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里本来就应该大多日子是平静的,更何况是学生时代,而且还只是初中,又怎么会有许多轰轰烈烈的事情来打扰安稳的生活呢,然而,湖水不可能一直平静下去,偶尔的下雨,会使湖里的水涨起来,天晴了,有退下去,但是湖水再也不是原来的湖水了,肯定有了不同的形态。
花季雨季也一样,不然又怎么叫做花季雨季呢,多么美好的一个词。
偿还了部分债务后,老林家里就已经没有什么财产了,老林除了开车就只剩下种田这条后路了,可是,赌博这种东西,输掉的不只是钱财,更重要的,人体内的精神,骨子里的斗志,都在赌场上一点一点消磨掉了,剩下的好似一具毫无生气的身躯,看起来真让人觉得可惜。
林雪慢慢习惯母亲在外面打工的时间,听别人说,母亲工作的那个工厂有很多部门,而母亲是在手工部,工作量最大工资又最低的一个部门,而且天天加班,想想觉得心疼。
而母亲这样的农村妇女在家里做家庭主妇惯了,这对于母亲来说也是最合适最幸福的事,现在的情况,不光是林雪人生的一个变故,更是林雪母亲人到中年的一个变故,对于家里的任何一个人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想想心里发酸。
老林基本上不管家里的事物,母亲又不在家,哥哥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妹妹比自己小两岁,生性就不那么懂事,于是,似乎,整个家庭的重任,生活的负担就落在了林雪一个人身上。
然而,很容易感受到,有形的现实压力对于林雪来说,坚持坚持就过去了,最催人成熟同时最毁人于一旦的是,情感上的缺失,无形的感情束缚,以及现实带来的无法修复的内心的创伤。
对于林雪,学习就是让自己不停歇下来胡思乱想的理由,对梦想的期盼是自己最坚强的支柱,每次感觉脆弱的时候,想想梦想美好的样子,一切都还好,还有坚持下去的余地。
早早来到学校继续学习渐渐脱去了它作为逃避的外衣,林雪渐渐享受起这样在学校的时光,随着时间的流逝,中考的一步一步来临,留在学校学习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有一次,林雪还是吃了饭就往学校里赶去,炎热的夏日丝毫不动摇这种渴望的心情。
来到学校就静静地开始学习,等不久,萧凯来了,两人想想共同的目标,就认真学习起来了。
萧凯给林雪补习数学,林雪告诉他怎么学习英语,因为林雪的监督,不光是中午,早上很早的时候都能看到萧凯在走廊大声朗读英语的身影,多次林雪突然在他背后吼一声,吓得萧凯丢了半颗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习惯早起,习惯读书,习惯被吓一跳后咧开嘴就笑。
那天,林雪默默地做练习,班里的人一点一点的多起来,而萧凯迟迟没有来,那天中午的等待这是漫长啊,林雪只做了三两道数学题,给萧凯准备好的英语阅读一个人默默地做完了,也不去对答案,就趴在了桌上,这样的身影怎么看起来有点孤单,透出冷冷的落寞。
林雪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实在是困得难受,也不知道是困的还是累的。回到教室,铃声就打响了,萧凯的座位还是空空的,连同三两个经常迟到的几个小混混一样的男生,每次迟到的原因都是对网吧的游戏恋恋不舍。
物理老师已经带着一些实验器材和一个写满了字的小黑板进来了,开始讲课。
大概过了十分钟,三两个男生进来了,在门口打报告,林雪伸长了脖子,萧凯不在里面,心里既庆幸又纳闷。
物理老师张老师,是一个很诙谐的中年男子,而且个子长得很高,应该有一米八,而且脸有和萧凯一样经过寒风雕刻过的轮廓,相比其他又矮又老又胖的物理男老师,他格外的出色,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负责的老师,真正知道怎么教学。
曾经有一个物理老师把本来就枯燥的物理讲得更加枯燥,就和他始终像没有睡醒的脸一样。
而张老师在教与学上另辟蹊径。
在课堂上,学生和老师一样都是主角,有时候,学生还比较重要。
所以说,在镇上最好的学校里,还是有好老师的,虽然这些人少之又少,但是,对一些真正产生影响的人来说,即使以后他们走出了学校,很久以后,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忙,而在某个恍惚的瞬间,都会想到曾经有一个很好的老师深刻影响过自己而想得流泪。
张老师就是这个老师,林雪经常想起的一位好老师。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流转于讲台上的张老师和门口的几个男生身上之间。
游戏好玩吗?张老师用假装戏谑的口气问他们。
没有您的实验有趣。其中一个男生说完,其余的都跟着说是是是,一个个咧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班里的人大多都在偷笑,或者想象张老师这次会想出什么花招来惩罚他们。
以前有过一次也是几个男生迟到,结果被张老师“邀请”到讲台上做实验,整个课堂气氛被调动起来,一节不再是“无理”的物理课令在座的学生都难忘,不管是爱学习的,还是来混日子的,那节课的实验至少让人知道物质世界某方面的奥妙。这不才是真正的老师和课堂吗。
这次他们没有被“邀请”来做实验。
