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应该回皇宫。
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所以人也都是这样劝解白雪。说到最后慕容宛甚至带着怒意说:“小雪!你太任性了!你知道娘娘为了你多次遇险,皇上更是大诏天下到处找寻你,你若再不愿回宫,难道是想闹得天下大乱不成?”
雨是从昨夜突然就落下的,窗外正淅淅沥沥。白雪低着头,久久沉默着,一阵阵的雨声跃进屋里来,像是敲打在人的心上。
就在慕容宛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白雪忽然抬起头来,闪烁的目光里全是真挚的恳求,道:“我爱长秋。我已答应长秋做他的妻子了,从今以后,长秋所在的地方就是我应该去的地方,因为他,就是我的归处。”
慕容宛先是一呆,然后静静地走出了白雪的房间。
当一个女子说出爱一个男子,并愿意千里相随时,实在用不着、也没有理由去劝她了。因为爱就是最好的理由。
雨从开着的窗外吹了进来,凉风习习,连空气里都飘浮着浓浓的冷意。长秋看着窗外被雨打得摇摇晃晃的绿枝,心里竟开始感叹,开始联想起许许多多的人事来。也许是人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对生命突然有了留恋与感悟吧。
房间没有反锁,白雪轻轻的推开门,然后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
窗是从昨天晚上一直开到现在的,房里很冷。白雪走到窗前顺手将窗子关上,长秋的思绪也马上被拉了回来。
“江淮的伤已快好了吧?”长秋看着在自己身边的木凳子上坐下来的白雪,似不经意地问道。
白雪温柔地笑着,声音也温柔如名门淑女:“是的。”
“江淮的伤好了,宇文浩他们应该也快离开了吧?”长秋仍然瞧着白雪,脸上又是那令人猜不着、摸不透的平淡得有些无情的表情。
白雪答道:“是的,他们三天后就要离开了。”
“三天?”长秋面露惊讶,眼里很快又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又微微叹道,“这么快。”
白雪仍然温柔地笑着,抬起头瞧着长秋那张有看上去有些冷淡的脸,似充满了期待般地问道:“那么,你呢?三天后宇文前辈带着江淮和子泰哥哥等人回天门派,那你有什么打算,你准备去哪里?”
“我?”长秋似乎很迷惘,像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又像是思考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结果,想了很久,他终于有些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你应该去一个安静些的地方,那地方应该有山,有水,有和蔼可亲的老人,有活沷可爱有小孩,还有纯朴善良的男女,就如五柳先生所追求的桃花源一样。”白雪饶有兴趣地说着,脸上满是幸福地笑容,仿佛已处在了她理想的世界里,“那里会有很多尽情绽放的桃花,有许多自由自在的小鸟。早上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傍晚我们一起去看日落,而到了晚上我们就去看星星……”
“我们?”长秋睁着眼不敢相信地瞧着白雪,不由地打断了白雪的话,也将白雪从那个世界里拉回了现实。
“当然是我们,难道你还想要风小小也来么?”白雪理所当然地答道,似乎对长秋说的这一番话感到惊奇。
长秋脸上的惊疑之色未减,仍不敢相信似的问道:“我们?你难道不跟宇文浩他们离开?难道不回皇宫,不去见你父皇和母后了吗?”
白雪的睫毛微微向上一扬,又低下头来,脸上腾出两圈红晕来,带着些忸怩地低声道:“你难道忘记了,在影的地牢里,我说过……我要嫁给你?”
