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依旧落个不停,天地的色调因为被苍白完全取代,从而很难根据天色而判
断出相应的时间,可这并不影响一群追杀者与猎物之间的激烈角逐,当秦天慢慢从
地上拔出凰尘剑后,他的表情忽然间笑屠如花,他用手心接住缓缓跌落的精美雪
花,柔声道:“香儿,这雪美吗?”
“美,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雪,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盼望着下雪天,到
处都是白茫茫银闪闪的,我在雪地里跳舞,感觉自己像是个高贵的公主,后来爸爸
告诉我说,雪是天使们在工作了一年后褪下的外衣,她们一年四季都披着这些雪
花,很冷很冷,却从来不肯脱下,只是为了救助尘世间的穷苦百牲,每落一次雪,
她们就要永远消失一批,新的天使团随之成立,生生不息,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
当天使,穿最漂亮最好看的衣服,然后帮助好多好多受欺负的穷苦孩子们,让他们
有香喷喷的面包可以吃,有暖和的棉衣可以穿,有最好的玩具可以玩,最后,在给
他们天地间最最灿烂的笑脸,这样,整个世界就都充满和平了,你说好不好……”
小香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然后钻进秦天宽大的风衣里,当被子一样紧
紧将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对绿宝石般的漂亮眼睛,她感觉这是世间最温暖最安全
的去处。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
仙。”秋雨邪笑着双掌对击了三下,然后朗声道:“我觉得你们的爱情故事可以拍
成话剧,这样尘世间就会有更多人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爱情了,云少侠意下如何?”
盯着面前这长相年轻却处处彰显着高深莫测的男子,秦天低声道:“凰尘
剑上凰尘缘,孤魂恋凤终飞还,师傅啊师傅,你到底要徒儿怎么做才行,你总说人
可以与天抗,命运可以被逆转,但现在我连自己最心爱的兄弟跟女人都保护不

在下一刻,他忽然闭上了双眼,大声道:”保护好你们大哥的遗体,没有
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做傻事!”
炽热无比的圣火烈焰迎着风雪窜跳起来,雪花在剑身五米外便融化成蒸汽
消失不见,纵使有千难万险,也抵不过黄尘剑芒照出的那条阳光大道,秦天深深相
信着,这是一柄能为自己指引道路带来希望的神剑,离奇的材质,离奇的出处,外
加离奇的晶火灵阵与吞噬能力,使得它在无数次战斗中屡立战功,为秦天化险为
夷。
猜测终归是猜测,在权益与爱恨交纵的现实海洋里不堪一击,暴风雨下那
一叶承载了梦与理想的小舟,能否突破重重障碍穿越那滔天浪潮安稳搁浅?在事情
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天王老子也不敢大言不惭的料定结局,更何况是
睁眼就没瞧见过爹娘又吃了几年百家饭挨了几年百家打最后踩到狗尿运学了一身精
湛技艺检到一柄奇怪战剑的一代少侠秦天呢。
看着十条发育变态的优良恶犬咄咄逼近,秦天紧紧握着小香冰凉的小手,
歪过头轻声道:”等会直接把紫灵龙召唤出来,能弄死一个算一个。”
小香懂事的微点了点头,秦天这才大步流星的奔了过去,早已迫不及待的
小白自行从空间戒指里溜了出来,先是料眼打量着面前这十名面色冷峻的杀手,然
后眯起眼睛拿脑袋蹭了蹭秦天的小腿。
现在是暴雪天气,小白施放冰系魔法的时候将更为得心应手,这无疑为云
裂的拼死一战又加深了几分胜算,十名杀手的站位很有讲究,既不集中也不分散,
前三中四后三,呈六角形均匀排开,这样既不会因为面对突如其来的范围攻击而大
乱阵脚,也不会在受到小香的突刺攻击后无人接应,从这点细节上来看,对方已经
将自己一方的全部实力掌握清楚,也就是说,两人联手玩死木岩的巧计已经无法再
施,而两只兽宠的能力也不是强到可逆天的,此时秦天的脑海里飘出一个字,难!
