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那只是——”
“知道我离开这个山村发的誓言是什么吗?我今生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至少不是现在这种方式,我轩辕戚阳也算闯荡半生了,到头来就是回到山里来绿化山头?上官丽萍,和我一起走吧!”
上官丽萍睁大了眼睛,说道:“走?去哪?”
“我想好了,现在最有前途的行业是IT业,为此我已经做了准备,先化一年时间进修电脑,同时到股市上去挖一桶金,然后开个网络公司。我就不信,凭我们俩的能力,就创不出一番事业来!”
上官丽萍摇头。
轩辕戚阳叹气,说道:“我就知道说不动你,看来我缺的就是宇文老师那种煽动力。说实话,我已经有了一份创业计划,只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来创业,如果你相信我,不出一年,你会庆幸自己的选择的。”
上官丽萍诚恳地,说道:“轩辕老师,我是个女人,没有你们男人那种大志。你能有今天这样的状态,不再像我刚见到你那样的自暴自弃,我就很庆幸了。如果你现在就走,我也决不会怪你。”
“你放心,我会把现在手里的工作善始善终地做完再走的。‘
“谢谢。“
“还有,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又像当年一样找到跑出山村的信心,请一定来找我,我会以最好的位子来接纳你。”
上官贵芬拍手欢叫着从外边冲了进来,说道:“大姐,快来看!”
“看什么?”上官丽萍糊里糊涂地被上官贵芬拉出了门。
小不点踌躇满志地从崭新的黑色桑塔纳上下来,冲着姐姐直乐。
“我回家看妈妈了!”小不点说到妈妈两个字,粗里吧唧的男人也眼含热泪,说道:“姐,你也
一道去吧?”
上官丽萍一看当然是喜不自胜,热泪盈眶,说道:“轩辕戚阳,你来看,是小不点,他终于开回黑壳子汽车来看妈妈了!”
“你看着,我也不会比小不点差!”轩辕戚阳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轩辕戚阳的背影,小不点对满脸惆怅的姐姐嘀咕,说道:“你别说,比起宇文锦宇,这个男人还可能有点出息!”
小不点开着黑色桑塔纳上载着上官丽萍、上官贵芬上慕容欣华的坟。走到山脚下才发现无法把车开到坟头上去。
小不点走下车来,望着远处茶园里慕容欣华的墓。
上官丽萍过来劝他:“行了,你把黑壳车子开进了村,不就是让妈看见了吗?”
“不行!”小不点咆哮着搬石头垫路。
“这样干什么时候能弄不出条路来?”上官丽萍说。
“反正我一定要把车开上去给妈妈看,你去忙你的吧。”又手指上官贵芬一副霸气十
足的模样,说道:“你陪我一起修路,要是敢跑的话,立即休掉你!”
小不点光着膀子和上官贵芬挑灯修路。
上官丽萍送来了热汤饭。
小不点终于把车开到了母亲的坟头,一通鞭炮之后,小不点伏地大哭,磕了三个响头后,开始了他很特别的祭词,说道:“老妈,是我,小不点来看你了。我没跟你瞎吹牛,黑壳的汽车,就在你面前!城里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我也不是偷也不是抢的!是我一块一块垃圾捡回来的!你没坐上那不能怪我!我宇文上又要回城里去捡垃圾了,我要再挣了钱就盖一座大楼,让你躺在这里也能看见!”小不点回顾上官丽萍问,说道:“姐,你有什么话要说?”
“你替我说吧,就说山头绿得差不多了,没人指着鼻子骂我们了!”
小不点果真学说了起来,说道:“老妈,听见没有?山头绿得差不多了,没人指着鼻子骂我姐了!”又问上官丽萍,说道:“那你不说你接下来干什么?”
问得上官丽萍茫茫然,说道:“干什么?我就在这陪妈。”
小不点又学,说道:“小不点盖楼,姐在这陪妈!”
又到了一如平常的忙碌时候,上官丽萍正在灶台上炒菜。小妹在厅堂招呼客人点菜,泡茶。
宇文锦宇一进门,小妹以为看花了眼。只见宇文锦宇像一般客人一样落座了,小妹也不知该不该像对待其它客人一样给宇文锦宇先泡上一杯绿茶。见宇文锦宇坐下后拿出一本书来读,小妹决定还是该先泡茶送去。
“你吃饭?”小妹犹豫着问。
“对,吃饭。”
上官丽萍把炒好的菜装上盘,没见小妹,就自己送到外间,看到了宇文锦宇!楞在了原地。
“想吃什么?”小妹对着菜单问。
“一个青菜一条鱼!”宇文锦宇点着和当年一样的菜。
“哐啷”一声,上官丽萍手里的菜盘落在了地上。
宇文锦宇扭过头来看着上官丽萍。
“你怎么来了?”上官丽萍小心地问。
“来找我老婆,行吗?”
