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华子人等,任杰便往家里赶去,此去家乡,道路甚远,几经展转,繁华的大都市渐渐被重山密林阻隔,从平整的黑色马路踏上了坎坷小道,弯弯绕绕两日之久,终于,任杰看到了自己的故乡!
正是下午,南天的太阳西斜,金黄的阳光照遍大地,极目之处遍野良田,庄稼还是将熟未熟之际,金黄中夹了些许挣扎着的嫩绿,一浪一浪直与雾中天山相接。微风徐徐,小路两旁七扭八歪的扬树摇动着它们即将脱落的树叶,哗哗的声响,听起来是那种收获中的哀伤,仿佛在追忆这一春一夏的历程!
仁杰走在坑坑洼洼的黄土小路上,每一步都能带起几缕沙雾,稀稀疏疏,扬起再慢慢飘散,沉落,悄无声息。入的村中,还是那样熟悉,跟少时的记忆无有相异,那土黄的泥墙不知历经了多少风吹日晒,剥落的参差不齐;那杨木窗户糊着白麻纸,贴着已经褪成了粉红的窗花;小路边零散的大石还是那样摆放,土墙下那细细的黄土还是那样厚,水洼旁的柳树还是那么繁茂,靠在墙边晒太阳的人们还是那样闲散,说说笑笑,家常里短,似乎是一群避世神仙,那么的逍遥自在!
任杰低头快步前行,没有理会身后人们的指指点点,只盼着能赶紧回家,看看自己的母亲!
推开红色的铁皮大门,任杰回到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也许是秋天的缘故,院子里显的有些萧条,不知是哪夜的狂风吹来了不少枯柴,散落在通往里屋的小道上,道旁的杨树也没有从前那般年轻,有些枝条已经枯干,零星的几片发紫的树叶跌落地上,混进了黄土之中。母亲恰巧在收拾院落,见的任杰进来,一时没看清楚,眯着眼皱着眉凝望了半天方才认出,咧嘴温柔一笑。
“妈!我,我回来了。”任杰有些难堪地道。
“哦!快进屋吧,我去买点菜!”母亲笑着道,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任杰,看着他下巴上拉杂的胡子,和一脸的疲倦,一脸疼惜,又不想表现出来,强忍着笑了几声。
“别买了,随便吃点就行了,我又不是什么客人。”任杰道,向屋里走去。
回过头来,任杰已是泪流满面,母亲两鬓的斑白和眼角的皱纹看的任杰心酸,这那还是记忆中那个美丽的母亲,为何如此短的时间就变成了这般?是为自己操劳的吧,日后若不能荣耀显达,如何抱父母这一生的心血?
人们常说天下最无私的莫过于父母,含辛茹苦,纵使大奸大恶之人,对子女也是百般呵护,作为子女就算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报答!
任杰也想飞黄腾达,尽一丝孝心,可如今落的这步田地,教他如何自处,如何释怀!
安晓亮离开C市后也可谓是一波三折,先是到处找工作,和任杰的景况差不到哪儿去,好的不要他,次的他不中意,这单位两天,那厂子两天,始终没一个合心意的,到头来落了满心悲伤,身无分文不得不回家想办法!回得家中,茶饭不香,什么都索然无味,父母看过明白他是为工作的事烦心,也是四下打听,尽自己所能为他酬办,折腾了大约一月之久,二老求遍了自己所识的各方神圣,心力交瘁,好容易才为他谋的一份差使。
这是家煤矿,国营单位,在Q市,只因安晓亮一本家兄弟在这单位有些权势,父母又为其上下打点了一通,钱礼送了多家才算把他弄进去。安晓亮一来便是技术员的待遇,虽说工作环境差了些,但工资还算客观,又有自家兄弟照料,日后也有爬升的机会,如此才算放心心中一块大石,想着不日便可小有成就,虽不大却也强过许多人了,再不用怕宋芳瞧不起他!
上班不久,安晓亮就迫不及待地将他有了新工作的消息告诉了往日的好友,由于任杰当时还在传销里,所以没能联系上,对于任杰这兄弟安晓亮也只有祝福了,他现在自顾不及实在没能力帮助任杰。宋芳听了这消息,没有安晓亮想象的那么激动,只平平道贺了几句,便没了下文。安晓亮心中思量,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没联系,所以有些生疏!明白了这些,安晓亮便日日给宋芳通电话,想方设法取悦宋芳,果然,没有几日,宋芳的笑声便又回到了安晓亮耳边!
浑浑噩噩,又不知过了多少日月,秋已尽去,寒冻已至,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飘下之际,任杰下了决定,决定去北京这样的大都市闯闯看!
这段在家的时日可不好过,虽没了外面的颠簸,可那无形的压力却越来越大,看着日渐老去的母亲,越发拮据的家庭,和母亲背着他时不时的叹息,任杰如芒刺在心,无一日安稳。年迈的父亲都能在外打拼,他一个年轻小伙子哪有在家吃老本的道理!
这日早晨,他向母亲说明了意思,母亲正在收拾家务,听了任杰要走的话,惊讶地看着不知多少天没有梳洗,脸色青灰的任杰不知该说些什么,几分钟后,才回过神来,笑着为他鼓励打气,看的出母亲听了这话很高兴也很不舍,无奈,人生在世总不能守侯自己父母一辈子,做父母的也不希望自己的子孙不顾前程。
完事,任杰和母亲拿了路费,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便出了门!
积雪丝毫未化,盖了厚厚一层,天地一色,走在这乡村的小道上,每一脚都能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还伴有咯吱的响声。小道两旁光秃秃的枯树之上结满了白雪,微风稍一抚摩,便能落下几片,轻微的响声后,没在地上的雪中,分不清谁是树上的谁是地上的!这寒冬季节,虽无冷风却也冰冻异常,呼吸都凝结成了水气,街上行人甚少,安安静静,就好像是隔世之地一般,看着这纯净祥和的村落,任杰没来由的一声长叹,郁结难解,曾经多么希望能够永远离开这贫穷的地方,可现在有离开了又是这么不舍,比起城市的繁华,任杰宁愿在这贫瘠的土地上终老一生,可又不能,为了父母,为了自己的荣耀,和那模糊的尊严,他必须走出这里,在那大都市中闯下一片天!
比起以前,任杰已大变了模样,头发老长,直竖在头上,还夹杂了几根白发,眼球浑浊,脸色暗淡,怎么看也不像二十多岁的人。走了几里路才搭上去县城的车,花了一个小时,来到县城,在理发店弄了下头发,很简短的那种发型,看起来精神了不少。火车站永远是人满为患,大多是到外地务工的人们,看到这些人,任杰心安了几分,这世界不是只有他任杰在奔波,人人如此,又何必挂怀!
晚上十点的车票,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任杰就蹲在车站的售票亭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还有远处白色巍峨的大山,听着人们的各样谈论,各自的喜怒伤悲,偶尔也在心里下写判定,发几声感慨,感慨这人生千篇一律,为何人人都有那么多的不如意!
经过一夜周车劳顿,任杰下了北京西客站,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城市,这样的车站,如此豪华,望不到头的走廊,满墙的发光的广告牌,川流不息的人群,各种声响,各样陈设,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任杰边来回的仰望,边跟着人群走动,因为若是他自己,他想他一定出不了这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