两个字,非常难!
秋雨邪笑着挥下手臂,沉声说:“上!”
在话音出口的瞬间,小香也已经行动了,面对冲上前来的十名杀手,空间
戒指上立刻爆射出一片紫芒,她不是没有想过利用紫灵龙的高速飞行能力助秦天和
自己脱险,可重要的是,如果自己逃走了,这些余下的孩子们就要成为最为廉价的
炮灰,她不愿意那样做,而且她知道自己的男人也不可能会答应。
当那庞大的身躯出现后,那十名变态到令人发指的杀手立刻分散开来,各
种身法施展的让人叹服,紫灵龙一个流星坠地似的俯冲后,只是撞翻了一名杀手,
并没有为对手的第一轮进攻形成实质性的阻碍,比预想中的差之千里。
说话间,一道银线划过虚空,陡然向着小香射去,拥有血轮眼能力的秦天
迅速出手,在那之间挥剑挑开了这阴险的偷袭,这才发现,雪地不远处半蹲着一名
海拔不高长相也相当狠琐的菊花男,双手连连舞动,又是一道银线极速射来,直到
这时秦天才看清楚,那银线一头,赫然是无数个细小银钩组成,因为形状比鱼钩还
要小一点,串联在一起就像一朵盛开的奇花,可以想象的到人如果被这么多钩子同
时挂住,伤口该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抱着弄死一个不赔本弄死两个赚一个的狗屁理念,同时也为了面前这狠琐
男子天理不容的另类长相,秦天绝对先拿这个倒霉蛋开刀,凰尘剑撩着地面,将厚
厚的积雪铲除干净,一个漏洞百出的劈斩便使了出来,男子似乎看出了这是详攻,
操控着那两条银线回转,银钩直袭秦天的后脑勺,隔着不远处就能听到锐利的风啸
声,秦天下意识的深低下头,腰眼一用力,凰尘剑变劈为扫,而此时刹余的杀手早
已经进入状态,至少三把匕首向着毫无防御的秦天刺去,速度及角度均可以用完美
来形容,而秦天并没有真的使出全力,在凰尘剑上刚刚出现剑气时便迅速夹断了真
气的运输,一个狼狈的翻滚向着远处逃去,早已蓄势待发的小白迅速凝聚风雪元
素,虚空中立刻出现五把没有握栖的冰刀向着那三名杀手落去,头悬利刃,三人只
好不甘心的看着秦天逃出攻击范围,挥手破解了小白的偷袭。
紫灵龙依靠自己强大的身躯与飞行能力死死压住了四名杀手,使其根本没
有起身还击的能力,可对方依旧有六个人的可用力量,然而不要说六个,就是一
个,自己在与其交手时恐怕都会感到吃力,短暂的花延并不能解决长时间的苦境,
而当他感应到小香握着黑睦魔匕背靠着自己与敌方对峙时,险些没有掉出眼泪来。
这种情况下,生或死可以夸张到用一毫秒来计量,绝对不是耸人听闻,面时
这些长期生活在阴暗世界与冷血尸骨打交道的神秘杀手来说,微笑就算是最大的奢
侈了,不要指望某某某会良心发现或者突然苏醒,因为他们的心早已经被“杀”这
把坚固无比的沉重枷锁所束缚,一身的本领也被所谓的一系列“任务”所死死掌
控。
看着被大雪封死的天地,秦天的潜意识猛然回到了几年前。
百花山上,同样是皑皑白雪落满世间,小秦天却上身赤裸,苦苦扎着马
步,身上因为严寒出现了成片成片的通红色调,两条并不结实的小腿不停打颤,用
一双充满坚强神色的眼睛看着师傅,嘴唇被冻到发紫,却硬是不哼哼一声。
老者则站在一边,喃喃自语道:”这学武,讲究的就是一个狠字,不管使
用什么方法,想要成为武中强者,就一定要对自己狠,狠也分很多种,有不讲方法
的自虐狠,也有挑战极限的意志狠,冻一冻可以让你的身体比寻常人强壮数倍,更
为重要的是,它还能间接的提高你抗击打的能力,不管是内功深厚的道人,还是天
赋超群的魔法师,想要对目标造成最大程度的伤害,就要勤学苦练才行,但你不适
合那些,也没有那种条件,所以,你就要成为战士,在狂风暴雨中与天杭衡,在世
间沉浮中逆转命运!”
