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落木萧萧。
白雪和小婒匆匆赶到落霞村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夜雨,也没有看到风驰和风小小,但她们却看到了一片凄艳的花。
那些花就长在埋藏的那些种子的土地上。
种子不知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现在已长成近三尺高了,它的叶子很大,形状很像枫叶,却比枫叶大,叶也是红色的,像一片片燃烧着的火焰。
这些种子不但长出了叶子,还开了花。
那花是红得凄厉非常,宛如在血里洗过一般,可是花的外层还裹着一层厚厚的、透明的如冰般的东西,在这凄厉之上添了几分清灵素洁,仿佛是被冰封住的火焰,又想是被凝固在冰里的鲜血,美得如此妖娆,也美得如此凄厉。
寒风吹过,这些凄艳的花伴着风的节奏翩翩舞动着,像是在向白雪她们展示着生命的无奈。
种子长出来了!终于长出来了!
可是那给她种子的人,已经不在了。
白雪的眼睛朦胧了,如果长秋看见这些花一定会很高兴,因为这是白雪见过的,最美丽的花。
但这些是什么花呢?美得如此特别,如此凄艳,如冰封的火焰。
白雪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那是长秋告诉她的话……
“世界上最美的树是玉树,最美的花是冰焰,最美的草是璃烟……”难道这就是长秋口中所说的,冰焰?
“传说世上最美的花是冰焰,它代表着无怨无悔的爱,永恒的爱,就像是一团永不熄灭的火,一片永不改变的心。不过那只是一个传说,因为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花……”
难道这就是冰焰?
白雪伸出颤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这最美丽的花,冰凉的触感顿时从指尖传来,白雪默默地流着泪,凄然道:“长秋,我看见了,看见了,这世界上最美丽的花,你知道吗?”
只有风声。
小婒擦着泪,默默地站在白雪的身后。
白雪闭了闭眼,两行泪水透过她密而长的睫毛簌簌淌下。
冰焰也许是长秋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吧。长秋爱自己爱得这样深,想到这里,白雪的心开始痛了起来,因为她想到的不是长秋那张有些苍白的脸,而是,夜雨。
夜雨又在哪里?
“我知道你还会回来的,所以我一直在这里等着。”
这声音不冷不热,不疾不慢,从白雪的身后忽然传了来。
白雪和小婒惊了一下,然后霍然转身。
一袭艳丽如夕阳的红衣,一张绝色倾城的脸映入了她们的瞳孔里。
她的脸上已没有了笑容,眼睛微微肿着,仿佛是哭过一般。
白雪冲了上来,紧紧拽着风小小的红色衣袖,发疯般地问道:“夜雨呢?夜雨在哪里?”
风小小冷眼看着白雪,忽然放肆地大笑着,甩开白雪的手,缓步走到那片随风摆动的冰焰花前面,笑道:“长秋,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深深爱着的女人,你到死还求我放过她,可是她呢?她想的是别的男人!为了这样的女人,你值得吗?”
冰焰花仍在摆动着,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风声。
白雪闪烁的泪光里透出一丝讶然,转身看向风小小的背影,问道:“你说什么?长秋去找过你?”
风小小的目光仍然落在那片美丽至极冰焰花上,不冷不热地答道:“是的。”
“那他现在人呢?”白雪忙问。
风小小冷笑一声,转过头盯着白雪,嘲讽地笑着道:“他死了,你一定很开心吧,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和夜雨在一起了。”
这话就像一个晴天霹雳,白雪双腿一软,身子无力地向后倒去,小婒见状忙从后面扶住白雪,担心地叫道:“夫人!夫人!”
风小小听见小婒的声音,目光如刀一般盯在小婒的脸上,冷冰冰的声音里似隐忍着腾腾怒火,对小婒道:“你叫她什么?夫人?是谁的夫人?”
