋散矣。此則約人以明道用。注云俗學求復者,《莊子?繕性篇》云繕性於俗,俗學以求復其初,言銛利紛擾,因欲而生,故念道則挫解,俗學則彌結矣。
義曰:理國用沖和之道,則無銛銳之情以傷於物,無勞擾之事以傷於人。不傷於物,則萬國來庭,四夷嚮化,兵革不起,怨争不典,不尚於拓土開疆,凌弱暴寡矣。不傷於人,則使之以時,賦役輕省,家給人足矣。理身者解紛挫銳,外無侵競,內抱清虛,神泰身安,恬然自適矣。約人以明道者,明人必資於道也。《莊子?繕性篇》云俗學以求復其初者,言人既理性於俗矣,而欲以俗學復性命之本,所以求者愈非其道也。俗學則彌結者,銛銳之心,紛擾之事,不以道挫而解之,則拘於俗學,彌加結固,不可解也。俗學者,徇俗之學,非日損之道也。
和其光,同其塵。
注:道無不在,所在常無,在光在塵,皆與為一,一光塵爾,而非光塵。
淇兮似或存。
注:和光同塵,而妙本不雜。故湛兮似有所存也。
疏:道之沖用,於物不匱,在光則與光為一,在塵則與塵為一,無乎不在,所在常無。冲用則可混光塵,妙本則湛然不雜。故云似或存也。
義曰:沖和之道散被羣生,汎然坦然。物無不在,可謂和光同塵矣。光者,明净也。塵者混亂也,有道之士不介然標異,與眾同也,匱,乏也。道雖散被羣生,至妙之本,凝寂冲虛,常不乏絕。故云常存也。
吾不知誰子,象帝之先。
注:吾不知道所從生,明道非生法,故無父。道者,似存乎帝先爾。帝者,生物之主宰。象,似也。
疏:吾者,老君自稱也。象,似也。老君云吾見至道沖用,生成萬物,尋責所以不測由來,既無父道之人,故莫知道為誰子。生物必資道,故似在乎帝先。注云:帝者,生物之主。《易》云:帝出乎震。輔嗣云:帝者,生物之主,興益之宗也。又解云:兆見曰象。言此生物之帝,能兆見物象,故謂之象帝爾。
義曰:帝者,萬化厥初,即有主宰,形象肇立,牧之以君,故言象帝。大道沖用,能生萬化,故在象帝之先也。老君大聖,豈不知至道之宗本耶?設此疑似之詞,用曉迷方之俗爾。亦如上大道不可正言義也。帝出乎震,《易?繫辭》也。震,東方卦也,少陽之氣,生化之源。今以太子居東宮少陽之位,御極為出震之期,蓋取象天地生育萬物之始也。兆見曰象者,無形曰氣,兆形曰象,生物之首也。萬物之首,象帝居先。大道復在象帝之先,言其高遠也。然夫至道不終不始,孰知其先哉?亦強為之容爾。《易》曰:帝出乎震,萬物生也。齊乎巽,萬物潔齊也。相見乎離,聖人南面向明而理也。政役乎坤,萬物致養也。說言乎光,萬物所悅也。戰乎乾,陰陽相薄也。勞乎坎,萬物所歸也。成言乎艮,萬物終始也。夫萬物出乎震而終乎艮,終而復始,循化無窮。而象帝者在此出震之先,道復先於象帝,故能為生化之主,天地之元也。人君體道用心,志無滿溢,泉然澄靜,以御萬方,外無銛銳之争,下絕紛擾之事,和天光而燭物,含塵垢而居尊。其無為之化,可齊乎象帝矣。
道德真經廣聖義卷之八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