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延禧宫。
秦毅一会儿坐在椅子上,一会儿又站起来,上蹿下跳,心绪不宁。这一晚上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罗敷回来,按理说,她那么有分寸的人,即使要住在娘家也应该捎个信回来说一声吧。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秦毅实在坐不住了,他大喊道:“来人,把陆子言和陆子默宣进宫中,动作快点。”现在不能贸然去齐府,万一罗敷真有什么不测,两位老人知道了肯定受不了。
不到半个时辰,陆家兄弟就打着哈欠进宫了。
拙政轩。
看着秦毅来来回回在地上踱着步子,陆子言打了个哈欠恹恹地道:“我说皇上,有什么事儿您倒是说啊,这大半夜的,别绕圈圈了,人家瞌睡……”
秦毅这才停下来瞪他一眼,“怎么就你瞌睡,子默不很清醒吗?”
陆子默苦笑,真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哪,瞌睡都不让说。
“我说,罗敷,好像丢了。”
“什么?怎么会?”陆子言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喊道。光天化日之下能把大活人丢了?“今天不是她回齐府探亲的日子么?您有没有问过随行的侍卫?”
秦毅点点头,刚刚问过,“到齐府门口时有个女子找她说话,然后罗敷就让侍卫们先回来了。”
陆子言道:“可不可能皇后压根就没回齐府,而是跟那个女人走了?”他伸出胳膊杵杵陆子默:“喂,你倒是说两句啊。”
没人回答。
秦毅和陆子言对视一眼,齐齐盯着陆子默,只见他双目无神,陷入沉思中。
子言又捅了捅他,陆子默才反应过来,“干嘛?”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陆子言奸笑着。
“我下午回府经过天香楼时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人,长得很像陈单单。”陆子默目光凝重地说道。
陆子言听了失望地叹口气:“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她?她已经死了,死了!”
“继续说下去。”秦毅插嘴道。或许他真的知道什么。
“恩,我当时精神恍惚,也不大确定她旁边走着的是不是皇后,还有齐瑶儿,但他们神色凝重,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
秦毅沉默,天香楼,罗敷最爱去那儿了,这么说那个人很有可能是罗敷,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连送个信都来不及?七星楼运作正常,齐府安全,会不会是有人威胁她?
半晌,秦毅也没捉摸明白,“唉……再等等看吧,不能轻举妄动,如果是有人胁迫她,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的,现在要做的是封锁消息。”看了看天色,秦毅笑笑道:“走吧,上朝去。”
“是。”陆子言和陆子默跟在后面无奈地笑笑,这皇上什么都好,就是太疼老婆了,担心得一晚上不睡觉,唉……
再说罗敷这边,他们一刻不停地赶陆,因为都是高手,所以几乎每天都是飞在天上和屋顶上的,晚上就找棵树稍微休息一下,终于在一个月后漂洋过海来到目的地。
刚到蓬莱的那一刹,竺伊轩直接躺倒在门口,说什么也不动了,“我的妈呀,终于到了,罗敷姐姐你也太强了,我们去的时候可是用了整整三个月啊,现在一个月就回来了,简直就是飞的,累死我了……”
罗敷笑笑,把她拽起来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可以休息了,快带我去见你爹吧。”
“什么?你是铁人吗?不需要休息?”竺伊轩几乎要把眼珠都瞪出来了。
罗敷耸耸肩道:“不知道真相我是睡不着的。”
认命地点头,竺伊轩托着像是灌了铅的双腿在前面带陆,罗敷心里惦记着事情,压根就顾不上欣赏岛上的风景,只感觉穿过重重迷雾,看到一整片的桃园,粉色的花瓣随风飘舞,浪漫而又神秘。
脚下却是七拐八绕,东三步,西六步,东北方向又五步,堪比扭秧歌的四方步了,就在罗敷要被绕晕的时候,前面的竺伊轩终于停下,扭头疲惫地笑笑:“到了,前面的小木屋就是我爹的住处,对面那间是我的。”
罗敷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让你这么累赶路回来。”
“没事没事,这是爹爹交给我的任务,一定要把你带回来,省得他小看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罗敷深吸口气,人往往就是这样,费劲全力追求真相,不惜任何代价,可当真相真的在眼前的时候却又徘徊不前,犹豫不决。
她将吸进肺部的空气缓缓吐出,才跟上前去。
竺伊轩一进门就换了得意的表情,大喊着:“爹爹,看吧,我把圣女带回来了。”然后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着路上的见闻。
竺定山的手中还是不离暗器,这次又在研究着木牛流马,他从罗敷一进门就放下机器,直直盯着她看,一刻也没移开过眼睛,仿佛透过罗敷看到那个整日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吵吵闹闹的竺竹,那时她也是轩儿这样的花样年纪……
罗敷尴尬地咳嗽两声,“咳咳……”
竺定山这才从回忆中走出,站起身拱手道:“在下竺定山,参见圣女。”
“您先别急着叫我圣女,我这次回来主要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的身世,其他的稍后再谈。”
竺定山点点头,看了竺伊轩一眼,她立马道:“你们聊,你们聊,我回去休息了。”边往外走还冲罗敷眨了眨眼。
竺定山叹口气坐下道:“你先坐下吧。想必轩儿之前已经给你讲过一些事情了。我先给你陪个不是,如果不是我当年一时冲动,你爹娘都不会死,其实看到竺竹自尽的那刻我是真的心痛啊。”
他抹了抹脸,也不让罗敷插话就继续道:“我跟你娘,哦,就是竺竹,年纪相当,青梅竹马,我从小就喜欢她,也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喜欢我,没想到……唉……孽缘啊……她十五岁的时候偷偷跑出岛,去了海那边的秦国,还恰巧遇到了微服出访的秦帝,送回信说她不会回来了,要留下做妃子。”
“一年后她又不知何故跑回来还和圣子成亲生下了我?”
