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方玫的母亲打来电话,问方玫明天是否有时间回娘家。早晨郝建国虽然已经答应方玫,但她对郝建国说的话还是心存疑虑,所以她回电话告诉母亲说,现在建国还没回家,得等他回来以后再告诉您。
李婶陪在方玫身边,她已经把做晚饭材料准备好,只等郝市长回家。方玫见郝市长这时还没回家就拨通了郝市长的电话,问他现在是在哪里,什么时候才回家。郝市长说自己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马上就到家。于是方玫便让李婶去厨房开始烧饭。郝市长果然说话算话,不一会儿他就风尘仆仆地走进家里,脱下自己的外套丢在沙发上。方玫看到他这样子,就问:“今天又去哪儿啦?”
郝市长说:“去了绿湖。”
“今天你到绿湖去做什么?”
“昨晚我想到了一个发展绿湖的计划,所以今天就到绿湖去看一看。”
“没吃饭吧?”
“笑话,我到哪里去吃饭?”
方玫说:“看来你这当市长的也有饿肚子的时候,李婶已经在厨房里烧了,马上就好。”
方玫把郝市长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捡起来挂在衣架上,走进厨房告诉李婶说:“先给他煮碗姜汤祛祛寒气。”
“好的。”李婶说。
不一会儿,李婶就把姜汤煮好端到客厅里放在茶几上,方玫说:“你先把这喝了吧。”
“这是什么?”郝市长问。
“姜汤,我让李婶给你煮的,喝了可以祛寒。”
郝市长去卧室里取了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澡。洗去了一天的疲劳,他觉得一身轻松,回到客厅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方玫坐在旁边说:“刚才我妈已经打来电话了,问我们明天是否过去。”
“明天?”郝市长说。
方玫说:“如果你没有时间,改天也行。”
“有,明天有时间。”郝市长似乎突然想起早晨自己说过的话。
“待会儿我给妈回个电话,就说我们明天过去。”
“行。”郝市长说。
吃了晚饭,大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李婶做家务活累了,勉强陪大家坐了会儿便回房里去睡觉了。
白天方玫已经把回放的“春晚”节目看过了,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新闻,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电视屏,银光在他们的脸上或明或暗地闪烁着。方玫昨天傍晚帮弟弟说事吃了闭门羹,现在还不乐意,她打算这次回娘家旧事重提,料想郝建国当着爸妈面也不便回绝。
“明天我们给爸妈带点什么礼物?”方玫说。
“你说呢?”李婶不在旁边,郝市长便不顾自己的形象,蜷缩在沙发里。
“爸妈的身体不好,给他们带点补品。”
“行,再带点水果。”
“也好。”
第二天早晨,他俩嘱咐李婶在家看门,提了营养品和水果去娘家拜年。
临出门时,方玫拂了拂落在郝市长肩上的灰尘说:“你的发屑怎么这样多?”
“这我也不知道,昨晚刚洗过头。”
“走吧!”方玫伸手打开房门。
郝市长手里提着水果,方玫手里拿着营养品,两人走在街上。方玫本来就是美人坯子,加上时髦的衣着打扮,很像贵妇人的样子。路人常常从电视上看见郝市长,却从来没见过市长夫人的模样,于是便引来了别人的猜疑。
“那一位是市长的夫人吧?”有人悄悄地说。
“那还会是谁?一看就知道是两夫妻。”
“不会吧?市长夫人哪能这么年轻,恐怕是情人吧?”
“别胡说,郝市长可没有这方面的绯闻。”
“这年头也很难说,有哪一只猫不偷腥?那些贪官在没有揭露出来之前,都是奖状锦旗挂满墙壁的先进和模范,一旦揭露出来,他们的身边都有情人。”
这些话让郝市长听了觉得十分刺耳,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说话的人。
方玫挽着他的手低声说:“你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郝市长说:“我觉得这话也是对我们一个提醒。”
方玫说:“我不是公务员,你别把我也扯进去。”
“但你是我的老婆,刚才他们不是说你是市长夫人吗?”
“这又怎么啦?让我也跟着你一道背黑锅?”
