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话音一起,秦天心里就咯啥一下,不想让来的还是来了,面对九死一
生,他只能苦笑,踌躇了片刻,语气平淡道:“带着他俩给我离开,祸是我惹下
的,也理应由我一人担当。”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跟秦天出生入死,在江湖上誉有“鬼手神偷”称号的
侠盗秦城,不等秦天在次言语,这面色看起来还有些孩子气的青年就振声喊道:
兄弟们,怕死吗?”
“不怕!”响亮而又整齐的回答声。
秦天眉头一皱,抬眼扫视那些平均年龄绝对不会超过十六岁的少年们,他能
百分之百的肯定,这些人,不是死了爹娘就是被恶霸贵族欺压,面色神情中,带着
难以泯灭的撅气,可更多的却是面黄肌瘦下隐藏的辛酸。
往事如云,悄无声息。
带着勉强掩饰住的哀痛,秦天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淡然道:“秦城,你给
我听着,哥这辈子没什么亲人,香儿算一个,你算一个,源青大哥一家已经因为我
全部遇难,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做傻事,哥求你件事,带着你嫂子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今个我要是能死里逃生,那是我秦天上辈子积的德,要是做
了鬼,我们下辈子还做兄弟!”
话音刚落,双唇紧闭的秦城猛的从身后一名少年手里抢过一把斩马刀,大
声吼道:“兔息子们,想要取我大哥和嫂子的性命,先要问问这把刀答不答应。”
突然发难的秦城,动作扰如白驹过隙,疾步冲到那些手持利刃虎视眺耽的
士兵近前,手起刀落,一个刚猛的料劈,刃口从一人的脖颈处没入,直接切开了半
个身子,滚烫的新鲜血液瞬间浸染了他正气凛然的脸颊。
放倒一人后,秦城并不多做停歇,脚下一个虚步,让开了从背后偷袭的士
兵,那长剑擦着自己的腰身堪堪而过,却被秦城以中指与食指之力夹住了剑身,用
力一拉,那人受力不住身子前倾,电光火石间,秦城左臂时部猛的抬起,准确无误
的撞在了对方侧脸上,随着一连串脆骨断裂的声响,被击中的地方便塌下去了一大
片,那偷袭者摔在三米开外,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一连击毙两人,刹下的士兵便红了眼,三把阔刀虎虎生风,当头朝着秦城
斩落下来,见对方来势洒洒,秦城索性不避不让,大步流星迎了上去,斩马刀高高
扬起,锵锵锵三声锐响火花四溅,双臂发麻间,那三名壮汉也连退出去五步远,刀
口处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豁子。
秦城有他自己的想法,以他对大哥的了解,这种情况下,自己即便说在多
也无济于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生米煮成熟饭,让自己身上染上敌人的鲜血,本
来曲折的战线一下子就拉直了,这时候秦天就算讲什么也毫无意义了,一根绳上的
蚂炸,与其浪费口舌,不如合力迎击。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非但没有让事情出现戏剧性的转变,反而将原本就剑
拔弩张的气氛推向了高潮,秦城是什么人,一代侠盗,剑走偏锋,虽然没经历过跌
宕起伏的商海官道,也没有见识过饮血沙场的金戈铁马,可却是做白刀子进红刀子
的匀当如家常便饭一样的狠角儿,曾经刺杀过月灵城的中级将领,尽管没有成功,
却硬是在几百精英兵卫的包围下逃脱出来,并且毫发未损,荣行里一些有头有脸的
大人物见了他都要惧怕三分,虽然出身不怎么光彩,为人做事也处处低调,可却是
跟秦天一样,打从混江湖以来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猛人。
“你小子真他妈不是个省油的灯……”
站在不远处的秦天目睹了这一幕,从突然发难到鲜血飞溅,秦城的每一个
动作与细节掌握都堪称完美,他突然又笑出声来,那笑声不仅诡异,而且令人心
疼,脸部的肌肉在剧烈抖动,一颗心也因为精神上的强烈刺激而变的发涩。
他弯下腰,检起地上还未开封的酒袋,扬手扔给了秦城,笑着说:“以
后恐怕很难有机会一块喝酒了。”
在外人看来,那语气充满了无尽的豪气,可在秦城看来,却是酸楚的,无
奈的,强忍住呼之欲出的满腹悲痛,换来的是一张毫无修饰的笑脸。
“哥,嫂子,我敬你们!”
