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年啊,听起来就有些许的兴奋,也不过是一百五十多天以后的事,认真想想,已经近在咫尺了,回望过去,真不知道得到了什么,又失了什么,林雪曾多次这样问自己,但却怎么也回答不上来。
今天妈妈请了假,和三叔一起来看林雪。
在饭桌上,林雪大口大口地吃饭菜,三叔和村里隔壁的小春哥在喝酒,下午本来就喝了一些的缘故,还没吃饭,又开始喝,有人开始语无论次了。
在路上,我坐在摩托车后座,车还没开动,我用我不大的手将三叔的大肚子抱住,这时三叔也用他两只大手抓住了我,依旧是那么粗糙,像冬日的冷风一样可以刺痛我的双眼,涌出豆大的泪珠,可是紧紧地锁住,不能哭。
三叔的大手足以裹住我的小手,他说,怎么又瘦了。心头一震,故作轻松,没有啊,还是像以前一样。林雪还开玩笑,你的肚子不也变小了。
叔侄间的对话有点搞笑,但怎么也让林雪笑不起来。
这样的场景曾经在梦里时常出现,那是,林雪总是在后面,不停地叫爸,爸,爸。
如今物是人非。
摩托车开得有点慢,林雪在后面紧紧地抱着。
后座的妈妈在林雪耳朵小声地说,最近有给你姑婆打电话吗?
林雪说没有。
没什么事就给她打个电话,随便聊聊也好,我每个月都会代替你爸爸,至少给她打两个电话,她会很开心的。说到老林的时候,林雪母亲顿了顿语气,令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忧伤。
现在林雪都读高三了,高二第一学期老林就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不知还活着还是死了。
饭桌上简简单单的几个家常菜,虽然是在外面,林雪妈妈也是尽力想让林雪感到有家的感觉。
还记得父亲节那天你给我打电话时三叔说的话吗?现在你正处于关键时刻!三叔对林雪的要求比对自己的女儿还严厉。
我记得啊。
现在啊,你是最敏感的时候,不过,无论做什么,都得认认真真地做好,别对不起自己。
你还不知道吧,隔壁的春培哥他弟弟说不读书了,开学那么久已经旷了三十多节的课了,老师叫他回去反省,他反省的结果是,不读了,我问他是真的决定了吗,他说,不读了,那么地坚决。”
哦,怎么这样,至少得读完初三嘛,唉,听到这个,先是惊讶,后是感伤。
这种事,在家乡那边发生得太频繁了,这些人总是那么早地去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但他们真不知道自己空着脑袋出去到底会面临什么,要遭遇什么。太小了,那么小的孩子不应该提前忍心地离开一直生活的“象牙塔”。
还有啊,村里的另外一个小伙伴也要嫁人了。
一个比林雪还小的人儿,也是幸福的吧。
我有我的选择,她也有她的选择,我们有着共同的选择,只是中间她落下了许多东西,提前得做了我们的选择,留我一个人,在途中,对她深深地思念,有时候在乎的不是某个人,而是那时那么在乎过别人的自己。
只能给她默默的祝福,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只是所采取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还有你哥,他出来工作也有两年了,现在,无论谁,在哪里发展都很困难,一切不会像梦想那样美好,做事总得有点资本,底子薄也是事实,只能靠自己,谁也帮不了你,他在那儿会学到东西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是啊,他出来工作好几年了,工资涨也一点点,但始终涨不过物价,学的东西也不少,但除以花的时间,就变成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数字了。他走的那条路也艰难地很。
老林在进赌坛后,就又把车给输进去了,已经还过了的高利贷就又会来了,相比老林是被自己的行为和造成的结果给吓住了,林雪哥哥林达是在老林离家出走的前一个月被老林逼走的,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火气旺,被老林一煽风点火就果断离开了家门,任凭林雪母亲坐在地上怎么撕心裂肺的呼喊,林达一次都没有回头。
林达一个人去了城里,到处讨着自己的生活,过得也不是那么好。林达知道家里正矛盾重重,正需要自己,可是,他再也不能看着自己的父亲继续沉迷了。
