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几乎已经过去,进入了初春,天气很好的一天,虽然初春的空气里还有一丝凉意,但阳光还是很温暖,下午两三点的光景,魏承别墅里的小院里牵了几根晾衣绳,上面晒着一床床的被子和棉絮,琵琶腰上围着卡通图案的围裙,头上戴着一个用旧报纸做的三角小帽,手里拿着一根棍子,不停的拍打着晒在绳子上的被子。
“嫂子,不是我说你啊,你看你,也不是什么大病,多运动运动就能好,你就是懒,窝在家里动也不想动,是我魏承哥太纵容你了,照我说啊,要是我哥每天拖着你早上跑跑步,一天跑个几圈,你的病早就好了,肯定像我一样活蹦乱跳的。”
莫然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很舒服的窝在里面,魏承还特意嘱咐琵琶拿了一张毯子搭在她身上。琵琶的嗓门果然挺大,看来魏承没说错,琵琶还真有点自己当年的影子,琵琶的大嗓门为这个小院添了不少生机,琵琶是充满活力的,莫然微微的看着她笑。
琵琶回过身来,看见莫然失神的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来也根本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琵琶生气的轻轻敲了一下莫然,莫然这才反应过来,琵琶已经站到她跟前了,也还是笑着看着琵琶,也不知道为什么,琵琶就是不喜欢看到莫然一脸平静的样子,像是对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她就突然来气了,审问着莫然:“老实交代,你今天几点起床的?”
“中午。”莫然不好意思的回答她。
琵琶把两只手叉在腰上:“照你这么说,我今天来你家的时候,你才刚起来啊,中午吃了饭后,你就窝在这里不动,你以为自己是小猪啊?”她一边说着还一边掀开毯子,在莫然的腰上一掐,:“你看你吧,这就是你懒的结果,腰上多了这么多肉,小心我哥不要你,哼!”
琵琶把莫然弄得痒痒的,她赶紧投降到:“我投降,我投降,你别掐了。”
琵琶这才收了手,又帮莫然把摊子搭在身上:“说,你昨天出去走了多少圈?”
莫然缩着身子,躲着她,怕又被她掐:“两圈。”
“你是不是真的跑了两圈?没有骗我?”莫然很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琵琶叹了一声气,又开始对着莫然唠叨:“你说你就不能精神点儿?整天病怏怏的,懒得动都不想动,我妈妈都五六十了,人年纪大了,也是得了一身的病,她老人家不也是每天晚上去广场跳几个小时的舞,你比她吃的可多多了,你说你每顿吃两碗米饭,你也不运动运动,消化消化,成天病怏怏的躺着,连我哥都受你的影响,死气沉沉的,也没个快乐样儿。”她一边气愤的说着,一边伸出手掐了莫然一把。
魏承曾经的确跟莫然说过琵琶像原来的自己,但现在莫然觉得琵琶比她活泼多了,她的内心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她会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但以前的莫然虽然也大大咧咧的,但她却没有这种勇气。
莫然身上搭着毛毯,所以琵琶掐她,她也没什么感觉,不痛也不痒,她笑着对琵琶说:“好琵琶,别闹了,去帮我把物品房间里的那本小说拿来,就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
莫然笑嘻嬉的,琵琶也没辙了了,气呼呼的转身往屋里走了。琵琶走后,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太阳很暖,阳光洒在身上很舒服,今天也没有一丝的风,安宁和煦的日子,莫然又想睡觉了,她闭上眼睛,靠在躺椅上。
这时候传来一阵脚步声,声音由远到近,莫然听得出来这是拖鞋踩在草上发出的声音,莫然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这么晚还穿着拖鞋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她懒得睁开眼。向南走过来后,把拖鞋脱掉,盘着腿坐在莫然脚边的草坪上,还很蛮横的把莫然的脚挪到一边。
莫然慢慢睁开眼看了一眼向南,向南的身上穿着一件厚厚的睡衣,头发是凌乱的,看他的样子连脸也没洗,向南拿起躺椅旁边小桌上的牛奶喝着,一边喝一边看向屋子的门说:“这女人,不愧是东北的,太野蛮了,看以后谁还敢娶她。”
