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药房，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杂乱。萧锦芸看着桌上摊满的医书，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白易。他本来就没有任何义务要管自己，更别说替自己治好蛇毒了。当她看见那条蛇的时候就知道，迷蝶一定不会拿普通的毒物来待她，事实也证明，这毒，的确不好去。
“白公子，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反正人总有一死的。”手指游走在书页上，她淡淡地说着，“我本不属于这里……”
他听着她说话的语调，心中一紧，她的淡然反而让他不知所措：“别这么说，我答应你会帮你治好，就会尽我的全力。”看见她回首直直地看着自己，他也觉得他的话说的有所不妥，忙补上：“你应该知道，医者都喜欢看疑难杂症。我也不例外啊。”
萧锦芸听他这么一解释，也算是默认了，轻轻点头：“我知道了。对了，心儿的事情……”
“她？”白易眼神一冷，心中虽有气愤，却还是努力压制着，“那丫头不管好说歹说，怎么都不听劝。以前我的确有把握，可以治好她，让她活的久一些。但她不愿意听我的嘱咐，每次我让她顾忌的东西她都会去触犯。好比你进颜府的时候，我离开前才叮嘱过她，让她不要吹风，在外面可以走走，但不要时间过长。回去的时候她又是病得一塌糊涂，我去问过下人，哪里知道那丫头竟然在花园里看花看了一整天。”
锁了秀眉，她也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却还是不免替她说起了情：“或许，她是一时看入神，忘记了呢？”
“忘记？她要真的是忘记那倒好了。”他头疼地坐在桌前，叹了口气道，“这次幻羽把她送来，我问过幻羽，她的病到底为什么会复发。你听了或许都会感到不可理喻，那丫头跑去淋雨，晚上又用冷水洗澡。普通人都经不起这么折腾，她偏要这么玩。”
萧锦芸愣住了，她一直觉得颜心儿不该是那样任性的人。如果是颜以素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或许会相信。但……
怎么说呢，颜心儿的病是从小带出来的，颜若一直很担忧，她认为，在这种情况下，颜心儿应该更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怎么会做出这么多糊涂的事情。
“那，是不是没办法了？”她担忧地问道。
“如果她不再这么闹下去，还是有机会治好的，只是要比以前更困难一些。”连日来积攒的怒火一点一点在消散，白易一边说着话一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现在反而不能摸透自己的心情了。
“哦。”她应着，锁着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不说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最近不要太过劳累，我会想办法尽早把解药给你的。”他说着，起身走到内室，拿出两包药材，“你回去让楚楚帮你煎药吧，要怎么弄我都和她说过了。”
没有接过药，萧锦芸猛然抬首，重复道：“让楚楚煎药？”
想起她还不知道，白易“嗯”了一声，继而说道：“以亦担心你的身体，又怕在这儿给你找其他丫鬟服侍你会觉得不习惯，所以让人把楚楚接来了。她应该是今天到府里。”
无意间听到颜以亦的名字，她感到自己的心愈发猛烈的一跳，低下头，脸有些烧红，呢喃着：“我……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你也注意点身体……”
说罢，她拿过药夺门而出。
看着她像是逃避一样飞快离去的背影，他的眼中蒙上一层阴暗。本来不想提及颜以亦的名字，但想到这府邸毕竟他是主人，所以他才那么说的。但是，从萧锦芸的反应来看，似乎，有那么一点的不寻常。
“你在想什么？”颜以亦从屋外走进来，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白易所注视的方向。
“没事，你来了。”白易说着，拨开医书，露出书下面安放的地图。
看着上面复杂的路线，颜以亦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笑道：“你真的做到了。不过师兄，这几天你得格外小心，陌绒说，那里加多了侍卫，好像还有一批人打着主意。”
白易颔首，沉思片刻道：“我做事你大可以放心。不过，陌绒可信吗？她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下的去手。”