小婒似也不怕风小小,一面扶着白雪,一面冷眼瞧向风小小,道:“自然是长秋先生的夫人,似秋先生这样旷世无匹的男子,当然只有夫人才能配得上他。”
她这话刚刚说完,只见一道红影瞬间便闪了来,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已紧紧扣在小婒的脖子上。白雪吃一惊,忙冲出去拼命地要拉开风小小那只掐住小婒脖子的手,并叫道:“你放开她!放开她!你恨的人是我,我跟你走,只要你放了她,我什么都听你的。”
风小小运掌击在白雪肩上,白雪的身子向后飞了出去,最后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小婒双手抓住风小小那只扣住自己脖子的手,目光却落在白雪的身上,担心而艰难地道:“夫……夫人……”
“你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风小小瞪着白雪,讥讽道。
白雪惊恐地看着风小小掐住小婒的手,挣扎着爬起身来,奔向风小小欲去阻止她,风小小一手掐住小婒,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待白雪靠近时点了她的穴道,使她不能动弹。
“风小小,你放了她,我求求你。”白雪的声音已带着绝望地乞求。
“夫……夫人……咳……不要管我……不……不要……求这个疯……疯女人……”小婒挣不开风小小的那只手,已做好是死的准备。
风小小看着白雪,阴森森地笑了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恨你,你就应该知道无论你怎么求我都是没有用的。”
“你倒底想怎么样?”白雪声音已有些颤,“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你和长秋在一起那么久了,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杀手吗?”风小小冷笑着,瞄了一眼小婒,对白雪道:“杀手没有不忍心杀的人,只有想不想杀的人。我原本是不想杀她的,你既然求我不要杀她,我就偏偏要杀了她。”
她说着,手上的力气慢慢加大,竟将小婒提了起来,小婒挣扎着敲打着风小小那只无情的手,却无济于事。很快地,小婒那双乱挥的手落花般无力地垂了下。
风小小这才一松手,小婒的身体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一双眼仍死死地瞪着前方。
白雪的瞳孔无限放大,呆滞地看着小婒,嘴唇抖动着,却始终发不出声音来。
小婒……也死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死吗?”风小小走到一脸呆滞的白雪面前,缓缓道,“因为你,如果她没有遇到你,她就不会死了,是你害死她的。”
白雪的眼睛一颤。看着小婒的尸体,呆呆地说:“不错,是我害死她的。长秋也是我害的,如果他没有遇到我,他也不会死。都是我的错。”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风小小,声音平静得有些不寻常:“你呢?为什么你一直跟我作对?从青州钱府开始,你就一直害我,为什么?因为长秋吗?”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那今天我就把一切说出来。”风小小说着,脸上似有一丝沉痛,道,“因为你是白雪公主。”
白雪盯着她,冷着声音道:“就因为我是公主?”
风小小道:“是,就因为你是白雪公主,集万千宠爱在一身。而我呢?我只是杀手,从小被逼着训练,怎么去杀人,告诉你吧,我第一次杀人时还只有六岁,你想想,六岁的你在做什么,而我又在做什么。”
白雪静静地听着。六岁,她已不记得了,总之那时的她总是高高在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过的是别人羡慕的生活。
风小小又道:“可是你一定不知道,我本来也应该是公主。”
白雪一怔。
风小小看着白雪满眼不相信的样子,笑了:“你不相信是吧?我的母亲是宁妃,可是皇上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我母亲一眼,虽然这样,母亲还是期待着,盼望着,相信总有一天,皇上会注意到她的存在。可是有一天皇宫里混进来了一个苗疆的女杀手,皇上爱上她,并将她封为佳灵琴妃,到了最后竟然将这个异族女子封为皇后!至那以后,皇上眼里,心里就只有这个苗疆的女子,这女子为皇上生下一个小公主后就再也没有生育了。考虑到皇室血脉不能断,皇上才临幸其他的妃子,可是皇上却从来没有去过我母亲宁妃那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白雪震惊地听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如果风小小是宁妃的女儿,那父皇又没有临幸过宁妃,那么风小小她……
风小小也没有准备让白雪回答她的话,自己接着说:“因为宁妃曾经得罪过那个苗疆女子,所以皇上从来都不会去宁妃那里。皇上决不会原谅得罪过那苗疆女子的人,所以我母亲才会与一个江湖浪子,也就是我父亲风驰在一起,之后就有了我,我是私生女,留不得,所以被宁妃送出了宫,父亲将我交给宁伟阳,我就这样成了杀手。”
白雪愕然看着风小小,她竟然是宁妃和风驰的私生女!
风小小看着白雪吃惊的表情,笑了,笑得阴森而恐怖,道:“你应该知道那个苗疆女子是谁吧?她就是你的母后,银琴。”
其实就算风小小不说,白雪也已猜到了那苗疆女子就是自己的母后。白雪苦笑一声,瞥了一眼躺在不远处的小婒,道:“所以你才这样恨我?”
风小小狠狠地瞪着白雪,一字一句地道:“是的,我恨你!为什么同样是**妃嫔所生,我是私生女,你却是公主,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你好?长秋,夜雨,君九思,都那样爱你,就算是为你死也无怨无悔。而我呢?我只想要长秋对我好一些,只要有对你的一半好,我就满足了,但他的心里只有你,你生来就拥有了一切,而我生来就失去一切,为什么?当年我的母亲宁妃输给了你母亲银琴,现在我又输给了你,为什么?”
“如果你真的很恨我。”白雪缓缓说,“那么你就杀了我。我不会怨你,也不会恨你。”
风小小笑了,斜视着白雪,道:“死是所有复仇方法中令人最幸福的,你以为我会这样做吗?”
白雪也不怕,坦然道:“你想怎样?”
风小小冷笑,也不回答白雪的话。
那世界上最美丽的花绽放在风里,极尽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