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凌轩
正是桃花盛开万物苏醒的季节,十七岁的冰凌在洒满花瓣的河水里畅快沐浴,寒冷冬天终于离开,明明很怕冷的她偏有一个冷得让人发寒的名字。是谁帮她起的名字她不知道也不记得,只知道懂事以来她就叫冰凌。春天的河水还残留寒冷,有些没来得及融化的碎冰随着流水和花瓣流往下游,冰凌捧起一叶桃花,雪一样的肌肤和桃花相映而衬,美不胜收,仿若一副每人沐浴图。
忽然,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在冰凌身边溅起万丈水花,再接着又是一声巨大的怒吼:“孽畜,看你往哪走?”只见一个身穿黄衣的男子也落到水里,长剑直指先前掉落的物体。冰凌此刻才看清,那是一个半人半兽的东西,两颗獠牙发出滋滋的声音,目露凶光盯着黄衣男子,像是要跟他来场你死我活的恶战。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来不及穿上衣服的冰凌只能躲到桃树底下,用冰冷的声音问。
黄衣男子这才发现了河里还有美人在侧,美得让人窒息美得让人不愿移开目光,但她竟然是在这里洗澡,冰肌一样的肩膀被她双手护着,桃树下的脸愤怒中带有羞赧。黄衣男子的脸瞬间也通红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自处,结结巴巴地说:“那个…姑娘,对…对不起…在下不知道你在此…在此洗澡…在下冒犯了…”
“那你还不快点滚!”冰凌嗔怒喊道。
黄衣男子还来不及做出反映,那只半人半畜的家伙趁机拍打起水花,想要偷溜。黄衣男子岂能放过它,长剑一挥追了上去。冰凌忙游到岸边穿好衣服也拿起薄剑追了上去,追到跟前她正好看见黄衣男子的剑直刺入半人半兽的心脏,那半兽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嘴里只有呼出来的气,两只发红的眼镜还是狠狠盯着黄衣男子,像是要将这个仇人刻入轮回。
“它死了?”冰凌问。
黄衣男子点头转身,俊逸的脸上看到来人后微微泛红,似乎还在为刚才的无礼愧疚,略带抱歉的声音响起:“姑娘,刚才在下真的是无意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冰凌冷声问道。
黄衣男子忙摆手说:“在下什么也没有看到,真的,什么也没有看到…”
“既然没有看到他何须道歉,你道歉我会以为你心虚。”冰凌语气越发冷淡。
“那是因为…因为…”黄衣男子更加手足无措。
冰凌逼近他生硬地说:“因为什么?因为你故意轻薄我,因为你是一个无耻之徒。”
话音一落她的剑就直逼男子的双眸,有种恨不得将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挖下来的气势。男子反应慢了一步但他身体轻盈依旧躲过了变成瞎子的危机,接下来冰凌的剑气更加犀利阴狠,每一剑都直刺他的双眸,男子没有还手只是躲闪。冰凌的薄剑没有因此而慢下来,反而使出最快的一招,男子一时躲闪不及袖子上的衣服被划破了一个大大的口。
“姑娘,你暂且住手,听听在下的解释。”男子站稳后说。
冰凌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被划破的衣袖说:“好,我就听听你有什么解释。”
“在下是天门派的弟子宇文浩,刚才是因为追这个孽畜才不小心冒犯了姑娘,在下真的是无意的,希望姑娘能大人大量。”
“宇文浩?”冰凌侧眼看他,不得不说他的气度和外形的确是上乘之人,虽然他并没有跟自己正面交锋但也看得出他的武功修为非常高,若是真的要打起来自己或许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冰凌又开口说:“你是天门派的人?你可知道本姑娘最恨的就是天门派的人。”
“为什么?我们天门派曾经得罪过姑娘?”宇文浩不解地问。
“以前没有,今天开始我冰凌跟你们天门派势不两立。”
宇文浩愣了愣这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笑道:“看来在下是让两派结怨的根源,在下要做些什么才能让姑娘你消气呢?”
