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中午吃完饭都快到两点了,当年林峰到了五点多的时候还是来到客厅里坐着等着吃饭。莫然本来没打算做那么早的,但看见林峰赖着不走,也就没办法,只好去厨房做晚饭。吃完饭后林峰也很爽快的去洗了碗,然后做了下厨房的卫生,莫然本来就对他做卫生的能力表示怀疑,所以还特意去厨房检查了一下,看厨房还比较干净,就没说什么。一天两顿饭下来,两人的关系融洽了不少。
第二天一大早,莫然起来后煮了两碗鸡蛋面,又喂了小肥,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就和林峰一起出发了。外面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的,正适合出海。码头离家也不远,于是两人一路走着到了码头,小肥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一会儿跑到他们前面,看见两人还没跟上,又自己跑了回来。
上了船后,莫然并不想待在船舱里面,她喜欢待待在甲板上,吹着海风。
林峰负责开船,莫然就抱着小肥坐在船头的甲板上,小肥真没出息,之前在路上的时候还兴奋的到处跑,船还没开的时候它也好奇的在甲板上到处溜达,等到船一开,它却吓得赶紧往莫然怀里钻,钻到莫然怀里觉得安全了,就又兴奋了起来,撑着胖乎乎的身体到处看。莫然被它的傻样儿逗乐了。
等船开到深一些的地方之后,林峰就也来到甲板,从船上拿出两副渔具,他和莫然一人一副,他摆弄好渔具后,把另一副给莫然,莫然以前没钓过鱼,所以直接把鱼钩扔进海里,自己就在一边坐着。
林峰看她钓鱼步上心就说她:“我说大小姐你认真点,要是钓不上来鱼,我们可都得饿肚子了。”
“哦。”莫然嘴里答应着,人却还是之前的状态,坐在甲板上呆呆的看着海面,林峰也没有办法了,只能自己专心的钓着鱼,希望能多钓几条大鱼上下吧。
莫然觉得有些无聊,就起身站起里走到栏杆边,趴在栏杆上静静的看着远处,她的视线内全是海,在她能看得到的最远处,天空和海面交接。莫然此时觉得这是她看过最远的距离了,虽然出生在大城市,但生活范围也只是局限在一个小圈圈内,也没有想过是不是应该去更远的远方看看。她看着远方出神。
林峰抬头时看到的是莫然孤独的背影。她安静的眺望着远方,海风吹起她长长的裙摆。他的背影让林峰感觉到了这个女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绪:无尽的孤独,和悲伤。
林峰的生活一直很自由,所以性格里是有放荡不羁的成分的,见识的多了,也就不容易为什么事情动容了,但莫然孤单的身影却让他的心小小的触动了一下,他的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身上很长一段时间。
林峰钓着鱼,莫然一个人看着海,两个人几乎没有说过话,后来莫然就躺到小肥的旁边,于是就有了这一人一狗躺在甲板上晒太阳的画面。差不多到中午了,林峰总共钓上来三条鱼,其中两条鱼都很小,但另一条鱼够大,所以他们的午餐总算有了着落。他叫莫然去船舱里做鱼,自己直接脱了衣服跳进海里游泳。虽然莫然没有兴趣陪他玩,但他却能自娱自乐。
莫然先把鱼收拾干净了,然后放在锅里蒸,这时小肥一个劲的蹭她,看来这小家伙也饿了,于是她又把早上带来的干粮喂给小肥吃。她本来胃口就小,早上吃的一大碗面条就足够她支撑一天的,所以她现在是没有胃口吃东西的,虽然冰箱里有肉也有蔬菜,但她不准备做饭了,至于林峰嘛,那几条鱼就算作他的午餐了。
林峰游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就回到船上,走进船舱的时候,没有看到莫然,只看到桌子上孤零零的放着一盘鱼,他先去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端着盘子出了舱。
莫然在甲板的另一边看到莫然,她一个人坐在船舷旁,小胖蹲在她的脚边,他把鱼递到她跟前问她:“要不要一起吃?”
