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步的凶残,显然超乎了围攻众人的预料,一时屋内呈现出一片诡异的静谧。
霍云扫视了周围一眼,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鱼肠剑插回到左侧的千炼剑上。
早在刚推开门时,他就已经敏锐地发觉这群人隐隐的敌意,自然不会大意落入陷阱。
“剑中剑?!”
一个麻脸女人惊叫了出来。
所谓剑中剑,便是大剑套小剑,剑中藏剑,是一种极其罕见而稀有的铸剑方式,设计机关巧器之学和剑体理解,往往只有经验丰富的大师级铸剑高手才能制作出来。
霍云手中的这套剑中剑,倒不是他自行铸造,而是鲁大师在铸造千炼剑时,就提前设计好了机关。真正的千炼剑,是没有剑柄的,而从剑锷端的剑身开始,就有一段空心的位置,恰好不宽不窄地能把鱼肠剑的剑身藏进去。
师从于鲁大师,霍云一看到千炼剑就知道了这位长辈的照顾和匠心独运,哪里还不知道配合?在鱼肠剑开锋之后,他仅仅只装上量手定制的优质剑柄而没有配上剑锷,然后就一直将它插在千炼剑之上,直到刚才一刻,才正式向外界展露出它凌厉狰狞的一面。
霍云看去,能感觉到她体内的内气如渊如湖。
凝元期的内气波动中,第四层内气如水,轻缓未凝;第五层内气如湖,内敛平实;第六层内气如海,汹涌浩瀚。
这女人的内气显然是第五层,比他还高了一层。再看其他武者,居然个个内气凝实,起码都是第五层的高手,尤其是正站在原来篝火位置的花发老者,居然给他一种撞到墙上的感觉——
固元期高手!
“能说明下来历吗?”
霍云左手依然拎着包袱,右手则放在千炼剑,同时也是鱼肠剑的剑柄上,语气温和地问道。
“霍云公子深藏不露,又何必多费口舌。”
说话的却是固元期的花发老者,只见他摇了摇头,向前走了几步,说:
“我们与公子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只是受人钱财,也只能跟公子过不去了。何况公子这般轻易就将这绝杀的剑中剑展示出来,显然也不会再容我等到处乱传。”
霍云点了点头,倒没说出这是因为第一次杀人,所以特意暴露出秘密来坚定自己的决心。
不过,这一步倒成了无用功,刚才的表现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都没料到自己可以在连杀两人后还心无波澜地谈笑自若。
是灵魂叠加还是天性本来就冷血?
这般念头在脑海中生起,但马上就被霍云抛到脑后,然后右手一动。
“锵”
千炼剑弹出了剑鞘,仿佛是发号令般,木屋里人影晃动,尽数朝着霍云的位置扑了上去。
被这么多实力不在己下且大半超出许多的武者围攻,霍云还没自大到依旧拿来练手的程度。他脚下一动,又是一次《方寸步》施展,整个人以远超众人反应的速度闪到了木屋的门前。
剑光一亮,刚刚从木屋顶端偷袭的人头颅飞起,朝前溅射出漫天血雾。
“阿大!!”
怒吼声中,一个强壮如牛的坦胸壮汉双眼发赤地冲到木门,双手青筋如龙纹般纷纷凸显,所持巨大关刀如阴阳割晓的那缕光亮般斩了出去。然而,他虽然确实斩中了物体,却并非是预计中的仇人,而是一个没有头颅的身体。
“小心!——”
这次却是惊叫,原来霍云在把死者身体推出去后,就已经借力闪到了左侧。
木屋的空间并没有多大,便是霍云不擅轻功,也足以轻松靠近一个个敌人。一时间,但见剑影频闪,或者是平平无奇的《基本剑法》,或者是精微玄妙的《霍家剑诀》,短短一刻时里,七八个人影倒在了地上,几乎个个一剑毙命,而霍云甚至连第二次《方寸步》都没有施展。
这般战绩,换在刚从千仞山上下来时,又或者一个月前打败霍鸣时,霍云万万难以轻易做到。
然则,一个月专心铸剑,他不但铸造出鱼肠这柄连鲁大师都要仰望的传说之剑,自身的剑道同样发生了变化,不知不觉中就跟手中鱼肠一般,隐隐多出了一缕莫名的印记,每次出剑,都仿佛化身为铸剑时在幻境中所见的刺客,一往无前。
在这种变化的影响下,霍云的剑道早已从最开始的套路流变成实战流,力求精炼,讲究出必见血,所以才显得这般凶残,也因此才有了这般战绩。
不过这般杀鸡般的虐菜也没有持续太久,在场中仅剩四五人时,木屋的空间已经足够躲闪腾挪,乃至围困敌人了。
在《方寸步》有施放限制下,霍云的身法确实过于糟糕了,他的身形已经停了下来,因为身后便是木屋一角,而前方侧面尽是敌人。
“好,好手段啊!!”
似怒似赞,花发老者颤抖着唇,双眼紧紧盯着霍云说。
作为一名没有任何势力依靠的固元期高手,他这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凶险,但却从来未见过这般恐怖的剑客,每一剑都是那么的干脆利落,那么的高效,从头到尾不露半点破绽,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遵来自远古传说,专职杀人的死神!
此时此刻,不是他想啰嗦,不是他不知道对战时最好少说话,但不要看现在把霍云围住,他心底却没有一点安全感——接下这单任务,可以说是他一辈子最后悔的事了。
只是,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
“要是能再给你十年时间,南荒必定又多出一名绝代剑……动手!”
花发老者一声怒吼,率先动手。他双手呈虎爪状高抬过顶,然后纵身如虎跃涧般扑了出去,霍云赫然看到那双手上气劲缭绕,于半空中凝聚成两只半透明的实体虎爪。
内气外放,元气拟形!
这一记固元期的全力出手,瞬间就给霍云带来致命的威胁。
不要看着那双虎爪半虚不实,但真正能于体外凝形的内气,无不比寻常神兵利器要来得恐怖,且不说它如何无坚不摧,单是那虚实之间随意转换的属性,就足够让人防不胜防,所以才有“只有固元期能对抗固元期”、“进入固元期才算真正开启武道”的说法。
只是,霍云早就在防备花发老者,此时他也直接把自己的全部实力爆发出来,不顾其他诸人的攻击,《方寸步》全力一动,恰好从仅有的一道缝隙中钻出,然后千炼剑后斩,气浪滔滔,仿若狂风逆袭——
《霍家剑诀》第三路剑招,逆风斩。
这一斩,力道、角度、意境无一不妙到巅峰,一剑斩出,五百斤力道居然突破性地转化为千斤势能,便是一堆百炼钢在前,也足以将之斩断。然则固元期高手远不是死物所能比拟,花发老者居然在绝对劣势中完成了半空转身,凝形虎爪直接朝千炼剑合击而出,将剑身稳稳地夹在了双手之中。
然而……
“剑中剑,好……”
花发老者仿佛赞叹,又仿佛遗憾地呢喃了一句,然后闭上了双眼。
霍云从老者的胸前拔出鱼肠,迅速朝四散逃开的剩余三人追去……
片刻之后,火光冲天,一个青衫少年坐在长角马上踏步离开了身后熊熊燃烧起来的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