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讲解完毕就开始干活了,分到这车间的新人一共就三个,任杰算一个,还有一个长的白白净净身材略胖,戴了副近视眼镜,另一个倒是很结实,就是个子低了点,皮肤跟任杰是一个类型。三人挨着坐在流水线一边,看着流水线上排的满满的而且流动很快的外壳直眼晕。
“我靠,这么多,这么快,就这么几个人怎么忙的过来!”任杰不由反问自己,这条流水线加上他们三个一共十人,那中年人还是个闲人,什么都不干,就戴了个口罩坐在一角监视着他们,除了他就剩下九个,在任杰看来,这九个人是根本忙不过来的。那流水线上的外壳是从墙壁的一个小口流进来的,看不到墙那边到底有多少,估计是没完没了。
任杰偷偷地回头看了看旁边两位新人的表情,跟他一样,都是愁眉苦脸,那戴眼镜的仁兄都流了一头汗了,压力颇大呀。
“你们三个做什么呢?怎么还不干活!”中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大声斥责道,吓的任杰险些从凳子上掉下去,忙拣起一个外壳,使劲磨了起来。另两位也是手忙脚乱地胡抓乱磨一气。
“真是笨,刚才不是教过你们怎么磨吗?怎么还不会?来我再给你们示范一次!”中年人怒喝道,拿起一外壳在任杰三人眼前磨了起来。
任杰有打人的冲动,无奈现在屈居人家手下,没办法,只好忍着,等那天他落到自己手上定让他难堪!
中年人示范了一遍,任杰看着也没什么技巧,跟自己的方法也没多大差别,又是暗暗生气,这磨法不是一样吗,怎么你做的就对,我们做就错了呢,真是纳闷了!这骂也只能在心里,还是拿起一外壳按照刚才的方法磨了起来。
“哦,这就对了,不是那么笨嘛!”中年人看着任杰三人来回摩擦的手道。
“靠!这又对了,刚才不也是这样磨的吗?这家伙什么脑子!”任杰再次在心里将中年人诅咒了一番。
不大一会儿,那中年人又过来说任杰三人的不是,说他们速度太慢,让他们加快速度。不能反抗就得顺从,任杰把速度提到了他的极限,他想他现在就算比机器也慢不到哪儿去,可中年人还是不满意,不停地催,催的任杰咬牙切齿,青筋突起,满脸阴恨这才作罢,可能是被任杰那表情吓住了。
磨啊磨啊,一磨尘飞扬,再磨再飞扬,不知过了多久,任杰感觉自己眼前全成了细小的白点,跟冬天下雪的天空一样。手上无限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就好像机器一般,浑浊的空气几乎能让人窒息,刺眼的灯光让人感觉不到自己身在何处,这一切让任杰无法忍受,再这样下去他会疯了的。任杰开始在心里唱歌,以缓解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感觉自己还醒着。这种时候连想个歌词都费劲,大脑跟僵住了似的,半天才能找到一句歌词,却又想不起是什么调,在心里乱哼了一气,任杰开始偷瞄别人的表情,想看看其他人是什么感受,以证明一下这里不只他一个人在煎熬!
任杰抬头向对面看去,妈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对面竟然有两位是女的,长的还行,就是一脸的灰尘,这难免,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不怎么干净,两人正低头工作,那速度连任杰都自叹不如,稳健娴熟,就是眼睛有点问题,不是生理缺陷,是无神,暗淡无光,她们要是不动,你会以为她们是在睁着眼睡觉!
“我靠!真是太厉害了,连女人都能干了这活,看来我的受折磨能力有待提高啊!”任杰心里想着,眼光转向了别人。那些老员工的神情跟那俩女的相差无几,明明已经睡着了,手里却还在干活。另外两个新人可就有看头了,那戴眼镜兄弟的脑袋跟久年的枯树枝一样,慢慢地往下低,在脑袋贴到滚动的流水线的刹那又腾一下弹起来,跟抽筋似的,眼睛不知是闭着的还是睁着,因为眼镜上落满了白色的灰尘,看不到眼睛的情况,手上却不停,拿一个外壳"m.kanbaapp点com",来回磨几下,扔开,再拿一个,再磨几下,扔开,如此循环,也不看磨的好与坏……任杰忍着笑,看向了那健壮的小伙子,这家伙更牛,除了手在动,其他部位完全静止,眼睛瞪的老大,直视着流水线,转都不转一下,乍看之下还以为是盲人呢,搁几分钟会突然拔起脖子狠狠地吸一口气,跟得了哮喘呼吸困难一样。
漫漫长夜,任杰就这样边在心里唱歌边观察周围人的表情,以此取乐,抵抗煎熬,偶尔自己想想,现在的自己都够神经病的资格了。
早晨八点下了班后那中年人没让大家直接回宿舍,而是又开始了演讲,站在车间的门口,滔滔不绝,任杰那还有心思听他讲些什么,只在心里骂这家伙没人性,累了一夜,还不让大家赶快回去休息,讲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你一晚上躺在椅子上舒服,我们可是一眼没眨呀!到九点时分,中年人才让大家解散,此时已经是旭日高升,空气中那朝露的味道还未散尽,正是一天里最清爽的时刻,任杰半眯着眼,脚步沉重,一摇一晃,跟丢了灵魂的尸体一样,阳光在眼前涣散成了彩色,缤纷艳丽,任杰心里竟觉的欣慰起来,欣慰自己活着从那地狱般的车间走了出来,想想那环境就毛骨悚然!
一晃就是十几天,任杰和宿舍的其他人有了个简单的认识,虽然大家白天都是在睡觉,晚上都是在干活,还是靠吃饭时的几句闲聊拉近了些关系,除了对任杰下铺那孩子,这孩子上的是白班,任杰他们回来人家就走了,等任杰他们晚上上班的时候他却还未回来,所以仅仅是在第一天见过这孩子一面,大家都快把他忘了。任杰现在有行李了,不是买的,是宿舍一位兄弟临走的时候没带,就成了任杰的了,就是劝任杰少说话的那位,只上了一夜班,第二天回来就走人了,什么都没说,什么东西也没带,任杰搞不清楚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会走的这么匆忙?
对任杰来说,这十几天不仅对他的生理是很大的折磨,而且对他的心理也是极大的考验,每天十二个小时的单调乏味的工作几乎抽走了他所有的精神,连意志都在渐渐消沉,对什么都没有兴趣,甚至连关注了好几年的奥运会开幕都没看一眼,实在是没心情没时间没精力去看,想想当年在学校时的生活真是恍若隔世啊!有时候会突然冒出就这么沉沦下去,沦为一台机器的想法,这令任杰很害怕,这种思想会让他更加颓废,这不是他要的效果,现在必须打起精神,万不能让自己丢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