“我没有信过她。别忘了，我们手上除了她，还有一个人。”
“可是她并不效忠于你。”白易提醒着。
那个人嘛，一切好说。颜以亦想着，轻笑：“但是，她却愧疚于一个在我们身边的人，这就足够了。”
白易闻言，并未说话，但是心中却有些疙瘩。他的确是做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黑暗事，但，现在他一点都不想利用她。
“师兄。”看出他的疑虑，颜以亦眯了眯眼睛，道，“你不能爱上她，这个你是知道的。”
“我没有。”白易撇过脸，爱上她了吗？他不知道。或许吧……
“没有最好，如果你真的动了情，不用我动手，她一样难保，这个你应该最清楚。”颜以亦说罢，看了看天色，又道，“我先走了，师兄你好好想想吧。还有，幻羽过几天要回师傅那儿去，大概要走好几个月。”
一直清楚那个女子对自己的心意，白易当然明白颜以亦现在提及她是什么意思，可他没办法给予回应，许久未回答。
颜以亦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没法强求，留他一人思索，独自离开。
“幻羽。”白易低声说着那女子的名，心头百般的无奈，他是动了情，却不是对她。对于那个诺言，他又能怎样呢？
……
萧锦芸拿着药走进屋子，入眼的三个女子围坐在一起，见她回来都漾开了笑容。
“小姐。”楚楚惊喜闪过，掩住所有的欢愉，恭恭敬敬地起身说道。虽然她留下了她，没有把她赶走，但她知道，她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对她的欺骗，已经让她无法原谅自己。对她的愧疚印在心底，她能做的只有好好做她身边的丫鬟，仅此而已。
“嗯。”萧锦芸看见她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展露，她给她带来的痛苦让她已经麻木了，把药放在桌上，而没有直接递给她，“白公子让你帮我煎药，他说要怎么做都已经告诉过你了。”
“是……”楚楚略有些失望地从桌上拿起药，她果然还是不愿意和自己多一点接触。她苦涩的笑着，退了小半步，说道：“那，各位小姐聊着，奴婢去煎药了。”
“楚楚姐姐走好。”颜以素说着，丝毫没有在意她以前对自己下毒的事情。
等楚楚走开，离幻羽才把视线转了回来，看萧锦芸揉着眉心，一副劳累的样子，不忍问道：“锦芸，你刚才是去找白公子了？”
“嗯，想问问心儿的事情。”萧锦芸回答着，揉着眉心的手突然一停，脑海里响起白易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这次幻羽把她送来，我问过幻羽……
幻羽？幻羽？他直接叫她幻羽？连姓氏都省去了？她抬眸，望向心事重重的她，心中疑惑更浓。白易对待颜以亦的女人，态度几乎都是一样的，不过是见面笑，说话笑，称呼上也多以某小姐来定义，可是对待离幻羽，他却是直呼其名。
罢了罢了，她去关心那些做什么？放下心头所有的疑惑，萧锦芸问道：“你们都在这儿，有什么事情吗？”
“姐姐不是答应了要和素素一起出去吗？现在天色还早，幻羽姐姐说一起出去，刚刚在路上碰见哥哥，哥哥也答应了，还说我们可以不用急着回来，在外面吃也行。”颜以素乐呵地瞥了一眼衣柜，“现在，姐姐去换衣服吧。”
萧锦芸的嘴角微微勾起，满满的无奈，可是看颜以素的样子，却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叹了口气从衣柜中拿出那件大红色的衣服，转身入了内室。
不一会儿，见她从里屋走出，离幻羽笑道：“锦芸，这衣服不是挺好的吗？”
“是……是挺好的……”可是她不喜欢呀。萧锦芸在心底想着，又不敢说出来，就怕颜以素那小丫头又说出什么话来反驳她。
“喏，要是实在不习惯，就把这个戴上吧。”离幻羽说着，递过来一条红色的纱巾，与她颜色的衣服正好相配。
十分感激地接过，她熟练地将纱巾蒙上脸颊，以前她就喜欢这种半透明的东西，现在当然也不例外。
喝过药以后几个人一起出了府，这中间最显眼的莫过于一身红装的萧锦芸了。刻意无视身边人垂涎的目光，她从介意万分到淡然面对，心里挣扎了都快有千百万次了。无奈，她每次想要打退堂鼓的时候，颜以素那小丫头就在身边调笑她，弄得她很没有面子，只好硬着头皮走在人群中。
“素素。”离幻羽眼看着小家伙又要使坏，连忙制止，瞥见不远处的客栈，笑道，“走了这么久，你们两个不饿，我倒是饿得厉害。要斗嘴呀，你们继续，我可是要去吃饭了。”
颜以素一听见吃饭，立刻放下了身段，攀上幻羽的手，笑道：“好姐姐，素素也饿了，素素也要吃。”
“你呀。”离幻羽微微俯下身子，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继而侧首，问道，“锦芸，你呢？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