莫然也扭着头门那边,然后又缩回身子躺了下去,也懒得搭理向南。其实莫然对琵琶说不上讨厌,但也没有很喜欢她,她做完化疗从医院已经出来有三个多月了,琵琶几乎每天都过来,她对这儿比莫然还要熟悉,她也来去自由,完全没拿自己当外人,莫然也没弄明白琵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她对魏承是不是还有想法?她这么照顾着自己又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其实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尴尬的,至少琵琶应该觉得尴尬的,但她却没有,所以莫然很佩服她,她怎么就能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处理的这么莫然,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别扭。琵琶虽然跟她说话的时候很凶,也总是教训她,但莫然并不反感,也明白琵琶是在为她好,所以她对琵琶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向南刚起来,精神也不是很好,大脑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向南是过着和别人相反的生活,别人白天工作晚上睡觉,他是晚上上班白天休息,这种颠倒的作息时间本来就对身体不好,所以向南血糖有些低,他现在正一边嚼着饼干,一边喝着牛奶呢。
琵琶帮莫然拿了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一看见向南坐在莫然脚边就走上前来赶他:“去去去,你脸皮还真厚,天天来这边混吃混喝。”琵琶现在可是老板了,也再是向南旗下的二流小姐了,所以也不会再迁就着向南了,在她面前完全暴露了她野蛮本性,一上来就用手推了一下向南。
向南本来就精神不好,也没想到琵琶回来这招,他身子一晃,手上的牛奶就洒在了他的睡衣上。
向南可是有洁癖的人,被琵琶这么一闹,他的气就上来了,一下子从草坪上跳起来指着琵琶的鼻子骂:“你个泼妇,你看你还像个女人吗?看你这样就嫁不出去,就算谁倒霉娶了你这个悍妇,也肯定会天天教训你,看你还敢不敢撒野。”
琵琶把袖子一卷,也开始和他对骂了:“我嫁不嫁的出去关你鸟事啊?你还有脸说我,你以为你很有魅力啊?整天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娘们似的,你以为你是伪娘啊?你看你浑身上下哪有一点男子气概,活该没人爱!你看谁会愿意嫁给你!”
“我发现你现在厉害的很呀!以前在我手下做小姐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得瑟?以前在醉江南被一大群男人耍着玩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撒泼呀?现在倒长了本事了是吧?翅膀硬起来了谁都不怕了是吧?”
“老娘我现在就得瑟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再嚣张也比你强,谁像你这样,成天就知道挖苦人,我起码还给自己留了点尊严,不像你!”
两人每次一见面就开始互掐,互损,莫然也没说什么,也不劝他们,就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俩都,她知道琵琶以前在醉江南当小姐的时候,难免受过向南的气,所以现在每次看到向南就不给他好脸色看,琵琶是东北姑娘,东北姑娘都很能说,特别是吵架的时候,所以向南是斗不过琵琶的,他是男人,自然也不会对琵琶动手,他们两人每次斗嘴的时候都很热闹,但骂来骂去也都那几句。莫然也就笑着看着他们,什么也不会说,就干净的看着他们。两人吵得越来越凶,琵琶先是把向南骂了一通,然后又把向南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向南怎么说也是官宦家的子弟,会说的粗话也就那几句,听着琵琶噼里啪啦的对着他骂,他也没有回嘴的余地,脸都气红了,头发本来就乱,现在气得几乎快竖立起来了。莫然心里想着,她除了嗓门大这一点像琵琶之外,可再没有什么地方和莫然相像了,她的舌头可没琵琶的这么灵活,她要是和谁吵架,也肯定是输。
小肥这时候突然跑到莫然怀里,和莫然一起看着两人吵,小肥本来自己在院子的角落里晒着太阳,睡的好好的,结果被琵琶和向南吵醒,就跑到莫然这边来了。莫然轻轻的摸着小肥的脑袋,他们一人一狗就很淡定的看着热闹。
