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你生来就注定必须做,即使能逃得一时,却逃不了一世。
有些人,你生来就注定必须与,即使曾经陌路,终究无法漠视。
为家人所累,这大概是每个人生来注定的命运,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不忍,只是无法,这辈子成为家人老早注定了。
杨乙凡从那次莫名其妙的出走再到找回,期间变化最大的就是和杨甲易关系的变化。
在孤儿院毕竟是绝大部分时间,而在那些不知道哪天就会分离的孩子身边呆久了,就会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谁都会离开,只要时间到了,只要需要离开。他不会因为你的不舍因为你的伤心而留下,即使你懂得这是因为生存因为要对抗生命,但是在小小的生命里留下的还是不可磨灭的痛苦。
在这个方面,杨乙凡最甚,因为他从不会离开,也无法离开,而只能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离开自己。
孤儿院的妈妈告诉他,他有家人,他们不会离开,只是他们现在还没有办法带他回家,对于这个说法,他无法理解。
那些还不是家人的陌生人可以带小朋友回家,父母也可以带哥哥回家,为什么独独自己不行。
但是那次出走被杨甲易找回,杨乙凡突然觉得那个在黑暗里出现在自己面前,用大不了自己多少的小手拉起自己的时候,曾经怀疑想不通的那些事情瞬间变得无所谓了,因为他真的有一个无论何时都不会丢下自己都能找着自己的哥哥,只是他一个人的哥哥。
于是不同于之前的偶尔聚会,他们的感情随着这次相救急速升温,因为怕事情再次发生,杨藩给杨乙凡配备了通讯装置,以备随时可以联系上他,这便成了他们兄弟俩的联络方式,杨乙凡会跟他分享孤儿院所有好玩的事,杨甲易也会跟他说大院里的事,但是因为大院规矩多,往往都没有什么有趣的事能够被杨乙凡期待。
但是对那个所谓的大院,杨乙凡还是向往的,在他心里那就是自己家的所在,要知道那次他的出走的目的地就是那里啊。
终于在他的屡屡要求下,逐渐长大的杨甲易在一个周末的午后把杨乙凡带进了那个神秘的大院。
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们在那里做了秋千,筑造了属于他们的秘密花园,对外杨甲易说杨乙凡是他的远房表弟,他们还一起去欺负院里讨厌的小胖,保护弱小的小兰,但是每次的时间都短暂的可怜,因为杨乙凡必须在父亲母亲回家前悄悄离开,甚至,他现在想来,那时候都没有一次曾尝试走进那个家。
走进这个家心情从来就是复杂的,不管是后来父母终于的默许,还是有了一一之后,她刻意的安排,也不是都是不好的记忆,但就是不喜欢这里,不喜欢待在这里,更何况这里现在已物是人非。
杨乙凡拿着一一走时留下的钥匙,居然还能打得开门,他没有太诧异,在他心里这本就是无所谓的地方。
首先出来的是杨母,父亲去世之后她一个人独居,也许是孤单了点,两鬓已经是明显的斑白,杨乙凡不是不心疼的,只是太久不曾有过情感上的交流,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交流了。
你来啦。还是杨母先开的口,“杨甲在屋里呢。”她当然也知道杨乙凡一个人过来不是找她,虽然听见开门声出来的时候心里是说不清的欣喜,但是她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对这个小儿子心里更多的只有愧疚。
杨乙凡果然还是没说什么,只朝着她点了点头,便径直进了里面的房间。
这间房是杨甲易小时候住过的,里面还有那时候留下来的玩具照片等物品,杨乙凡想,多快乐的童年,多幸福的家庭呀,可惜似乎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杨甲易原本是躺在床上的,脸色是显见的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杨乙凡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来啦。”杨甲易开口说的居然是和杨母一样的话,他虚弱地撑起身子,让自己依靠在床背上,微笑着看着杨乙凡。
“恩。”杨乙凡看着他病怏怏的样子就猜到应该又是病发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他没法大声说话,给他省点力气,他居然走过去坐在了原本放在床边的一张凳子上,这在过去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哪怕一一在时,他最多也只是坐在饭桌上吃个饭而已。
杨甲易看到他的动作,心里是高兴的,想到之前的电话,他开口问:“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非得你跑一趟过来说。”
“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什么事算是天大的事啊?”杨乙凡脸上是嘲笑的表情,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别人根本没把事情当一回事,自己倒先着急起来了。
