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已刺到白雪的胸前半寸处。
忽然“叮“的一声,剑身竟然断裂,剑锋落在了地面上,跟着它落在地面上的,还有一粒再普通不过的小石子。
好强的内力。
黑衣人惊骇地转过头,一道身影已如闪电般掠了来,白雪感觉一只有力的手将揽住了自己腰,身体一轻,人竟被那人腾空抱起,白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耳畔的风响得厉害,眼前的风景也在旋转着,待那人定下来后,白雪才发现自己已被人救了起来,她忍不住转过头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那人衣着褐色衣裳,长得十分俊朗,额前横勒着一根细小的棕色草辫,几缕黑发被风吹得乱舞,那双明亮的棕色眼睛正瞧着她。他的左手正箍着她纤细的腰身,而右手里的一柄月牙般的弯刀上,刀柄上镶嵌的黑色的宝石深邃如窥视人间的眼睛。
白雪的眼前氤氲出一团雾气来,这是……夜雨!
真的是夜雨!
白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瞧着夜雨,心里又惊又喜又悲又叹,所喜所惊是因为竟然真的在这里瞧见了夜雨,所悲所叹只是因为兖州一别后,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太多了,再次见到他时竟有恍如隔世,一时间百感交集,只有泪水潸然如雨。
“当真是你?小雪?”夜雨放开白雪,惊喜地瞧着她美丽却又特别憔悴的脸庞,心里顿生起一股难言的感慨与怜惜来,昔日那天真活泼而又美丽大方的小公主现在竟已憔悴如多年卧病在床的病人一般模样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一双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睛也已变得暗淡无光,她穿着单薄而又粗糙的衣裳,头发凌乱,脸上布满了泪痕。
天空乌沉沉的,风凄厉的刮着,夜雨脱下了自己的大氅为白雪披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对白雪说:“不要怕,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你是天门派的人?”那两个黑衣杀手瞪着这不速之客,冷冷问道。
夜雨回过头斜眼瞧向那两个黑衣人,目光蓦然间变得锐利而森冷,右手已握紧了他的凌月宝刀,冷风阵阵袭来,带着三分寒意七分杀气。
黑衣人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长剑,这样浓的杀气,竟然与“影”里的第一剑客杀手长秋一样慑人。
风激烈地吹着,刮得人连眼睛也睁不开来,忽然间刀光闪过,弯如弦月的刀,黑如眼睛的宝石,划破了沉寂的空气,如一阵纷纷扬扬的雪花夹风袭来,清纯如雪,舞动如风,似一道亮丽而忧愁的影子惊艳而来。弯刀已仿佛不再是弯刀,而是一轮圆乘风而来的满月,只有刃的满月。
那一刻,刀影已不再是刀影,而是一道凄美的风景,一片美丽而忧郁的月光。
两个黑衣人刺出了剑定在了空中,眼珠子凸得如金鱼的眼睛死死瞪着前方,而他们的咽喉已被刀割开,鲜血汩汩沿地着脖子流入衣领,他们仿佛到死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待他们的身体如石头般直直倒下后,夜雨才收好他的刀,瞥了一眼两人瞪得圆圆的眼睛和那一脸的不相信的样子,他喃喃道:“这就是凌月杀。”
他的刀叫凌月,是当初他母亲茗月儿赠与他父亲疏影的定情信物。疏影本是用剑的,至得到凌月后便改为用刀,并自创了一套惊人的刀法,“凌月杀“是凌月刀法的必杀之技。
夜雨天资聪明,又有练武的天赋,却始终学不会这一招“凌月杀。”
当夜雨练凌月杀一次又一次失败之后,疏影便笑着对夜雨说:“凌月杀是我无意中悟出来的,我原本便是精于剑术,故“凌月刀法“中也隐含得有剑术的道理,尤其是在使出凌月杀时,握在你手中的凌月似刀非刀,似剑非剑,而你心中所想并不是怎样去置他人于死地,而一道凄美的风景,一缕美丽而忧郁的月光。”
一道凄美的风景,一片美丽而忧郁的月光。
月光是温柔而美好的,寄托着无数人的梦想,像一个温柔善良的仙女去抚慰人们空虚寂寞的心灵,没有人会去拒绝它。
月光不是刀,月光不能杀人,可是凌月却是一柄宝刀,一柄用爱与希望凝结的宝刀,为了保护所珍惜的人,维护自己的希望与信念的宝刀。
那时夜雨误以为白雪已香消玉殒,所有的记忆也都如潮水般涌入了他的脑海,他去了翠云楼喝酒,在醉得神智恍惚后又瞧见了窗外清幽的月光,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醉了,他还是能想起白雪的脸,还是能想起那些温馨的画面,以及与白雪相处的每一个日子,他迷迷糊糊地走到窗前瞧着窗外的永远清幽如梦的明月,弦月挂在寂寞的夜幕,如女子的弯弯的眉,夜雨瞧着那银白色月亮,仿佛看到了白雪的笑容,他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睛,歪着头抬眼望去,这一次他觉得自己不但看到了白雪的脸,那弯弯的月亮似乎又变成了他身上的凌月宝刀。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一道凄美的风景,一片美丽而忧郁的月光。
凌月杀!