最后向南无可奈何的败下阵来,他气乎乎的扔下一句:“我不想跟你这个泼妇计较了,有失我尊贵的身份,哼!”然后转身往自己家里走了,他莫名其妙的被泼了一身牛奶,睡衣都脏了,还被骂的狗血淋头,连自己的祖宗十八代都被这个泼妇骂了一顿,最后走的时候,他连拖鞋都忘了穿。莫然觉得向南也挺冤的,他就是来莫然这儿蹭了杯牛奶,吃了几块饼干,也没跟琵琶说话,就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一通。但她想肯定是向南以前欺负过琵琶,所以琵琶才见不得她,虽然也觉得向南被骂的挺狼狈的,但看着向南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说。
向南走后,琵琶还是气呼呼的,莫然也不敢跟她说话,怕琵琶把气出在她身上,就趁琵琶还没注意到她的时候,拿起小说看着,还故意用小说挡着脸。
琵琶转过身的时候只看见莫然一把脸埋在小说里面,也没有人听她唠叨了,于是又拿起拍子去拍晒在绳子上的被子去了。
一整个下午,琵琶都在“砰砰砰”的拍打着被子,不断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时间也很快过去了,在这期间琵琶盯着莫然吃了药,然后又被琵琶逮着借口骂了一顿,说莫然懒,莫然也没跟她斗嘴,就由着琵琶骂,因为琵琶说的的确很对,也知道自己现在真的很懒,虽然在医院做了化疗后,身体照说应该好转了很多,但她就是觉得自己一点精气神也没有,似乎大病了一场后,她身上的精气莫名奇妙的被吸走了,她动都懒得动,更不会出去转转了。
傍晚的时候,天渐渐暗了下来,莫然就进了屋,这时候魏承也从公司回来了,晚饭是琵琶在做,魏承去厨房给她琵琶帮忙,莫然就抱着小肥坐在客厅里看看电视节目,其实魏承给家里找了一个专门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姨的,但因为这两天阿姨的小儿子要娶媳妇了,所以阿姨就请了几天假回家忙活去了,魏承就叫了琵琶过来每天负责帮忙做饭给莫然吃。
琵琶做好饭之后,向南也很准时的跑过来蹭饭了,因为魏承在家,所以琵琶不敢跟向南斗嘴,大家也就安安静静的吃了饭,吃完饭之后,向南就回家换好衣服去娱乐城上班了,琵琶在家里收拾碗筷,然后打扫厨房,魏承照例带着莫然出去走走,散会儿步,自从莫然从医院出来之后,晚饭后散步已经成为她每天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儿了,风雨无阻,莫然想赖也赖不掉了,魏承在这件事情上是不会纵容莫然的。有时候会小点小雨,但魏承还是会带莫然出来,他会给莫然打好伞,然后给莫然穿上厚厚的衣服。
其实说是散步i,但也不会走很远,就是绕着这儿的小区走上个两三圈,这儿的风景莫然是比不上舟山的了,舟山那儿四面环海,又是有名的旅游度假区,环境清幽,河北这儿的空气莫然也没有舟山好,除了路边钟的一些绿化树,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每天散步的时候,小肥也是要跟着的,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了,路边树上的叶子翠绿翠绿的,小肥比莫然活跃多了,魏承带着莫然在后面慢慢走,小肥跑前面,还一路跑一路在树下面撒一点尿,还很得瑟的摇晃着肥嘟嘟的身子,兴奋的很。
魏承牵着莫然在道路上走着,魏承在莫然面前也没什么话,莫然也是安静的性格,也不像琵琶那样,整天疯疯癫癫的,所以两人牵着手都不怎么说话,但他们俩并不会觉得尴尬,他们就静静地走着,当莫然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后,魏承对她说说:“莫然,再坚持一会儿吧?”其实在散步这件事情上,魏承也不会勉强她,只是医生交代魏承说要监督莫然坚持运动运动,如果不是为了莫然的健康考虑,他是宁愿由着莫然来的,绝对不会勉强她做着不喜欢做的事儿,他对莫然唯一的期望就是莫然能尽量的坚持,多走几步。每当莫然的步子渐渐慢下来的时候,魏承就知道她是不想走了,但他只会用很温和的口气要求她再坚持一会儿,而每次听到魏承这样要求着,莫然也会听他的话再走一会儿。
莫然转头他看着魏承,魏承平的脸上很平静,但莫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情绪,莫然就突然想起今天下午的时候,琵琶生气的教训她说“你也不运动运动,消化消化,成天病怏怏的躺着,连我哥都受你的影响,死气沉沉的,也没个快乐样儿。”她突然问魏承:“魏承,你觉得累吗?”自从他们又在一起后,似乎就没有真正快乐的过过一天。
魏承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有点累,但是我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安稳,我的心里是踏实的,所以就算觉得累,也没有什么关系?”