利索的打开封口,同样是仰脖子猛灌,只是二十秒不到的时间,一斤白酒
便下了肚,秦城随手将酒袋一扔,抹了一把嘴角,吼道:“爽,嫂子怎么不喝,我
记得你还是有些酒量的。”
被秦城这么一喊,早已经呆若木鸡的小香瞬间被炸醒,手心里是触感冰冷
的黑睦魔匕,眼前是横七竖八的敌人尸体,他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开怀畅饮时脸上洋
溢的兴奋表情,浑身上下都像是充满了力量,然后笑着对秦城说:“不是说过了
吗,叫我姐姐就成。”
又是一斤白酒下肚,秦天晃悠着昏沉沉的脑袋,笑骂道:“滚蛋,你姐姐
没酒量,我替她喝就是了。”
看着三人交谈甚欢,不少人都在暗地里猛竖大拇指,命悬一线,还能有这
份闲情稚致,重敌在前,也能拉家常一样谈笑风生,真不知道这几个疯子是那块石
头里蹦出的怪胎,可仅仅是这种过人的胆识与兄弟情义,已经让多数的围观者为之
心酸,甚至落泪。
手里提着刚刚饱饮人血的斩马刀,秦城猛的转过身去,只是一个照面,那
站在前边的五六名兵卫便吓的连连后退,秦城哈哈大笑起来,爽朗道:”孙子们,
爷爷喝够了,要战快战,宰了你们这些灯兵蟹将,老子还要撬开那只老乌龟的背
壳,看看里边到底有些什么污乱杂碎,竟生的这种蛇蝎心肠!”
当着全天下武林同道的面,被骂做是老乌龟,真龙将军依旧双目微闭,并
没有想象中的大发雷霆,那些看客们吓的纷纷往后倒退,生怕下一秒就溅上自己一
身鲜血。
木岩气的暴跳如雷,手中握着的茶杯砰的一声破裂开来,怒吼道:“把这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抓起来五马分尸,我要让他知道知道,有些话说着容易,
想要收回去却要比死了还痛苦!”
面对满脸染血几招之内就频频毙敌的秦城,这些士兵虽然心生畏惧,却没
有一个人敢就此退缩,军令在前,人命都如草芥一般,纵使前方刀山火海,冥界炼
狱,也要像那过了河的卒子一般,只进不可退,几十人相视一眼,彼此为对方鼓足
士气,抱着蚁多啃死象这种侥幸心理一起冲了过去。
嘶吼声中,秦城依旧大步上前,斩马刀在手里舞出一片强劲旋风,以一人
之力与二三十号精锐兵士战在一团。
人过时,惨叫连天!
刀落处,血花飞溅!
以唱星狼鸿二人为首的七八名少年刚想冲过去帮忙,却被秦天厉声拦下,
凰尘剑受主召唤,自行从那地缝中飞了出来,宝刃在手如握命脉,兄弟在前浴血厮
杀,仿佛连着天地都为之动容,一片片细小的漂亮雪花缓缓落下,可却丝毫遮蔽不
了那满地的炽热鲜血。
说话间便又放倒了七八人,而秦城的左臂与腰际,却被长剑挑出了两道不
大不小的血口子,他猛的虎吼一声,刀身横起,一个横扫千军又连续斩杀三人,吓
的那么兵卫纷纷后退避其锋芒,抹了一把脸上的污血,他利索的从衣服上撕下一络
碎布,丢掉那把已经卷刃的斩马刀,从地上检起一把精钢长柄刀,将刀柄牢牢绑死
在自己的右手心上,仰天大笑了两声,看着那些战战兢兢的士兵,冷声道:“不怕
死的就过来,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灭一双!”
在木岩暴怒的训斥下,上百人形成的人墙向着秦城慢慢移动过去,冷兵器
在空气中泛着寒光,冒着银辉,似要与这天地间的初雪一比高下。
“来吧,兔怠子们!”