翌日,他便学会了那招他多年都学不会的“凌月杀。”
天色更暗,已有几滴雨水从低沉的空中落了下来。
夜雨走到了白雪身边,扶着她,扫视了一眼四周,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走吧。”
“等等!”白雪拉住他的手臂,声音仍然有些哽咽,道,“长秋还在他们手上,我要去找长秋。”
夜雨微怔,随即又明白了些什么,点点头,温和地说:“好。”
白雪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只要夜雨在自己的身边,她就可以安心。只是现在当自己看着他时,脑海里总会想起长秋那高傲而孤独的影子来。
如果已答应了长秋做长秋的妻子了,便不能再嫁给夜雨了。
这一生,与夜雨怕是已没有缘份了。
这里是一座很大的园子,夜雨似乎很熟悉这里的路,左拐右拐,很快便带着白雪出了这里,园子里清幽高雅,外面是一面茂盛的树林。这时的天空已下起了雨来,白雪忽然拉住了夜雨,问道:“我们要到哪里去找长秋?”
夜雨正要说什么时,突然警觉到了什么,一把抱住白雪,足尖一点,腾空跃到了他们身后的一颗树上,密密层层的树叶将他们的身体掩藏住了。白雪困惑地看着夜雨,问道:“怎……”
还没有说出后文,夜雨的手已伸了过来,捂住白雪的嘴,在她耳旁低声道:“有人来了。”
果然树下很快就走来三个黑色身影,一个人手里拿着剑,另外两个人拿着刀,垂头丧气地从树下经过。
只听当先一个人转过头对身后的两人抱怨道:“好不容易才将娘娘抓了来,这一次竟让天门派的人将她救走了,主人若是知道了这件事,那可不得了。”
走在他身后右边的黑衣男子带着困惑道:“不过,影的藏身地向来隐蔽,不知道天门派的人是怎样找到这里来的,竟然还知道我们挟持了娘娘。”
左边的男子也忍不住道:“娘娘的事情,在影里也算是十分机密,知道的人不过二十个,莫非是影里出了内鬼?”
“你们将这般隐密的事情这般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即便是没有内鬼,外人也知道娘娘在我们手上!”这带着嘲讽的声音忽然从林子的深处传来,紧接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也从林子里飞了来,几个起落稳稳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三人俱是一惊,纷纷拔出了自己的兵器,怵惕地看着来人,来的人眼神冰冷,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一直从下颚延伸到发鬓,待他们看清楚这人的脸时,又放不禁松懈下来,道:“原来是你啊!江淮,你上次不是去追杀长秋了吗?听说七影剑死了六人,只有你一人活着,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江淮冷哼一声,道:“长秋并不是好杀的人。”
走在最黑衣人嘲讽道:“可是临阵而逃,可不是影里的杀手会做的事情。”
江淮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对他身后的人问道:“白雪公主和长秋都已被抓了吗?他们此刻在哪里?”
其中一个黑衣人答道:“主人亲自将他们抓回来的,只是天门派今日在这里一闹,我也不知道白雪公主是否被天门派的人带走,至于长秋,他在风小小那里,也不知道那个女人要对长秋做什么。”
江淮冷冷道:“我们还在这里说什么,还不快去看看白雪公主是不是被天门派的人救走了!”
“不必了。”这声音悠悠地从林子里传来。
听了这声音,三个黑衣人略略一惊,江淮的脸色却变了。
这是女子的声音,是比风更温柔,比糖更甜美的声音。使人心醉的温柔,同时也是令人胆战的温柔。
白雪的脸色也变了。
这声音,她一辈子也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