“这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背黑锅的。”
方玫笑了笑说:“量你也不敢。”
郝市长说:“就是,不敢。”
两人来到车站,上了公共汽车。
市长女婿上门拜年,这可是天底下少有的喜事,老泰山方文哲心里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当初方玫与郝建国恋爱时,他就看错了眼,说郝建国没有多少学问,将来成不了事情。却不曾想到郝建国三爬两跳,现在爬上了市长的官位,这让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家里没请保姆,这下子可忙坏了方伯母,一清早她就开始割肉、炖菜。她又让老头子打电话叫儿子和儿媳过来帮忙,目的也是为了帮儿子方敏说说事情。
老泰山方文哲是大学的教授,见过的世面广,他说:“这么紧张做什么?当了市长也还是我们家的女婿,没什么大不了的,像往常一样招待就行了。”
方师母说:“您别书呆子尽说傻话,以前和现在怎么能相同?”她还是打电话把儿子和儿媳叫来。
郝市长走进家里,看见内弟方敏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厨房里还传来方敏妻子和丈母娘说话的声音,他看了看方玫,心里不免有点紧张起来,心想,他们不会是给我摆“鸿门宴”吧?如果真是如此,自己该如何是好?
方敏看见郝市长和方玫走进来,很有礼貌地站起身来向他们问好让座,又是递烟又是泡茶,这更增添了郝市长内心的疑虑。
不一会儿,老泰山也从书房来到客厅里,他退休以后多数的时间都在自己书房里渡过。
“爸,现在您又在忙一些什么?”郝市长赶紧站起来让座。
老泰山坐下说:“没有忙什么,只是把以前的文稿整理一下。”又说:“你坐,你坐!”老泰山示意郝市长坐下。
“爸,您都退休了,那些东西还有什么用?还是保重身体最重要,没事的时候就和妈妈一起到公园里去散散心。”方玫说。
这时方伯母在厨房里听到了这话,她说:“我才不想跟他到公园里去玩呢,他到了公园里就像木头一样,这里站一会,那里站一会,尽说没有什么好玩的。”
郝市长笑着说:“爸的头脑里尽是一些书,除了书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老泰山是研究古代文学的,特别是对先秦的文学有深的研究。他推崇孔子的学说,说孔子的儒学流传至今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是民族的瑰宝,我们应该好好珍惜这一份文化遗产,可惜现在国家对这方面的重视不够,儒家的文化已经被有些人糟蹋。
此时,方玫已经走进厨房,她在帮助母亲烧饭做菜。
郝市长说:“在这方面我们懂得也不多,前些时候听说,央视百家讲坛有位于丹教授也在《论语心得》,可惜我没时间去看。”
老泰山说:“她能算什么?”又问郝市长说:“你现在又在忙些什么?”
郝市长说:“说实话,接替市长这一个职位以后工作的确有点忙,昨天我还去了绿湖。”
“昨天你去绿水湖做什么?”老泰山问。
“现在什么事情都用经济指标来衡量,全市的经济上不去,我这市长的位置也就呆不长,我到绿湖去是想在那里上一个项目。”
老泰山说:“上一个什么项目?你说给我听听看,也许我也能帮你出点主意。”
郝市长说:“你也到过绿湖?”
“到过,这附近的地方,我哪里没有去过?”
“这可好了,我正愁没地方商量呢。绿湖上现在有一座莲花岛,旁边还有一座月芽岛,我打算在那附近再建一座太阳岛,使这三座小岛形成月食的态势,从而开发绿湖的旅游资源,不知这样的前景会怎样?”
“这想法倒是很有新意,我看旅游的前景一定不会差,但绿湖的旅游资源关键是湖水,上这么大的项目是否会影响绿湖的水质?另外要处理好岛与湖的关系,不能以岛害了湖,建成的小岛应增加娱乐方面的设施,尽可能吸引外地的游客在岛上停留住宿,形成消费。”
郝市长说:“这主意好,在这方面我打算请专家作设计。”
老泰山说:“现在你的身份和地位都与以前不一样了,凡事都要多想想,想成熟了才能上马,否则这么大的项目会造成巨大的损失,你现在测算过没有,这项目大约需要多少资金?”