竺定山点点头。
“可是我不明白,娘是圣女,必须和圣子成亲不是吗?为什么她偷跑出去回来也没受到惩罚?”
“其实以前岛上的圣女不止一个,而真正担任岛主的圣女是要从这些人中选拔的,必须血统纯正,精通机关,武功高强。可是这些年岛中人陆陆续续逃到外面,到你娘这一代血统纯正的圣女也只有她一人了,所以大家都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罗敷点点头,犹豫着怎么开口,半晌,她闭了闭眼,豁出去了,反正早晚都得面对。
“那个……竺伊轩说,我很有可能是娘和秦帝的孩子?”罗敷说完就紧盯着竺定山的表情。
竺定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差点忘了,你现在是秦国皇后,怪不得。”他摇摇头,“放心吧,你绝对是你娘跟圣子的孩子。”
“真的?您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不光圣女需要血统纯正,圣子也一样,只有他俩的孩子身上才会出现莲花胎记,你看轩儿,她也是圣女,可是血统不够纯正。”竺竹是个负责任的人,虽然不知道她跟秦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岛上有规定,圣女在外不得破身,否则连罪其家人,所以她不会拿家人的生命开玩笑。
罗敷松了口气,心里的大石总算落地,她轻轻笑了笑,就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坐在她对面的竺定山赶忙把她抱到床上,请来了岛上唯一的医生,竺安,大家都叫他安子。
王安把完了脉,盯着罗敷眉间的莲花胎记才扭头看着竺定山问道:“这位就是圣女?”
点点头,竺定山道:“恩,怎么样,她生病了?”
竺安表情怪异地摇摇头,“不,她有喜了,而且已经两个月了。”
“什么?”竺定山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罗敷,看她的样子好像是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这么长时间的赶陆……他突然抬头问道:“孩子怎么样?”
竺安走到桌边,一边写方子一边道:“这个孩子还算皮实,有我的药问题不大。我现在开点安胎的药,等她醒了就服下,还有,最近最好不要乱走动,否则,以她这个身体状况,啧啧,孩子不没也难……”
“好。”
罗敷连日赶陆,每天就休息一两个时辰,身体底子再好也被熬尽了,她整整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
缓缓睁开双眼,她大喊着:“瑶儿,瑶儿,你家小姐要喝蜂蜜水。”呈大字形毫无形象地躺在床上,罗敷压根忘了自己待在蓬莱岛这码事儿。
齐瑶儿端了盆洗脸水跑了进来,道:“拉倒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上哪去弄蜂蜜水。”
罗敷这才坐起身来,揉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哦,我们是在蓬莱岛吧。我怎么在床上?”
齐瑶儿沾湿了毛巾递给罗敷,嗔怪道:“还说呢,自己有喜了都不知道,这么长途跋涉,不晕才怪。”
“什么?”罗敷摸着肚子,大睁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喊道。
齐瑶儿笑了笑,拿过毛巾提她擦了把脸,叮嘱道:“大夫说了,这孩子虽然皮实,可再也经不住你那么折腾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准下床,要什么吩咐我就好了。”
罗敷还是有点不相信,“可是,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唉……小姐,你可能是最近事多,没注意,你的月事已经两个月没来了。”
想了想好像确实是,罗敷才兴奋道:“那我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她马上站起来就往书桌旁走,“一定要告诉秦毅这个好消息。”
齐瑶儿赶紧上去扶着她,一脸严肃,“小姐,刚刚才说了,不能乱动,你这么这么不听话呢。”
“哎呦,人家一时激动嘛,好瑶儿,我等不及了,要不我们休息两天回秦国吧?”罗敷被按在椅子上,嗲着声音撒娇道。
齐瑶儿叹了口气,摇摇头,“小姐,恐怕不行,你还是写封信回去吧,大夫说你得在这儿待到孩子出生。”
罗敷哀怨地看着她,算了,一切为了孩子,秦毅也一定可以理解的。
于是,罗敷和瑶儿就在蓬莱岛住下来养胎了,也许是这里气候宜人,也许是宝宝的滋润,罗敷变得越发漂亮起来,皮肤水嫩,白里透红,全身上下洋溢着幸福的味道,她坚持适量运动,增强体质为生产做准备,所到之处迷倒男女无数……
奇怪的是罗敷寄出去的信都没有回音,不知道是中途出了问题呢还是秦毅太忙了,总之,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哼哼,等回去了,看她怎么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