张老师拿起讲台上的一把尺子,半严肃半认真地说,进来,不要耽误了时间,下课后让你们好好体验一下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滋味,然后把尺子打在桌上,力量刚刚好,不轻不重。
几个男生屁颠屁颠地坐到自己的座位,班里的人都笑起来,张老师脸上也洋溢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真的很好看。
谁也没想到,只过了不到两分钟,萧凯的报告声又打断了张老师的课程。
在张老师眼里,萧凯这孩子是有前途的,不比其他男生调皮,每次聊天的时候都觉得这孩子很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每次的考试,一般,数学、物理和化学,都是班里,甚至年级里的第一,对数学,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对物理,有些无穷的热情。
如果语文成绩不是一般般,英语有点蹩脚的话,萧凯会和林雪一样,是今年中考重点的培养对象,两个人一定上市里最好的高中。
张老师什么也没说就让萧凯进来了。萧凯似乎有点故意绕开林雪的座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一脸平静。
下了课,老师没有急着回办公室,或者就这样和同学们说再见,结束今天的课程。
张老师走进刚刚迟到的几个男生,正说得热火朝天,是在说刚刚在网吧玩游戏时的事,上了一节课了,情绪还那么高涨,真是无法理解。
说什么张老师也是人生阅历比班里的任何学生都丰厚,说到游戏就说起了他小时候也玩游戏,但可不是电子游戏,说着说着说起了自己的人生,说自己的学生时代,说自己读书时也迟到,不过是被路上的一只什么鼠啊鸟啊给吸引了去的。
还有,说自己考试也作弊过,说自己怎么在所处的山村读完小学,读初中,然后出到外面读高中读大学,说自己从小就想成为一名老师,那时还不知道要成为什么老师,最后觉得物理其实真的很有趣,就莫名地爱上了,直到现在梦想成真,做了你们的物理老师。
在这条路上,很艰难也很快乐啊,我想你们都成为这样的人,有梦就去追。说着说着,又说起了物理怎么有趣,通过物理的视角,世界有多么可爱。
尽管萧凯和林雪没有凑前去,可是就觉得张老师的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团和气,都忘了要他们尝尝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滋味了,喏,尺子早就和实验器材收拾好,装在了一起。
说也奇怪,萧凯最喜欢物理老师了,也最愿意听他说话,平时都经常到老师宿舍,一坐就是好久,聊得无边无际。然而这次,萧凯坐在自己的位置,没有声响,桌上是一套林雪做过的英语阅读理解题,回到课室后也没有和林雪说一句话。
又一节化学课过去了,萧凯和林雪依旧没有说话,真有默契,又好像都在逞强,看谁先开口。
放学了,一个个欢呼着放学啦,谁约谁一起骑车回家,无比快乐,好像一下子就忘记刚刚课堂上老师留下了多少的作业。这样真是好。
突然后面传上来一套题,是刚刚林雪做的那套,萧凯在旁边又做了一遍,在旁边用蓝色的笔标注,后面的还有红色笔写的正确的答案。
林雪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试卷吓到,好像知道会这样一样。
第一遍是林雪的,第二遍是萧凯的,第三遍是参考答案。
刚刚在化学课上完成的,下课对了答案。
后面接着这样一句话。冷冷的。
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讨论呢,他们多开心啊,听起来游戏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林雪把话说的有点调皮,又有点火药味。
我……
萧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好吧,我承认,我今天中午跟他们上网吧去了,对,和他们一样,玩游戏。
萧凯先摊的牌。
萧凯曾经答应过林雪,以后中午不去玩游戏,更不因为玩游戏而迟到,现在萧凯失信了。
你根本就是在骗我。
我这不是把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
两人有点像是吵起来的感觉。
好吧,你令人发指。
你别无理取闹了。
好吧,我无理取闹。
说完最后一句话,林雪就扔下钥匙,自己一个人出了教室们,开了自行车的锁,一人走远了。
难道相比两个人的友谊,这点小事还不值得被原谅吗,林雪在意的不是萧凯违背了他曾经所说的,也不是因为游戏而再一次地迟到而耽误学习什么的,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在意的人不可以轻易地把自己留下,这样的苦痛萧凯时一清二楚的,林雪也不想再去承担了,在实现梦想的这条路上,希望一直走到最后。
萧凯没有去看林雪走时候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这是第二次,在乎的人离自己而走,萧凯突然想起十年前,也是下午落霞齐飞的时刻,母亲不顾背后用生命在呼唤的自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此时,萧凯早就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