莫然摇着头:“我不喜欢吃鱼。”林峰也没有再说什么,自己一个人吃了起来。
林峰低着头吃鱼,很认真地样子,不一会儿,盘子里的鱼就只剩下一根完整的鱼刺了。他把盘子放在一边,忽然问道:“你喜欢吃什么?”,莫然随口回答:“螃蟹。”
莫然小的时候,她妈妈总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那时候螃蟹也没有现在这么贵,她妈妈每次一买就是一大篮子,然后煮一大盆,让莫然随便吃。那时候魏承家里穷,所以莫然也经常偷家里的螃蟹带到学校给魏承吃,她把螃蟹藏在书包里,所以那段时间她书包里有很重的螃蟹的腥味。
后来莫然偷了妈妈的钱和魏承住到一起,等他们渐渐有了钱以后,每年到了中秋节,魏承都会带着莫然去港口买回一桶新鲜的螃蟹。莫然习惯性的每次都会把煮好的螃蟹偷偷的放一份在她妈妈的门口。那时候的生活也还有个过日子的样子。
林峰听到莫然说喜欢吃螃蟹,就马上站了起来,很有男子气概的看着莫然说:“走,我马上带你去吃螃蟹。”,于是他跑到驾驶舱,开着船返航了。
林峰并没有沿原路返航,而是把船开着往舟山市码头的方向去了,林峰心情很好,游艇开的飞快,莫然被螃蟹勾起了以前美好的回忆,心情也好了很多。不一会儿船就靠了岸,他们下了船,来到对面的一家海鲜酒楼,酒楼的装修很豪华,走到门口的时候,莫然对着林峰打趣到:“我可是很能吃的,小心你的钱包哦。”
林峰倒是很好奇的问莫然:“你说你到底能吃几只?”
莫然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说:”看螃蟹的大小,像那种八九两的大螃蟹的话,我可是能吃上八九个,要是螃蟹小的话,就吃点更多了,你真的随便让我吃么?”
林峰饶有兴致的把莫然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故意低着头往前走,莫然笑嘻嘻的跟在后面,突然林峰回过头来看着莫然很霸气的说:“今儿,你随便吃,大爷我带了钱!”
于是这一男一女还有一条狗就兴致盎然的往店里走,十分有气势,没想到正准备进门,却被门卫拦了下来,门卫很礼貌的对莫然说:“小姐,非常对不起,我们这儿有规定,不接待穿拖鞋的旅客。”
莫然愣住了,低头看了下自己脚上的廉价人字拖,她用无辜的眼神看了看林峰。
酒楼四周的墙壁都是用玻璃做的,所以在外面的人也能看到里面的景象,莫然观察了一下,果然这间酒楼的装修很高档,连餐桌上的桌布都用的顶级面料,她还注意到里面的客人每个都穿的很正式,男人都穿的皮鞋,女人无一例外的穿着名贵的高跟鞋,果然没有一个客人是穿拖鞋的,她一直以为只有西方的餐厅才会对顾客的衣着有严格的要求,却没想到这种风气已经传到中国来了。
离莫然最近的餐桌上,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在使劲的掀着一只大螃蟹,螃蟹的壳被掀开后,诱人的蟹黄就流了出来,莫然仿佛能闻到蟹黄的腥味,唾液瞬间分泌了出来,她想吃螃蟹的欲望更浓烈了,她更加执着的想马上吃到螃蟹。
林峰一直在跟门卫交涉,门卫貌似还很有原则,林峰拿出钱来想贿赂他,他还坚决不收,说自己不能违反店里的规矩。莫然看着这一幕,忽然一股怒气冒了出来,她直接把拖鞋甩掉,捡起来拎在手上,,拉着林峰就往里面走。
门卫看见莫然这架势就急了,伸手去拦她:“哎!小姐,哎!小姐,你真的不能进。”
林峰用身体挡住了他,所以门卫也碰不到莫然,莫然气呼呼的看着门卫说:“你之前说穿拖鞋的不准进店,你有说过不穿鞋的也不准进么?”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了,小肥也屁颠屁颠的跟在主人后面。
门口的两个人都被莫然的话怔住了,还是林峰先缓过神,把手上的钞票直接塞进门卫的口袋里,然后一脸黑社会的口气对他说:“兄弟,有时候做事情得学会变通,我并不想为难你,但如果你还是固执己见的话,你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让你丢了饭碗.”
这小子在这儿工作了一段时间,所以有钱人也见过很多,看林峰的衣着装扮,也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所以也就不敢再较真了,只好对着林峰赔罪到:“先生,您请进。”
林峰一进门就看见莫然一脸窘迫的看着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架势,店里的服务生很多,但没有一个人过来招呼她,只是一脸鄙视的远远看着,店里的客人也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林峰温柔的对她说:“莫然,你先把拖鞋穿上吧。”
这个莫然还真是傻乎乎的,她回了林峰一句:“没事,地上很干净,比我的脚可干净多了。”
林峰听了这话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他走到莫然跟前,温柔的摸了一下莫然的头,然后说:“地板很凉,你会感冒的。”
林峰温柔的动作让莫然一瞬间失了神,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然后笨拙的穿山手上的拖鞋,旁边的服务员也很会看眼色行事,见林峰走了进来后,才主动走到他俩跟前,很礼貌的招呼道:“先生你好,请问你们一共有几位?”
