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宇也不可能留他们在总理院过夜,于是只能叮嘱李慕晨若是有任何新线索都一定要通知他。
白冰冰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地想着一些事情。在她的脑海里,近期发生的事情乱七八糟地把原本就不够用的脑瓜子塞得满满的,让她根本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奇怪的是,向来最八卦的云霞,却没有给李永乐和晚霞这唯二没有在场的人透露半句在太平间看到的。
白冰冰不禁在心里默默感慨,这李府的家生侍女果然知分寸,识大体。
回到李府,在为李慕晨准备沐浴事宜的时候,这天夜晚正好轮到负责李少爷换洗衣物的白冰冰,在出现难得的两人独处的机会的时候,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问:少爷,你是真心想要帮赵将军查案子的吗?
因为在白冰冰看来,以李慕晨的身份地位,完全没有跑一趟总理院的必要。
李慕晨那双黑洞似的眼睛状似随意地扫了白冰冰一眼,我只是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了罢。
那少爷有线索了吗?白冰冰被他那一眼吓得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但她最后没能忍住,硬着头皮把对话进行了下去。
怎么?李慕晨有些感兴趣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也对这个案子感兴趣?
不……白冰冰有些迟疑的摇头,事实上,她到现在还有点不能理解心里边那份莫名的悸动是怎么一回事。这份悸动不同于看到李慕晨那双黑洞似的眼睛的不知所措,仿佛整个人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就连心底最深处的一点小心思都无法隐瞒;也不同于在危难时候李慕晨对她的出手相助,让她的心不受控地成了脱缰得野马。要真要描述的话,更像是极度的惊恐之中隐隐约约带着点莫名的兴奋。
你在醉仙楼看到了什么?李慕晨原本打算沐浴的时候让白冰冰随侍一旁再与她讨论的,但既然白冰冰本人先挑起了话端,此时周围除了他们二人以外又再无旁人,那他也不放将话题往前提一提。
白冰冰回想起不久前在醉仙楼上看到的一幕,只觉得那可能会是自己的幻觉也不一定,别说普通人了,就是她看到过的丧化的小草和丫头,也没有长出那般粗壮,锋利,仿佛能够撕裂一切的爪子。这倒让白冰冰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部日本动漫《晨曦公主》,里边其中一个继承了白龙赐予凡人用以守护绯龙王的神龙之力就是那样,力量爆发的瞬间会变得十分巨大,能够将人的头颅瞬间摘下的巨爪。
可是醉仙楼看到的巨爪又不一样,没有鳞片,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皮肤的,或者那些被撑裂了的,布碎一样的东西其实是皮肤?那就是一只血肉模糊,仿佛受到诅咒一般的巨大爪子。
李慕晨看见白冰冰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那紧蹙的眉头显示出对方对自己所见之物的不确定,于是开口打断对方的沉思,直说无妨。
白冰冰这才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是一只很大的手,大概这么大。白冰冰比了一个跟洗脸盆差不多大的空间,指甲都是尖尖长长的,像五把小刀子一样,整个手掌非得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血脉贲张,感觉好像整只手的血都在沸腾一样,皮肤都被那股力量撑爆了,露出血肉。
还好李慕晨有个很好使的脑子,不然就白冰冰这苍白,不着边际,又一点都不古代的描述,常人怕是很难理解的。
但李慕晨愣是把她理解了,还运用自己聪明的脑袋思考了起来。
白冰冰看见李慕晨在思考,有些害怕打扰到对方的思路,但这样二人独处的沉默,带来的尴尬又是那么的明显而尴尬。
在白冰冰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李慕晨竟然干脆坐下来,开始用右手食指关节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这是他思考事情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小动作。
少爷,要不你还是先沐浴吧?白冰冰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想要理清线索的话,可以列一个人物关系图啊,把三人共同认识的人列出来,说不定还能再得到些别的线索呢?
被打断思路的李慕晨目光炯炯地看着白冰冰,眼神里并没有被打断的不悦,要是换做别人,估计早被他一掌扇出去了。
这点子不错。李慕晨难得地露出了赞许的目光,然后吩咐道,去把云霞唤来吧。
白冰冰马上小碎步跑了出去。
李慕晨盯着白冰冰跑远的身影,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抹深思。
她说话的语调,说话的方式,包括用词,甚至是思维,都跟这里的人不一样。而且还是明显的不一样,只要跟她多说两句,多处几天便能够轻易发现这一点。
可是,她的身世,除了她那个气质奇异的姥姥以外,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李慕晨不知道该不该去深究白冰冰的异于常人,但他打定主意,不要轻易被李府以外的人发现她的特别之处,这对于白冰冰来讲,绝对是弊大于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个比自己年少的姑娘的事情,但他不讨厌。甚至是,有时候脑海里会冒出如果她当上李府的少夫人会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估计就不会像如今这般,直接连表面的恭敬和客气都直接抛弃,变得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吧?光是想想都觉得会是特别有趣的事情,平时无聊逗弄逗弄,日子总不会过得这般无趣。
钱三少,邓亮和刘二之间的关系么?被召唤来的云霞眼前一亮,对呀!他们三个之间是有联系的啊!少爷您果然聪明!