冰凌再次举起剑逼近他说:“我只要你的双眸,看过本姑娘洗澡的眼睛不该再留在这个世界上。”
宇文浩叹了口气道:“既然姑娘坚持,那就动手吧。”
冰凌嘴角弯起,薄剑一点一点逼近他的双眸,蓦然,他的双眸里映出自己的模样,怎么会有这么深邃的眸子,里面好像装进了很多东西,包括自己。冰凌的手颤抖了一下,剑从手中差点掉落,她稳定了一下心神把剑收回说:“今天我心情好暂且饶了你,下次若还敢在我面前出现立刻要你的命。”
说完冰凌转身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宇文浩的声音:“冰凌姑娘,我觉得我们一定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也许就在明天。”
冰凌没有回头,只是鄙夷地哼了一声:“哼!你试试看!”
回到雅凌轩,冰凌的心莫名发烫,好像刚被火炙热烤过。为什么她要放过那个叫宇文浩的男子,就因为他有一双黑如深潭的眸子?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子看到自己的…自己的…冰凌摸了摸发热的脸蛋,在心里暗骂自己:“刚才就应该杀了他,虽然他应该什么都没有看到,究竟是看到还是没有看到…”
“小姐,你洗完澡回来了?我煮了桂圆红枣糖水。”一位小丫头端着糖水走进房间说。
可是冰凌仍旧沉浸了自己的世界里,她没有听到丫头的叫声。小丫头发现眼前的小姐没有回应,她把糖水放在桌上又加大声音叫:“小姐,小姐…”
“嗯!”冰凌这才骤然抬头,看到是自己的贴身丫头小如,微微皱起眉头说:“干嘛一惊一乍的。”
小如委屈地说:“人家都进来好久了,叫了小姐好多声你都没有理我。小姐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关你什么事,小八婆。”冰凌用食指搓了搓她的额头道。
“雅凌轩人本来就不多,如果小如不管闲事的话会更加无聊的。小姐你刚才去河边洗澡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呀,告诉小如吧。”
冰凌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糖水喝了一口说:“如果你觉得闷可以到树林里去抓野兔或者小鸟玩,再不然你也去河边洗一次澡,看看能遇到什么新鲜事。”
小如怨念地撇撇嘴,没敢再烦冰凌,说:“好吧,小姐你休息吧,小如告退。”
冰凌放下碗,眼光无意往碗里看,糖水里竟倒映出宇文浩的影子,黄衣飘飘伫立在水里,用温柔的眼光看着她。冰凌拍拍头说:“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
盛夏如花,烈日炎热。
冰凌一身白衣在茂密的树林里荡着秋千,这样的解暑方法一向都是她的最爱,秋千荡得越高,身体就越更风接近,那种清凉由心而生,一直在身体四周环绕。
“小姐,小姐…”小如的叫声回荡整个树林。
冰凌低头望去,淡然回答:“又怎么了?”
“有访客。”小如大声对着天空喊道。
“雅凌轩一向不接待访客,你是怎么看门的?”冰凌声音带着责备。
“不是的,那人说他认识小姐你,而且我也没有放他进来,只让他在门口等着。”小如委屈地说。
“不见,你打发他走吧。”冰凌依旧冷言。
小如没敢再开口,喏喏往回走去,但才刚迈了几步又停下了,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又对着天空中的冰凌说:“小姐,他说他是天门派的宇文浩。”
秋千慢慢停了下来…
(九十八)彼此倾心,竹林诉真情
宇文浩在烈日暴晒之下汗水浸湿了衣衫,今天他一身紫色的长衫显得更加俊逸临风。他不确定冰凌会不会见他,雅凌轩不愧是雅凌轩,连个小丫头都这么拒人以千里,硬是不肯让他进去,非要把他暴晒在这六月的烈日之下。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宇文公子,我家小姐请你进去。”
雅凌轩的装饰就跟主人一样淡雅脱俗,宇文浩被带到一个凉亭,凉亭中间的石椅上坐着一位白纱如仙的女子,只看到背影他也认出那是冰凌。
“冰凌姑娘,在下贸然前来,打扰了!”