莫然也就没有再说话了,牵着魏承的手继续向前面走着,大约走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后,他们就回家了。
等到他们回到家的时候,琵琶把碗筷洗了,厨房收拾干净了,然后就离开了,也没有等魏承和莫然回来。莫然洗了个澡然后就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莫然洗完后,魏承就去洗,等他洗完澡就也坐在沙发上陪着莫然看电视。
莫然躺在沙发上,头很自然的枕在魏承的大腿上,这样的相处方式就很像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两人也没有交谈,客厅里只听得到电视节目的声音,小肥躺在沙发的另一边。虽然他们现在才真的算得上是情侣关系,但不像别的恋人谈恋爱的时候会吵吵闹闹,他们之间的氛围很平静。因为他们已经相识很久很久了,所以彼此之间现在几乎不会有摩擦很分歧了,自然也不会和对方吵架了。
电视里的节目其实很枯燥无聊,只是现在还有些早,所以莫然并不想这么早睡觉,于是就和魏承一起静静的看着电视节目,躺着看电视眼睛是很容易疲劳的,所以看着看着,莫然渐渐有了睡意,最后在魏承怀里睡着了。魏承看莫然睡着了就关了电视,把莫然抱到房间里放在床上,帮她脱掉外面的衣服,然后他自己也脱了衣服躺倒床上了。魏承看着熟睡中的莫然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其实他心里知道,莫然的病虽然渐渐好转了,但她对生活根本不报任何希望,她只是这样一天一天的过着,她的心里不会觉得不开心,但也不会有任何快乐的感觉了。魏承以前让莫然经历过太多伤心的事情,她心里的伤始终无法愈合,而这些年漫长的等待已经让她对生活的所有激情,虽然她终于等到了魏承的爱,但魏承的爱似乎来得太晚,晚到这份爱情并不能让她重新对生活充满期望和期待。但魏承的心里想着,他和莫然能走到现在,能相依相偎着,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老天总会补偿莫然的,有些东西莫然无法从他这里得到,但也许命运另有安排呢?
日子也还是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周而复始着。几天过后,阿姨从家里回来继续工作了,有阿姨负责做饭和打扫卫生,琵琶也就很自觉的不会天天来了,但也还是很经常过来陪陪莫然。魏承在周末过后还是到公司正常上班,早出晚归。白天的时候,莫然一醒就差不多是十一点左右了,她刷完牙洗完脸之后下了楼,桌上的早餐也早就冷了,阿姨也不在家,莫然估计阿姨应该是出去买菜了,她看着桌上的早餐犹豫着是自己把早饭热热垫垫肚子,还是等阿姨买菜回来做好中饭后再吃算了,她还在纠结着呢,这时候门铃响了。
莫然很自然的以为是阿姨买菜回来了,所以想都没想就去开了门。莫然起来后也没有换衣服,直接穿着睡衣就下来了。外面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莫然打开门后,突然照进来的太阳晃得她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意外的是,站在门外的并不是阿姨,是一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陌生人。门外的人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都白了,但看起来还很精神,老人长得很高也很瘦,身上的西装看得出来价格不菲,手上还撑着一根拐杖,莫然也看不出来拐杖的材质,但反正价格应该也很高就是了。
莫然的眼睛把问外的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觉得很奇怪。看得出来这位老人不是一般的人,她想着肯定不是来找自己的,在河北她也根本就不认识几个人,应该也不会和这位老伯扯上什么关系。她心里捉摸着这位老伯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莫然盯着这位老人看,白头发老伯也看着莫然,老人没有主动和莫然说话,莫然觉得僵持不下去了,只能主动开口问道:“这位老伯,请问您是要找谁?”
站在门外的老人表情有些异样了,只是望着莫然,并不打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老人静静的看着莫然,老人的眼神竟让莫然的心里莫名其妙的哀伤了起来,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心里也有很多疑问和不解,觉得非常奇怪,面前的老人让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以前在哪里见过,但她又想不起来是否以前真的见过这位老伯。莫然的心里还在琢磨着这件事情,这时候老人叹息一声,然后终于开口问:“你是莫然么?”
“啊?是,我是叫莫然。”莫然不知所措的回答着。
“是叫莫莫然?”老人又重复问到。
这时候,莫然的心里怔了一下,她心里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觉得这个老伯和她似乎是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她回到:“是的,我是姓莫,叫莫莫然。”
莫然的心里已经猜到这位老人到底是谁了,而老人这时候说出的话也验证了她心里的猜想,老人说道:“莫然,是我,我是你的爸爸。”说完这句话后,老人抬起脚,走了进来。
当听到老人说着“我是你爸爸”的时候,莫然的心异样的跳动着,脑袋也一阵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