“现在我还没有。”
“这不是小的数目,少说也得上亿,现在市里能有这笔资金吗?”
“这肯定没有,准备政府担保向银行贷款。”
“能不能向社会上筹点资金?”
“这倒也是个好主意。”
厨房里传来煎鱼炒肉的声音,女人们已经在开始准备晚餐。此时郝市长见方敏出去,就说:“现在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向您请教。”
“什么事?你说吧。”老泰山喝了一口茶说。
“就是关天方敏那件事。”
“他呀,你别管他,我早就跟他说过了,当局长可不是什么闹着玩的事情,有本事就弄个主任医师当当,非要当什么局长?”
郝市长说:“这事让我感到好为难,方玫已经跟我说过多次了,虽说我可以帮他办成这事,但别人很容易因此说闲话。”
“这事我再去跟方敏说一说,如果他真有这份心,那就让他自己去做,别指望姐夫帮你说话。”
过了不多久,饭香菜熟,大家帮忙把饭菜端上桌子。大家依次就座,郝市长和方玫坐在老泰山的左边,小舅子方敏和妻子坐在方师母的右边。
酒过三巡,方玫不知郝市长已经跟父亲说起过方敏的事,当着大家的面又帮方敏说话。老泰山说:“现在吃饭不说这事,此事建国会有安排的。”老泰山挡了驾,方师母也不便再提,这样就把事情平息了。
方玫本想在父母家里住一阵子,可是郝市长想到绿湖的事情,因为昨天他已经跟陈书记和姜县长约定,准备过完春节就召集有关专家开会,论证在绿湖建造人工岛的可行性以及有关方面的问题,所以现在他得回家去把自己的构想重新梳理一遍,以便在会议上陈述自己的见解。于是他就告别老泰山返回自己家里,此时,保姆李婶已经睡觉了。
李婶睡到半夜醒来,看见厨房里电灯亮着,误以为是自己忘了关灯,穿衣来到厨房,却见郝市长在厨房里到处寻找吃的。
“你还没睡?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婶问。
“回来已经有一会儿了,现在有吃的吗?”
李婶说:“没有,你们不在家,我就吃了点现成的,也没有另做,要么现在我给你烧一碗面条吧。”
郝市长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您去睡吧,现在您穿那么一点衣服会受凉的。”郝市长说着便去拿泡面。
李婶从郝市长手里接过泡面说:“没事,一会儿就好的,我来吧,你回去等着。”
“好吧,面条烧好后麻烦您把它送到我的书房。”郝市长说完离开厨房。
李婶说:“好的。”
不一会儿,李婶就把烧好的面条送到郝市长的书房,郝市长放下手中的笔接过李婶手中的面条,欣喜地说:“太好了!李婶,谢谢你!”
李婶说:“你怎么到现在还不休息?是不是又打算熬到天亮。”
郝市长一边吃着面条一边说:“不不不,我一会儿就好的。”
李婶回自己的房里睡觉,而郝市长则继续在书房里写材料。
方玫一晚上没见郝市长回房里睡觉,第二天早晨又不见人,就到厨房问李婶:“建国哪去了?”
李婶正在烧早点,她说:“昨晚我看见他在书房里,今天早晨也没看见他出去。”
方玫来到书房里一看,心里一惊,她看见郝建国趴在书桌上,书桌旁放着半碗吃剩了凉面。她走过去摇了摇他的肩膀:“建国,建国,你这是怎么啦?”
郝市长抬起头来慢慢地睁开眼睛,说:“什么事?”
“什么事?你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你看看,这座城市,还有绿湖,难道这都是你一个人的不成?”方玫因心疼而哭泣。
“没什么,我只是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个瞌睡,你哭什么?好了,没事。”郝市长说。
“哼,没事,现在哪有像你这么工作的?”方玫说。
原来郝市长趴在桌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宏伟蓝图变成了现实,绿湖三岛耸立在湖中,岛上景色如画,游人如织,由此也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发展绿湖的远大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