李慕晨别有深意地看了白冰冰一眼,但笑不语。
白冰冰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很认真地拿着笔,做得笔直,可以看见她眼前铺开的宣纸上已经呈三角形写出了三人的名字。
邓亮和刘二应该是狐朋狗友的关系吧,一个在城东胡闹,一个在城西胡闹,倒也臭味相投。云霞说道,他们都在为钱三少办事,说是办事,其实就是到处为钱三少搜罗些吃喝玩乐的好地方,在钱三少无聊的时候出一些馊主意。
白冰冰于是在宣纸上把邓亮和刘二连起来,写上好友,再把钱三少分别用箭头指向两人,写上雇佣。
要说他们共同认识的人,那还真不少。云霞仔细想了想,有些迟疑地说道,不过,要说最不待见他们三人的,估计就是刘一了。
白冰冰怔了怔,在宣纸空白的地方写上刘一的名字。
钱三少与刘一的恩怨就不必说了。云霞说,邓亮的话是曾经跟刘一起过争执,像邓亮那些流氓,大多看不惯刘一这种心地善良,在邻里间口碑有好的老实人,所以总是逮住机会给刘一难看。据说他原本也看中豆腐西施,还打算强行将刘姑娘占为己有,幸亏被刘一救了。哎,说不定刘一他们两口子就是因为这么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才相识的呢!云霞说着说着,眼前一亮。
……白冰冰用眼神催促她快快接着往下说。
咳咳。云霞清了清嗓子,所以刘一才那么迟才去服兵役啊,确定邓亮成亲了,不会再对他媳妇有什么歹念后,他这才安心地去服兵役了。
至于刘二么。云霞第一次语气里含有些不确定,他跟刘一是堂兄弟,家里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还会上演争夺财产的戏码。他们关系要说好也不好,坏也不坏,毕竟是同一房人,见了面还是会好好打招呼的。
只是。云霞话音一转,刘一原本有个长相十分讨喜的妹妹,名唤刘英,在十岁那年意外身亡了。说是意外身亡,其实谁也没有真正看到刘英的尸体。这个说法还是刘二说的呢,据刘二说他在河边看到刘英一个人自己玩耍不小心摔了进去,他是很好心地跳下去想要救她的,可是那两天刚下过雨,涨潮涨得厉害,水也有些急,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白冰冰特别怀疑这个说法,按照刘二的人品,别说刘英只是他一个关系不近的堂妹了,估计就是亲妹妹,他也未必有那么热心肠。
云霞自然看到了白冰冰怀疑的眼神,叹了叹气,说:别说你不相信,估计整个九禁城,就连是他那些个狐朋狗友都找不到一个相信他的。可是刘一是老实人,虽然丢了妹妹很伤心,但也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坊间一直有传闻,说那天有人看到刘二跟刘英在一起过,有人怀疑是刘二拐卖了刘英,但这个说法一直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或是认证去证实,也就不了了之了。但刘一一家从那以后便对刘二有了很深的隔阂倒是真的。
这么说来,刘一的嫌疑是最大的。白冰冰微微皱着眉头,可是,问题是,钱三少和邓亮死的时候,刘一并不在九禁城啊!他是今天才回来的不是吗?
确实如此呢!云霞也很是困惑。
李慕晨始终微微颔首沉思着,没有人能从那双黑洞似的眸子了读懂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结果还是不能理出个所以然来呢!白冰冰做完分内的工作后,在回房间休息之前回头看了一眼李慕晨还亮着灯的房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可能是淡淡的失落吧。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在意今天看到的和听到的,白冰冰总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仿佛就算自己不去想,自己最后还是会被扯进去。
李慕晨他该是知道什么的,可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白冰冰低头看了看手中提着的半桶热水,这半桶热水勉强够她洗个澡,头发是不用想了,只能看明天能不能够逮到一个可以洗头的时间。自从来了这古代,她从前每天都要洗头的好习惯便被迫搁下了,能够隔天洗一次头还算好的了,有时候还会耽搁个两天。
古代有一种说法,三日一洗头,五日一沐浴。这在白冰冰看来,简直就是无法忍受,冬天应该还好,白冰冰平日里也比较少接触出汗比较多的贩夫走卒,接触的李家家仆们大多都是有些讲究的,像云霞她们身上还会挂着香包,偶尔衣服还会用香薰一下,就算五天不洗澡都不会有什么异味,当然她们也不会五天不洗澡就是了。
白冰冰的头发原本仅仅过了肩膀的头发,现在已经垂到胸部下边去了,这样长度的秀发在古代算是蛮短,也比较少见的,白冰冰更想把它剪短,毕竟晚上洗头发不太容易干,就那么晾上个一两个时辰让它自然干的话她有没啥事做有些无聊,还不如干脆剪短了算,但在古代,这是万万不可的。
白天洗头发那也是不现实的呢。白冰冰就没看云霞她们那样做过。白天还要工作,无论走在府里还是府外,代表的都是李家的形象,要是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那绝对是分分钟被赶出李府的节奏。
唉!白冰冰看着随便用一条带子系着的头发,忍不住一声叹气。
虽然说来到这里也要有半年了,但是,每当她洗澡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来大姨妈的时候!她就特别想要回到现代去。
白冰冰现在特别想哭着对那些个穿越剧,穿越小说的编剧,作者说,你们都是骗人的,呜呜!
穿越哪是一件那么喜剧的事情啊!恐怕当今圣上,甚至李慕晨少爷,过得都没有她这个普通的小市民在现代过的小日子舒爽呢!
好想回去啊!白冰冰吸了吸并没有鼻涕的鼻子,四十五度角抬头仰望黑漆漆的天空,手上还提着桶刚来的时候她提起来还特别吃力,现在已经被迫习惯这种重量的大半桶热水,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回去哪里?李慕晨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寒冷的冬夜里,身上只穿了淡薄的丝绸里衣,外边套着黑色滚金边袍子,一头仿佛能够与这夜色融合的黑发随风清扬。
少爷!白冰冰被吓了一跳,然后赶紧行礼,但手上装着热水的木桶太重,有些影响她平日里好不容易才锻炼来的优雅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