在老林犯瘾的时候,林达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父亲的那种难以控制,并且知道其中的疯狂藏着的可怕。林达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赌博,所以他埋怨自己的父亲,但是更为不能自拔,时常在痛苦里折磨的父亲感到心痛。
或许,我走了,父亲或领悟过来,而且,我一定要在外面闯出一番事业,让家人过上好的生活。林达就是这样想的,才斩钉截铁地离母亲而去。
一切没有林达想的那么尽人意,老林走了,剩下三母子在家。幸好,正当这时候,三叔打算回来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三叔没有理由见死不救。
2012年,汶川大地震,也不知道怎么的,三叔闯就闯到了四川去,并在一家大酒店里工作,成为了里面的大厨,厨房大佬,后来还带去了几个村里的哥们一起去干活呢,都给谋到了好一点的工作。本来林达也打算跟着三叔去的,可是家里一下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汶川地震,三叔不得不要回来。
回来得知哥哥的事情后,三叔拿出了当时手里所有的积蓄,二十万块钱,给哥哥还了高利贷,当时,三叔刚刚和现在的老婆结婚,没有办酒席,婶娘就跟着三叔回来了。现在把钱都用来救自己的哥哥,婶娘表面是没有什么怨言的,背地里也没有多大的反对,是一个好妻子,然而就是三叔觉得委屈婶娘了。
在汶川地震的时候,幸好三叔不是在汶川,所以保有了性命,听三叔说,由于惊吓,婶娘在转移的过程把孩子给流掉了,婶娘哭了好久。
三叔暂时是失了业,因为现在四川那么紧张,也不知道那酒店老板什么时候会给三叔消息。
三叔帮老林还了高利贷,带着自己的老婆在家闲置了好几个月,就一直等候重新就业的消息。
其实婶娘真是一个好妻子,自从跟了三叔,没有办酒席,没有向天下告知,就默默地做了三叔的妻子,并在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着三叔,不离不弃。
生活是要过的,三叔在家也不能什么也不干,于是开起了赎回来的老林的那辆车,以前在厨房里的时候,手下一帮人,听着自己的话,现在,一帮人听候着那边的消息,并思考着各自的生存之道,寻找各自生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
时间和命运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把当初玩世不恭的三叔磨砺成现在的成熟担当,而老实诚恳的老林,不知道在世界的哪儿个地方漂着,怀揣着不敢回忆的往事,偷偷地生活。
现在只剩你了,别怕,不断地学习,以后有出息了,让你姑婆高兴高兴,还有,你爸,肯定能看到的。三叔对林雪说,带着坚定的表情。
莫名的感伤又充满心田。
林雪知道,最开心的一定还是自己的爸爸,虽然对爸爸一直有埋怨,可是,血浓于水,爸爸只是一时糊涂,对爸爸的思念,才是最真切的。
回到餐桌上,春培哥喝得太醉了。
老妹,你好好读书,不要管你爸妈怎样,你的任务就是读书。
虽然这些话有些粗俗,但听起来却不逆耳,虽然也是因为有共同的乡土意识的原因,但说到底,这也是对林雪的一种美好期盼。
阿雪,小春哥我没喝醉…
亲眼目睹一个喝得烂醉的人说自己没有醉。
老妹,明年你就考大学了,十大名校中山大学是最低的目标了,做哥的什么也帮不了你,但明年你考上大学摆酒席时我来做厨房大哥,为你做事。
这些话,也只有在喝醉之时有勇气说出来。
你好好地考,重本不会是问题,为高氏争光。说完一杯酒又下了肚。
对啊,这些话再粗俗不过了,林雪却听到了所有人的心声。
林雪妈妈对小春哥说,什么什么大学嘛,吃饭就别讲这事,努力了就好,你赶紧吃饭,雪,看他那醉样,别理他。
林雪妈妈总在扮演好这么一个角色,不给任何压力,但在这种压力下不给压力就是在和他们做着一样的事。
不同的人处在不同的社会地位总有不同的价值观以至他们做出不同的价值判断和价值选择。尊重一个掇学的孩子,这对他来说,也许会让他在以后更加慎重地做决定;尊重一个擅自求得幸福的人,以后,她会更加明白幸福的涵义;尊重一个外出工作好久但仍平平凡凡的青年,凭着耐力和坚定,他总有一天会取得成功。
三叔妈妈小春哥也是站在他们的立场为了林雪做一些判断和选择。
还有啊,记得尊重一个高三学子的各种想法,她自己的路,毕竟要她自己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