师傅他老人家的话不时在耳边响起,一种爆炸性的力量在体内膨胀,浑身
上下感觉燥热无比,秦天索性脱下了衣物,赤裸着上身迎接风雪,在众人惊异的目
光中在次握住战剑,那流水线式的完美比例与高高鼓起的钢铁臂膀,每一处都是那
样耐人寻味。
小香的美睦里悄然划过几道类似幸福的神情,那脊背上,前胸上,刻画着
大大小小的刀伤剑痕,每一处都有它自己独树一帜的传奇故事,在女孩的眼里,这
简直就是尘世间最华丽的图腾。
砰!砰!
凰尘剑猛然爆裂出几道火光,震的秦天手臂酸麻,他笑着大喊道:“老天
爷,你睁眼看着,不是任何人的命运都能被你所掌控,我秦天今天就要跟你斗上一
斗,我不会在怕你了!”
在下一刻,他大步流星,向十名杀手移动了过去。
战剑在手,天地寒!
一心向前,只为你!
刀光剑影中,那拿命换取时间的男子挥出了第一剑,将杀手形成的包围圈
撕开一道口子,可却无法闪避掉来自后方的犀利偷袭,燃烧着斗气的赤裸脊背被人
拍上重重一掌,磅礴的护体真气经过剧烈震动后才稳定下来,打着拼命架势的秦天
完全无视这种攻击,凰尘剑蓄力一击,重重挥斩向敌人,方圆五米内的积雪在一瞬
间轰塌下去融化成水,小白一阵吟唱后,护体真气外又旋绕着一层冰甲,将物理防
御提高到最大化,可这聊胜于无的一层冰甲却并不能为秦天带来任何有价值的意
义,当那积攒着浓厚玄气的长剑深深刺进软肋时,秦天差点把牙咬碎了,他徒手握
住了那剑刃,生生从体内往外拔,血水顺着伤口不断迸射出来,染红了地面。
然而,这才仅仅是死亡召咦的第一声怒吼,随着小香一连串如狂风暴雨般
的刃影攻击,这能把速度淬炼到极致的女性盗碱也终于寡不敌众,雪白的小臂上被
铁钩挂出数到令人揪心的伤痕,暴走中的秦天猛然朝天虎吼一声,大剑重重落下,
劈中了一名稍有迟疑的杀手,当下一分为二,鲜血喷涌,加上有小白与紫灵龙的协
助,他拉着小香迅速撤离了包围圈,扬着一张被血泪染花的脸颊大口喘气。
短短的两分钟,战局已经被拉入不可挽回的绝地,只需要对方的在一次合
力冲锋,就极有可能将苦苦挣扎的二人花拽进死亡殿堂沉沉睡去。
坐山观虎斗的秋雨一扬手中的玉骨山水扇,笑昧眯的盯着狼狈不堪的秦天
与小香二人,说:“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我这也是军令在身,自古以来民不与
官斗,云少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的,既然事已至此,我不妨也告诉你们好了,木岩
的死,只是真龙将军略施小计,而你的死,却绝对不是将军有意要这样做,他老人家
也有自己的苦衷啊,希望你们二人到了冥界后,不要记恨他老人家才是啊,我会把
你们的尸首送回家乡,每年烧足够多的纸钱,既然今生不能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那就在来世祈祷自己逆转命运吧。”
命运?难道这就是我今生的命运?