长秋静静地看着她。
白雪的目光不安地乱瞟着,却并不接触长秋那道灼灼地目光,继续说:“我说过……你就是我的归处,今后无论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要跟着你。”
说完这句话后白雪就一直垂着头,低得让人瞧不见她的表情。长秋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瘦小的身影,也不答话。
风声、雨声在窗外响个不停。
半响,长秋才冷着声音道:“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走吧!我是不会带你走的。”
白雪愕然地抬起头,睁着圆圆的眼睛不敢相信看着长秋,不意长秋会说出这般无情的话来。
“你走吧,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像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公主。这次的事情终于让我明白了,对我而言,你永远只是个累赘。”
白雪呆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长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长秋仍然在说:“带着你,只是让我更危险,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被你害死。”
长秋从木凳上站了起来,冷冰冰地转过身看着那扇已关闭了的窗子,对身后的白雪道“你走吧!你已不想再见到你了。”
白雪没有走。
她只是凝视着长秋那道冷漠的黑色背影。
过了很久很久,房间里才渐渐地响起了一阵女子的断断续续的低泣声。
可是那道黑色的背影似乎仍然无动于衷,不但不安慰她,还欲冷言相加。
“你在这里只会让我心烦,你若再不走出为间房间,休怪……”
长秋的话还未说完,一双柔若无骨的柔荑从他的身后绕了过来,缠在他的腰身。长秋的身体微微一僵,当然感觉到白雪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时,他的心竟不由自主地快跳了一拍。
“长秋,你是个傻瓜!”白雪的脸贴在长秋的背上,哭泣着道,“我是真的爱你,我说过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要跟着你,我不是公主,只是你的妻子,只是你的小雪……”
长秋想拉开她紧紧扣在自己腰前的手,可是不知道怎的,他就是无法拉开这一双柔弱得让人心疼的手。
“你若是嫌弃我,我就只有死……”白雪似下定决心般用着浓浓的哭音说,身子也因为哭泣而微微抖动。
长秋的心软了。
还用得着说些什么呢?她已下定决心千里伴君行,长秋实在不知道怎么样去拉开这一双柔弱的小手,更是不忍心,一抹浓浓地幸福感自心底油然而生。
雨声飘满了这间小屋,渗着白雪低泣声,像是在诉说一个柔肠百转的故事。
过了些时日江淮的伤便已无了大碍。宇文浩也趁着这段日子将自己的一套新的剑法耐心地教给夜雨。夜雨学得有用心,也练得很勤奋,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在学父亲教给他的凌月刀法时都没有这样拼命过。因为他发现自己只有在全心全意学剑、练剑的时候,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思念白雪。
可是白雪那道美丽而清纯的白色身影有时候还是会突然跃入他的脑海之中,让他措手不及。
那一次他在与宇文浩对招,当宇文浩的清风剑从斜里刺来时,那一阵温和的清风也拂面而来,夜雨脑海里忽然想起了某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他和白雪坐在干净简单的小木屋里,从窗子吹来的风撩乱了白雪的黑发。他顿时有了短短的片刻的迟疑,然而就是这片刻的迟疑,宇文浩的剑已掠到了他的项前。
高手过招。成败往往就是那片刻的时光。
好在夜雨原本就天资聪明,加上宇文浩耐心指导,更是夜雨的拼命练习,他基本上已习得了宇文浩所授与他的那套剑法。
还是清晨,小雨初霁。
宇文浩的行李已收拾好了。
他们今天要回天门派。
江淮和霍子泰自然是跟着宇文浩一起回天门派。慕容宛当然是随着自己的恋人霍子泰走。热闹的客栈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夜雨、长秋和白雪三人。
宇文浩并不反对白雪不愿回皇宫的决定。他还分咐了霍子泰去找银琴,并将白雪的消息带给银琴,白雪很感激他。
客栈安静下来的同时也开始尴尬起来。
白雪站在长秋的身旁,像是他的柔顺的小妻子。
夜雨微笑着看着他们,他的笑里充满了祝福与安慰。可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笑得很假。
“苗疆第一的刀客想见识天下第一的剑。”夜雨望了一见宇文浩离去的方面,微笑着对他们两个辞别,“我也应该走了。”
白雪的目光微微一颤,面上却带着那温柔如水的笑容。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离离合合都是些人生里再平凡不过的事情了,离不忧,合不喜,才是能免去烦恼。”白雪似随意又似有些感慨地说着,目光慢慢移到了长秋的侧脸上,眼里似满是幸福之色。
夜雨点头道:“此话有理。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他便转身迈着洒脱的步子离去,腰间的弯刀似一枚遗恨的残月。
白雪看着他的渐渐远去的背影,眼里开始胀疼,但很快地,她又转过身将头埋进长秋温暖的怀里。长秋伸出那只握剑的手揽住怀中的人儿。
“那我们呢?我们应该去哪里?”过了一会儿,白雪才从他怀里仰起头看着长秋的下巴,柔声问道。
长秋温和地笑了起来。
“去一个有山,有水,有花,有鸟,还有善良的人的,安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