长刀在手,以一战百,毫无畏惧的神情满是痛狂,从喉呢深处发出一声嘶
哑的吼叫,秦城在次冲了过去,迎面就是一道半月狂扫,立刻便有五六人开膛破肚
重伤倒地,脓血肠子流了一地,在下一刻,数十把钢刀当头劈下,秦城单臂硬抗,
只感觉脚下一沉,青石板地面便被踩出两道裂缝。
那锋利的刃口已经压到了他的脸颊不过一寸处,五六名敌人又绕到背后,
想要来个两面夹击,眼看着后背就要被扎个透心凉,秦天这才大声吼道:“伤我兄
弟者死!”
行如旋风,动如飞箭,凰尘剑上火芒冲天,真气旋绕,行进间一道半弧剑
气陡然劈出,将那几名想要背后偷袭的士兵生生拦腰截断,一击得手,秦天紧接着
高高跃起,大吼一声:“秦城闪开!”
被死死压住的秦城这才狂吼一声,身形下潜,小腿呈弓形向后弹射,长柄
刀摩擦着那些利刃猛然抽出,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跳出五六米远。
腾空的秦天这才凝聚真气,力劈华山式的一个当头重击,一片凛冽剑气轰
然落下,飞沙走石,响声动天,中心点的士兵被活活劈成两半,余下的几十人也错
身断骨,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只此一击,便死伤了近二十人,多数看客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好声震天,
在瞧木宕的脸色,由紫转红,整个人气的瑟瑟发抖,骂声不止。
立于尸山骨海之中,踩着遍地残骸狼藉,秦天高扬起凰尘剑,火光将他醉酒的
脸颊照的光艳无比,一声震喝,吓的上百名士兵连连后退,颇有气吞山河的战神风
采,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随着人墙的第二次冲锋,秦天一马当先,大开大合
中,全然不顾来自四方八方的偷袭拦截。
那曾经斩妖破魔的战剑,在这一刻屠戮苍生,草管人命,看着一具具倒下
的血肉尸体,秦天喃喃道:“我只是想活下去罢了!”
身披烈火元素形成的实质化斗气,秦天完全无视这些钢铁打制的冷兵器伤
害,一出手便是畅快淋漓的范围攻击,避开三道来自背部的长枪突刺,秦天猛的向
前劈出一道烈焰斩,至少有五人被这霸道的直线剑气劈成灰烬,紧接着脚下一旋,
整个人转过身来,凰尘剑在移动中带出一片更加大的火刃,随着一连串金属撞击
的巨响,那三柄玄铁长枪纷纷被拦腰截断,只刹下半截铁棍留在那三名偷袭者手
中,不等他们从目瞪口呆中醒悟回来,秦天抢步上前,左手直掐左一人脖颈,微一
用力便脆骨断裂,两眼翻白,右小腿极速踢出,正中中间那人下阴处,嘴角尚着血
水倒了下去,瞬间秒杀了两人,刹下那一人惊呼一声,转身便跑,秦天冷笑一声,
从地上检起那半截枪身,小臂用力,唆的一声掷出,从后背进入前胸透出,强劲的
惯性将那人带出了三四米远才扑倒在地。
连毙三人,身后骂声震天,余下的一百多士兵一起冲来,大有打不死也堆
死你的人海战术之气势,立于不远处的秦城满脸堆笑,像是怕秦天抢了自己头功一
样吼道:“大哥好手段,看我的。”
话音一落,双腕一抖,在那八个指缝中,出现了无数的飞雨针,远远看
去,亮闪闪阴森森的,趁所有人都在纷纷猜测时,秦城一路疾行,高高跃起,双手
交错猛然抖出,空气中出现了十几道细小的刃流,随着空间的轻微扭曲发出摩擦
声,可这声音,无疑是幽冥炼狱的绝杀审判,最前方的一排士兵还没弄明白发生了
什么事,只感觉咽喉处一凉,呼吸管道被银针挑破,血液瞬间阻死了潜意识里想要
发出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类似“咭噜咭噜”的咬咽,然后睦孔蒙上一层死灰,睁
着一双双金鱼眼向后栽倒。
“飞雨针!杀人于无形,夺命之瞬间,鬼手神偷,这人一定是鬼手神偷,
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一名站在人群中的青年女子尖叫出声,将秦城的身份来了个绝地大揭穿。
鬼神神偷,何许人也?