“既然知道是打扰你还来?雅凌轩是谁都可以来的吗?或许你忘记我曾经讲过的话了吗?”清脆如铃铛般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一把薄剑就架在了宇文浩的脖子上。
宇文浩也没有惊慌,他淡定自若掀起嘴角,微微一笑看得身边的小如脸红如霞,说:“冰凌姑娘先莫恼,在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冒死前来实在是有求于姑娘。”
“有求于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的请求?我说过若是再见必先要了你的命,你就下到地狱里再求我吧,或许到那时我会心软答应。”冰凌的剑尖已经快要划破他颈部皮肤。
“姑娘请现听完在下的请求,到时你的剑再刺穿在下的脖子也未尝不可呀。”宇文浩依旧淡定如常,似乎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剑而是一条丝带。
冰凌一时语塞,清了清嗓门说:“好,反正有时间,我就姑且一听。”
“姑娘可曾听过现在江湖上新兴起的一个门派叫“影”他们专门培养小孩当杀手,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经商文人,只要是有人给得起钱,他们就会格杀勿论,连同人家一家老小都不放过。”宇文浩说。
“没听过,我一直在雅凌轩深入简出,对外面的腥风血雨没有兴趣,你今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莫非你怀疑我跟那个什么“影”的有关系?”冰凌一脸怒气叱问道。
“姑娘你误会了,在下绝对没有这么意思。只是前两天有一个叫若水的女子被“影”杀害在江边,而在死者身上我发现了这个令牌。”宇文浩在衣服里掏出一块小竹牌递到冰凌面前。
冰凌只看了一眼令牌就认出那是雅凌轩独有的令牌,她抢过令牌责问:“你怎么会有我师姐的令牌,她现在人在哪里?”
“她已经死在“影”杀手的剑下,当时我们天门派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是在她身上找到这个令牌,所以在下就来雅凌轩希望能得到少许线索,这样追查起若水姑娘的被杀的原因更容易。”宇文浩说。
“什么?究竟是谁?敢杀雅凌轩的人,他们不要命了?我不管他们是“影”还是“鬼“我都要他们偿命。”冰凌双眸扑闪出复仇的寒光。
“冰凌姑娘,此事我们从长计议,但眼前你可否先放下剑,我们再慢慢商量对策。”宇文浩仍旧冷静说。
冰凌低头思索一会把剑收了回去坐回石凳上说:“今天我以大局为重就饶了你,其他事情你无需理只要告诉我“影”这门派的所在地。”
宇文浩也坐了下来说:“冰凌姑娘,“影“不是普通的门派,他们后面的主谋在江湖上无人见过,而他们旗下的杀手个个武功了得又不怕死。若水姑娘是雅凌轩的弟子,想必武功也是相当高强,但仍然惨死在他们的杀手的剑下,可见这个门派的可怕,所以冰凌姑娘不如和在下联手调查,这样一来也好有个照应。”
“谁稀罕呀?你怕死我可不怕,敢杀我雅凌轩的人我会要他们血债血偿。不需要你的假好心。”冰凌毫不领情。
宇文浩也不恼继续道:“那就当是我们天门派需要你们雅凌轩的帮助好了,自从“影”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天门派也有好几个师兄弟惨遭毒手,我作为天门派的弟子也不可能坐视不理,所以姑娘你就让在下跟你一起调查真相,一起为同门师兄弟报仇。”
冰凌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宇文浩知道她已经默许了,笑意涌上俊脸,冰凌蓦然抬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热气在脸上涌起,仿若天边的红霞,娇俏动人,看得宇文浩留恋不已。
竹林里,剑气环绕,一黄一白两个身影在追逐这一群黑衣人,互相颤抖间,竹叶纷纷落下,不知是被剑气所伤还是被剑风击落。黑衣人渐渐不是对手,正想着要遁地而逃,一黄一白的身影却看出了他们的歹意,毫不客气将他们的后路断掉。
“说!你们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我的师姐?”白衣少女的声音冷得让人害怕。
“我不知道。”黑衣人集体嚷道,坚定地若如磐石,一看就知道接受过非人的训练。