林峰因为服务员之前对莫然的恶劣态度正生着气呢,于是语气冷淡的回答说:“两位,给我们一个包间。”
林峰领着莫然和小肥进了包间,桌子很大,他们坐下后还空着五六个位子,于是连小肥也享受到贵宾待遇,被林峰抱到了椅子上。
林峰先随便点了两个菜,然后给莫然点了十只又大又肥的螃蟹,都是七两以上的,等到蒸好的大螃蟹被摆在桌上的时候,莫然的思绪又飘到八年前自己最后一次吃螃蟹的时候了。时光荏苒,往事一一浮现在脑海。
莫然扒开螃蟹的顶壳,厚厚的一层蟹膏,这是莫然七年后第一次吃螃蟹,她带着激动的心情吃了一口蟹黄,却有些愣住了,这和记忆中蟹黄的味道根本不一样。
螃蟹的壳很硬,,莫然全然不管自己的淑女形象,疯狂地撕咬着螃蟹,。莫然本来是想找回当年记忆中的螃蟹的味道,那种带着腥味和甘甜的味道,但此时她却只吃出一股苦味,莫然不停的吃着,直到最后感觉到嘴里的疼痛了,才放弃。她失神地看着面前的一堆蟹壳,想着为什么和以前吃的味道完全不一样了…
服务员把菜端上来后,林峰只随意的吃了一小碗饭,然后就放下筷子,静静的在旁边看着莫然吃。莫然刚才近乎疯狂的吃态,他全都看到了,但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注视着。
莫然在发着呆,林峰隔了一会才问她:“吃饱了吗?”
莫然这才将思绪收了回来,然后傻傻的对林峰点头,他们俩挨着坐着,隔着很近的距离,林峰情不自禁的揉了揉莫然的头发,莫然竟也忘了躲开,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让她觉得陌生,而是让她感觉到了温暖,感受到了久违的被人关心的幸福。
林峰招来服务员结了账,又带着身后的女人和女人怀里的狗回到游艇上,当船再度行驶在海面上的时候,船上的气氛依旧沉默,莫然看着海面发着呆,而林峰则一边开着船,一边出神的看着莫然。
回到岛上的时候,两人依旧一前一后的走在小巷中,现在是旅游的旺季,所以在路上遇到很多外地来的游客,甚至还看见很多外国人,他们经过的地方到处充满着欢声笑语,他们之间沉默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林峰很随意的问道:“你说你才到这儿一年,那你之前是在哪个城市呢?”
莫然的神情明显黯淡下来,但语调却仍然是轻松随意的:“在河北啊。”
“哦,那你之前的职业是什么?”
前面的莫然突然沉默了,想了一会才开口说:“我之前一直在坐牢,去年出狱后不就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林峰显然对莫然的回答感到惊讶,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才不相信你会犯法坐牢呢。”
依然是一片沉默,林峰以为莫然不会再继续说下去,这时莫然却“呵呵”的笑着,语气里是对自己的故意嘲讽:“我是因为逃税才被抓起来的。”
“你还偷税漏税?就你?怎么可能是做生意的聊?还因为偷税漏税被抓?我可不相信。”林峰怎么也不相信莫然的话,因为他识人无数,以他的观察,莫然太单纯了,根本不可能会做生意,更不可能会想到偷税漏税,也就是认为莫然太笨了,肯定不会做生意。
依然是长时间的沉默,这回莫然真的不打算说下去了,这件事情她好不容易快要忘记,所以再也不想提及。
林峰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有去追究莫然刚刚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在两人都沉默了很久之后,他很认真的看着莫然的眼睛说:“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我都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人”。
莫然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述她的那段过往,也一直认为那五年的监狱生活让它背上了一生的耻辱,因为在世人的眼睛里,只要你是从监狱大牢里走出来的人,不管你是真犯罪还是被污蔑,在他们眼里,你都是罪人,是个不干净的人。就像在现在这个社会,人们喜欢用金钱来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一样,只有你有足够多的钱,不管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得来的,不管是合法还是非法,只要你比别人有钱,别人就会敬畏你,羡慕你,用羡慕的眼光仰视你。同样,只要你进过监狱,你身上的污点永远不可能被抹灭,这一辈子你都得受着别人的歧视。
林峰的话让莫然感觉到了人世间的温暖,她对林峰充满了感激,但她说不出口,她的眼眶红了,是因为感动。这一年以来,她隐居在这个小岛上,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她不再恨任何人,但也再也感觉不到快乐,她很少笑,更是几乎没有哭过,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似乎变的冷血麻木了。
林峰这时又在莫然后面说着:“喂!你以后就管我叫二哥好了。”
莫然问:“为什么是二哥?”
“因为我自己还有哥哥呀。”
莫然的嘴角泛起笑容,并没有没直接答应他,两人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也快到家门口了,莫然走到林峰前面很远的距离,莫然身后又传来林峰的声音:“喂!那我以后就直接叫你莫然好吗?”
“好呀。”莫然的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轻松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