“怎么了,我最近,身体情况不是很好,就搬过来和妈一起住了,也防止她一个人呆着担心,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么?”杨甲易说话时精神倒还好,只是声音不是很大。
“我们公司和姓王的有一个项目在谈。”杨乙凡简单说了这么一句,他猜杨甲易能听得明白。
“王琨?”杨甲易脸上的淡然有一丝的动摇,他果然知道。
“恩。”
“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杨甲易一瞬间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对杨乙凡笑着说。
“和你没关系?你能告诉我你前段时间成天无所事事,甚至跑去报社,不是因为出了事?”杨乙凡一副你撒谎也不看看对象,我不做好调查跑这里来做什么。
“你都知道啦,没什么事,过段时间就好了。”杨甲易也不恼,脸上依旧是那淡定的笑容。
“过段时间?你想得倒轻松,以往你是靠着老头子的势力,现在老头子不在了,谁买你的帐,迟早把你这关系户吃干喝净了算。”
“你知道我不在乎的。”
“你不在乎当初接手做什么,显得你很伟大我很自私,显得你才是这个家的人吗?”
“杨乙你……咳咳咳……”杨甲易被杨乙凡的话刺激地连连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瞬间涨得红了起来。
“杨甲你没事吧?”没等杨乙凡反应,杨母就很快地出现在房间,走到床的另一边,担忧地伸手过去摸摸他的头,帮他抚胸顺气,杨乙凡微转开眼,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没事,妈你先出去,我和杨乙有话说。”杨甲易拍拍杨母的手,示意她自己没事让她安心。
杨母也没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就出去了,顺便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这个女人是可怜的,年轻时候被迫丢下小儿子,大儿子又生来就有病,丈夫走了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常常回首过去的日子,不知道那时候她都是什么心情。
“杨乙,我的情况你也了解,爸爸已经不在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回来看看妈妈,她……”
“我……”
“一一既然也出现了,其实他们那时……”
“不要说这些了,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如果完全不想管了,那你直接告诉我。”杨乙凡不想回到这里就是不想听到这些所谓的“你应该”“你可以”,他当然知道应该做什么,可是他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他可以自己选择,在那些他还不能选择的时候,他们给过他选择的机会吗,现在来教育他,未免也迟了一点?
“杨乙,你知道吗,你能来这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事情会如何发展我并不是很关心。”杨甲易笑着说,苍白的脸上一片坦然之色。
“哼,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那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了,先走了。”杨乙凡脸色冷了下来,自觉这一趟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怎么对付那个王胖子。
杨甲易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也没多做挽留,看着他含着怒气走了出去,嘴角却是微笑着的,他为了自己能回来一趟,至少是存了关心之意的。
屋外也传来杨母挽留的声音,没有听到杨乙凡的声音,想必刚刚被杨甲易气得不轻,接着就是意料之中的开门关门声,接着杨母的脚步声便传了过来。
“你们这又是怎么了?”杨母进来担心地问,身上围着围裙,看来刚刚是在准备做饭,以为杨乙凡会留下来吃饭。
“没事,妈,他那个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杨甲易笑着和杨母说,知道她对杨乙凡的来去匆匆很建议,但是自己也对那个臭脾气的弟弟毫无办法,这是这个家里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唉,如果那时……”
“妈,别说了,我饿了,有没有吃的?”杨甲易知道怎么能快速转移开她的注意力,现在毕竟自己的身体才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就这样吧,反正从来就没想过在这条路上走很远,如果可以就此止步,也挺好。只是,你不会怨我吧,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