,宇文锦宇和司马教授走来,众茶农恭敬地向他们打招呼。宇文锦宇一一挥手致意。
司马教授摘下一片茶叶观察着,说道:“还是你行啊,硬是从故纸堆里推论出‘雾里青’的标准。”
宇文锦宇故做谦虚,说道:“碰巧碰巧,这个标准还不是要得到你们这些专业权威的认可嘛。”
“我上次就说过,你干脆就到我们系里来评教授算了,恢复‘雾里青’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绝对排得上本系最重要的成果之一。”
两人走到茶棚下,宇文锦宇问茶农,说道:“上官经理呢?”
茶农连忙搬来一张凳子,说道:“哦,这几天上官经理不太舒服,就没上山。”
宇文锦宇指了指凳子,半开玩笑的,说道:“司马教授,山里没沙发,将就着坐吧。”
“还是宇文老师坐吧,我得去再采几个样本,带回去按照你推论的标准再做个详细化验分析。”司马教授说着就匆匆走了。
宇文锦宇坐在凳子上,眯着眼,舒服地享受着阳光。
茶农递过一块毛巾。
宇文锦宇擦了擦脸,点上烟,又扔给茶农一只,说道:“还是你们这的水土好哇。”
“那就请宇文教授在这多住些日子。”
“我不是什么教授,也不稀罕,这辈子,我就希望在这儿晒晒太阳。”
店堂里空荡荡的,上官丽萍一个人望着桌上的早饭几乎一口没动。
司马教授进屋来,说道:“小丽萍!怎么没上山呀?”
“哦,有点不舒服,没关系的,您坐。”
司马教授坐了下来,有些试探地,说道:“宇文锦宇这次回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吧?”
“他又有什么事了?”
“唉!不说也罢,你就比如他这次是回家疗伤吧。”
上官丽萍点点头,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
司马教授又叹了口气,说道:“你真的知道吗?他又辞了工作,宇文玉凤也跟他闹翻了,休学去了青藏。唉,这都是怎么回事呀。我该走了,过一阵子再来看他。你也多保重。”
司马教授前脚出门,上官丽沁后脚就进了门,说道:“哎?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
上官丽萍摇摇头,说道:“不知怎么搞的,就是不想吃。”
“我看你脸色可不太好,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
上官丽萍连忙又摆手又摇头。
“要不,我给你泡杯茶?”
上官丽萍“哇”的一声跑到灶台边呕吐。
上官丽沁连忙上前又是拍背又是递毛巾。
上官丽萍呕了几下也没吐出什么来,说道:“我一听见茶叶就恶心。”
上官丽沁怀疑地看着上官丽萍,说道:“你是不是怀上了?可真快呀。哎,他还不知道吧?”
“不许胡说啊。”
上官丽沁笑得有点不正经,说道:“怕什么呀?他才来就怀上了,难道还能是别人的?”
“你敢胡说一句,立即开除你!”
上官丽沁吐吐舌头,说道:“这么凶干什么嘛?人家不说就是了。”
上官丽萍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明白,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他孩子的事。”
上官丽沁看了看门外,说道:“嘘!他来了。”
“小心你的嘴!”
宇文锦宇进门,一屁股坐在二十年前他坐过的位子上,说道:“饿死了,有饭吃吗?”
上官丽萍来到他身后,说道:“一盘鱼,一盘青菜?”
宇文锦宇点头,说道:“以前我也是坐这个位子上的。”
“看起来,一切都没变。”
宇文锦宇转过身来看着上官丽萍,说道:“有一点变了,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吃饭。”
上官丽萍强压着反胃,感动地,说道:“好!我们一起吃饭。”
宇文锦宇环顾四周,说道:“真是生机勃勃啊,上官丽萍,这些绿色是你带来的。”
上官丽萍眉宇间有了一些笑意,说道:“这才是第一步,后面的荒山多着呢。”
“曾经有个伟人说过: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到了这个世纪末,许多人还没领会里面的无穷含义呀。”
上官丽萍就势试探,说道:“如果一辈子就在这里生活,你可愿意?”
宇文锦宇继续大发感慨,说道:“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人生境界呀!你看,这青葱的山峦都是我们的钟离国,在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也没有俗世的纷争烦恼,知识分子的理想国,不就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吗?”