或许在江湖上秦城只是小有名气,可要放在以偷盗为生的荣行里,其地位
最起码也是月灵城护法那种级别,虽做不到家喻户晓,但跺一跺脚引的满城风雨,
却不是靠吹牛吹出来的,而这飞雨针也是江湖上极其难练的一门暗器,由一代盗神
金燕子自创并发扬光大,可其真正的传人在整个大陆上都很难找出三个以上来,也
正因为如此,秦城的名气才会在短时间内小范围的蔓延开来,有人说他是偷学秘
籍,有人说他是天生奇才,更有甚者,传其是金燕子的关门弟子,江湖这地方,以
讹传讹的事情可谓司空见惯,总之什么版本的说法都有。
望着前方成排倒下的月灵将士,秦城大笑两声,盯着木岩挑衅道:”如果
你在不出手,这些虾兵蟹将就要被小爷手下的飞雨针全部消化干净了,难道人命在
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木岩强撑住几近变形的脸部表情,拍着手冷笑道:“可惜了,可惜了。”
运城不解,疑问道:“什么可惜了?”
“可惜了你这么好的手段,却是就要成为我刀下之鬼了,怎么样,现在收
手的话,我不仅可以对你网开一面,还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东西,但前提是你要忠
心耿耿的为月灵帝国效力。”
看着一脸假笑的木宕,秦城摸了摸脑袋,一脸惊愕的问道:“你知道我想
要什么?”
“权利?金币?美女?只要是你能想得到的,我都可以满足你。”木岩耸
着肩膀大笑道,语气充满了狂妄与轻蔑,好像这些普通人一生梦寐以求的东西在他
眼里就是一佗蛇分文不值的臭屎。
秦城笑道:“草家真是抬举我了,这些东西我秦城一辈子都不敢奢求,有
群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个肝胆相照的大哥,渴了能喝上一口好酒,饿了能咬上两口
熟肉,不被人欺也不欺人,便是尘世间最美妙不过的生活了。”
木岩不屑道:“哼,鼠目寸光,真不知道你们学武是为了什么,不想着治
国安邦扬名立万却去琢磨一些平民老百姓的油盐普酷鸡毛蒜皮,能成什么大气
候?”
一直都未曾开口的小香突然走上前来,站到秦城身边,精致的脸颊上充满
了不多见的清冷,朗声道:”学武,只是为了在这乱世中不受欺凌,能够正常的活
下去,我们本身就是老百姓,想的也都是衣食住行,这些关乎到千万百姓生计的问
题你们何时想过,不要跟我说什么太平盛世,月灵城街头巷尾有多少食不果腹的孤
儿乞丐,全世界每年死于战火中的无辜者又该怎样估算,你们表面上是手握兵权的
朝中重臣,实则是战火纷飞背后的引燃者,屠杀者,灭绝人性的刽子手!”
“骂得好,骂得好,真不知道该说现在的年轻人太过祀人忧天还是该说现
在的富家小姐太过天真纯美,一段话说的是有棱有角有根有脉,佩服,佩服。”
从木岩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中,秦天就能看的出,那种视人命如纸俯苍生为
下的诸侯气焰,他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苦笑着随口道:“木岩将军,这人如果都
像你一样成了战争机器,这个世界恐怕早已经毁灭了万万次,我们虽不是通天晓地
的仙人圣者,但却知道,这世界上除了名利欲望还有情,不懂情的人绝对不能算一个
真正的人,难过了就是要流泪,高兴了就是要咧嘴,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
情,放到那个年代都不会褪色,如果人这一辈子只为了一样东西活着而忽视了感
情,那我只能送给你两个字—可悲,太可悲!”
“你少给老子批这些屁话,老子拿刀砍人的时候,你他妈还不知道在那娘
们儿肚子里蹦挞呢,怎么着,想试试五马分尸是怎么滋味?杀了我月灵将士,就是
跟整个帝国作对,乖乖的跪这儿给我硅三个响头,叫上三声大爷,兴许我能发发善
心给你们来个痛快的。”
昔日里的严峻一下子变成了狂傲不羁,若不是亲眼所见,秦天实在很难接
受,都说人心不古,直到现在自己才明白了,人心不仅不古,而且还是毁灭感情的
尖刀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