秦天有气无力的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命运二字,在下一刻,他感觉心脏被
层层寒霜包裹起来,接连着身体开始麻木,冰凉,而就在意识消失前的一刹那,他
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然后便不醒人事了。
依旧是被大雪沦没的火云山脉,秋雨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些人幻化成雾
气消失不见,只刹下自己与那十名杀手呆在原地,从高处传来一阵柔和的魔法波
动,虚空被撕裂开一道口子,成片成片的黑色劲气飘了出来,猛然间,从那气体里
出现了几十支黑羽箭,极速向着那十名杀手射去,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秋雨目瞪
口呆的神情下,那十名杀手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黑羽箭只是在空中顿了一下,
然后像是被加持了空间魔法一样,瞬间就出现在他们毫无防御而且最为脆弱的咽喉
上,每一支苛都是完全贯穿,这十名占据帝国杀手界遥遥地位的重量级人物,直到
眼睛蒙上死灰魂灵下落地狱都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死在谁的手上,怎么死
的丁
群秒!
望着直挺挺倒下的十具尸体,秋雨有那么几秒自己也已经死亡的错觉,可
当他双手剧烈颤抖着在自己脖子上前前后后摸了三遍后,才敢战战兢兢的下了这么
一个断定:我还活着!
昔日里自认为做人八面玲珑行事左右逢源的青年才俊在瞬间呆若木鸡,那
些天马行空的生存法条在死亡天幕的笼罩下土崩瓦解,恐怕任谁也没有办法形容的
清楚,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恐怖力量,而这种力量的存在,又能否给日益稳固的江
湖掀起“金燕子”之类的惊天错转,秋雨感觉自己的心被冰封了,好像这满地的积
雪都积攒在了自己身上。
冷,彻骨的冷,寒,千古奇寒。
他竟然毫无预兆的跪了下去,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把这种力量的掌
控者认作了神一样的存在,即便不是神,也是圣者仙人之类的巅峰地位,这是比真
龙将军梅花散人之流更为递进的层次,但绝对不是人间可以存在的。
当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表情深一脚浅一脚的返回到客栈,并将刚刚发生的事
告诉真龙将军后,一张苍老却刚毅的面容也有史以来第一次凝固起来,两人一直谈
论到天亮,使用各种方法去推断可能发生的事与情况,可却没有一个是能与现实情
况相吻合的,到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各自心怀鬼胎的回到了月灵帝国。
天是蓝的,地是绿的,花是彩的,人,则是睡的。
这是一片很难用语言或者文字形容的风景,翠绿翠绿找不到边际的绿海,
周围是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草坪,漂亮的让人一看就会有种想躺上去晒太阳的冲
动,不远处有一座大喷泉在阳光下荡出七彩光晕,温暖的阳光透过榕树投下微微碎
影,最吸引人的也许就是头顶上这块堪称艺术品的天幕,干净的像少女包里的手
帕,绝对不容忍染上半点尘埃。
动听的寓言遗忘在了阴暗的角落里,被如潮水般的岁月一遍一遍的冲别
着,原有的那些插图早已经模糊不清,连童年时努力保存的那些回忆也显的空洞虚
无,就像掉落在悬崖下的木板桥,一百年后,被风一吹,就成了粉末。
秦天应该属于人类和思想中间的那个矛盾体,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每一句话,都像是几千年前就准备好的,从那些木棉花童年到桅子花少年,现在自
己应该属于暗夜的那一部分,模糊的让人心寒。
那些早就扔掉的感情,有时候是平静的,很有章法的摧残着他,沉默而不
失奔放,或者是琴弦里隐藏的暗影箭,瞄准了三年都没有找到他的思想,他是个矛
盾体,所以他有披着重装恺甲的思想,虽然这种防御丧失了速度,但不是从来都不
需要奔跑的吗?
从十七岁开始,他就被獭惰所监禁了,攒下的一件件脏衣服,喝完的一个
个空酒瓶,百无聊赖的堆放在床头桌尾,只是习惯了流浪的方式,也就爱上了颓
败,他会试着在喝酒的时候抽烟,但从来不吸进肺里,然后把头抬的高高的看着那
些跟他一样虚幻的烟雾飘来飘去,落到别人的头发上,肩膀上,或者就是狠狠的吹
出一口气把它们打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