“你说的是真话?‘
“当然,不过我充其量不过是个发现桃花源理想国的人,远不及你上官丽萍呀,你还有足以流传后世的‘雾里青’。”
上官丽萍进一步试探,说道:“如果你觉得这是个理想国的话,你就是这里的国钟离。”
宇文锦宇连忙摇手,说道:“千万不要捧我做什么高高在上的国钟离,你知道这些茶树为什么能生存吗?来,我带你看看我的新发现。”
宇文锦宇打开手电筒,半趴半伏在一棵茶树下,轻轻扒开根上的土,上官丽萍也好奇地伏下来细细地观赏。宇文锦宇和上官丽萍互相以手指,指明自己对茶树根须发展的观察。令人惊奇的是一株普通的茶树,其根须往往延伸几米,甚至差不多十米!
宇文锦宇理出一支长长的根须感叹,说道:“你敢想象吗?一棵小小的茶树!其须竟长达数米!如此的扎实。”
上官丽萍领悟了宇文锦宇的意思,说道:“是呀,所以它们才能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
宇文锦宇欣喜地抬头望着第一次思想和他如此合拍的上官丽萍,片刻又低下头来惭愧地感叹到,说道:“我不及茶树多矣!回去我给你讲一段《茶经》。”
轩辕戚阳叉着腰,展望着无尽的山峦,浮想联翩。
上官丽沁悄悄来到他身后,说道:“你真的要走?到底为什么吗?如果是因为我惹你烦,我走就是了。”
轩辕戚阳摇了摇头,大发感慨,说道:“鸿雁之志有谁知啊!”
“你说什么?”上官丽沁瞪大了眼睛。
宇文锦宇对跟在身后的上官丽萍,说道:“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别上山了。”
“所有的茶农都上山施肥去了,我怎么能留在家里?”
“我替你去嘛,你看,我还可以开拖拉机。”
“那可是拖粪的车,你——”
“拖粪怎么了?陶渊明肯定也拖过大粪,不过他没有拖拉机就是了。”宇文锦宇说着,坐上拖拉机,点着了火,还特意戴上草帽,说道:“怎么样,开奔驰的也能开拖拉机,像不像个农民?”
宇文锦宇哈哈大笑,开着拖拉机离去。
上官丽萍在后面大声叮嘱着,说道:“你慢点啊!”
宇文锦宇开的粪车突然熄了火。宇文锦宇跳下来,借着山路的自然坡度,躺到车底下就修理起来。可他没有想到,这可恶的坡路竟然不牢靠。在他拧动螺丝的时候,轮胎竟然滑动,向宇文锦宇的脖子压了过来
上官丽沁正在案板上一边切菜一边抹眼泪。
上官丽萍走过来安慰性地无言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后背。
上官丽沁放下刀,哭得更厉害了,说道:“他,明天就走了。”
上官丽萍只好扶着她的肩继续安慰着,说道:“好了好了,有些事是无法挽回的。”
“我又没想挽回什么,只是他,为什么一定要离乡背井的再去遭罪呢?”
“人和人不一样啊,谁也不必强求谁。他既然一定要走,就一定有要走的理由,你说对不对?”
上官丽沁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就是不如你讨喜,说话都让人听着舒服。怪不得人家为了你,大学老师都不做呢。”
上官丽萍淡淡一笑。
一个农民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说道:“上官——上官经理,不好了!你们家老宇文的粪车被压在路底下,哦不,是在路上被压在粪车底下了!”
上官丽萍大叫一声,说道:“赶快多叫些人来!”夺门而出。
出事地点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围着粪车七嘴八舌地想办法。
底座下面宇文锦宇的脖子恰好卡在底杠下,动弹不得。宇文锦宇脸涨得通红,正用双手拼命地护着喉管!望着一双双脚在他眼前晃悠,却没人能拿主意,宇文锦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宇文锦宇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劫数还没有逃过,就在此时此地,他宇文锦宇竟然要像一个倒霉的老农,压死在粪车下。一瞬间,宇文锦宇觉得上帝也有算错账的时候了!
上官丽萍跑来了,一下就跪在宇文锦宇头边哭叫起来,说道:“宇文锦宇,宇文锦宇!你别死!千万别死啊!”眼泪透过机械,直落到宇文锦宇的脸上。
宇文锦宇听到哭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上官丽萍,说道:“别哭,我还能喘气!”
上官丽萍就是一个劲地抚摸宇文锦宇留在外边的两条腿,眼看着爱人真的有可能被压死,除了泪水,别的她什么也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