“好!不说是吧,我把你们的眼鼻口一点一点割下来喂狼,再把你们丢到狼窝里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白衣少女话冷剑更冷,剑尖已经都到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眼角。
“凌儿,你这样吓他们不会得到答案的,不如等我…”在一旁的黄衣男子话都没有说完本来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就纷纷倒下,想一堆堆烂泥般瘫软在地上。黄衣男子大叫:“不好!他们服毒了。”
白衣女子忙想要上前阻止却全都晚矣,黑衣人早就毒发身亡了。她气愤地跺脚说:“都怪你,刚才就该先点他们的穴道,让他们这么容易死真是便宜他们了。”
黄衣男子一脸无奈望着女子,她好像说得跟自己没有关系似的,摇摇头说:“算了,以他们这样的武功在“影”里恐怕也不过是虾兵蟹将,怎么可能见过幕后主谋。”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追查了一个多月连“影”的总坛在哪里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撞上这几个不知死活的还以为能在他们嘴里知道些什么,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接下来我们的线索又断了。”白衣女子撅起小嘴很不高兴地说。
黄衣男子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没关系,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再去一趟六剑门,看看石掌门伤势康复得怎样,他是唯一跟“影”里的高手过过招并且活下来的人。”
“我才不去,那老头阴阳怪气的,六剑门的人也不欢迎我,他们只欢迎你。宇文浩,你想去六剑门恐怕不只是想要了解石掌门的伤势吧,你是想再见到那个石桥儿吧?”白衣女子冷哼一声别过脸。
没错,他们正是宇文浩和冰凌,这一个多月来他们为了追查“影”一路颠簸,好不容易跟踪到“影”的杀手却没想到一点线索也拿不到。现在宇文浩还说要再去那个什么该死的六剑门,冰凌一想到那个对宇文浩深情款款的石桥儿,她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宇文浩脸上表情忽明忽暗,但笑意是满满地缠绕两颊,他凝视冰凌因生气而微微发红的小脸蛋说:“石桥儿真的很漂亮,但自从我在桃花河边见过了某人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女子能进入我的眼睛,因为当时那一刹那我还以为自己见到了天上不小心掉入凡尘的仙女,那一刻某人就这样印在了我的心上。”
冰凌心头一颤,桃花河边的某人,是在说自己吗?宇文浩难道是在跟自己告白吗?她的脸被他的目光烫得通红,眼睛也不知该往哪看,不敢去看他的脸却又很想去看他的脸,很想在他的眼神中确定答案。
“怎么了?仙女难道不喜欢我吗?”宇文浩笑意连连地调侃道。
“谁是仙女呀?我是冰凌,你…你走开一点,干嘛要靠得这么近说话。”冰凌娇嗔推了他一把。
宇文浩顺势将她的手握住,另一只手轻捧她那张因害羞粉红的脸,修长的指尖柔柔划过她柔嫩光滑的肌肤,嘴角掀起微笑在她额头印上自己的印章,这个女子是属于他的。
冰凌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熏得有点晕眩,她的心还是不敢肯定宇文浩会喜欢上自己,她犹豫地问:“你…你会喜欢我多久?”
“一生一世!”宇文浩坚定如青竹地回答,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肯定。
冰凌就这样让他抱着,以前在雅凌轩她从不知道原来被一个人爱着是如此的幸福,难怪若水师姐宁愿背叛师门也要离开雅凌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只是当时为什么师父会那么蛮横地反对,为什么师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徒弟幸福,这…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