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少卿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像以往。以前,他没有任何的牵挂,他可以放手一搏;以前,没有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他可以花丛间走过而不沾一叶;以前,不管再怎么不寻常的事情,他都可以忍下来,仔细分析再做出结果。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在萧锦芸出现的时候打破了。他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人,尤其是他这样的皇家之人,一旦有了感情,就会在别人手里落下把柄。弄不好,变会永世不得翻身。
“姒儿,这不怪你,你现在去召集京中的大夫来,许诺以重金答谢。”他吩咐着,坐在萧锦芸身边,他的眼中有着无尽的迷茫。
第一次见她,觉得她只是比常人飘渺一些,红纱蒙面却丝毫也不妖艳,只是灼人眼球,炮语连珠脱口,极佳的口才,才渐渐显示出她独特的魅力;第二次见她,她坐在阁楼之上,不同于第一次的冷然,她笑语嫣然,发呆的样子也让人着迷;第三次见她,她非凡的胆识,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度气概,都让他为之沦陷;第四次,那个丫鬟的出现,也让他为之一惊,他自认为对下人还不算苛刻,但比起她来真是自愧不如。
短短的五次相见,短短的回忆册子,对萧少卿来说却是无尽的思念,爱的无限延伸。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映在脑海。书房里挂满了她的画像,一笔一划,都是他倾尽心血之作。红纱妖娆也好,白衣素锦也罢,每一寸都是他的心。
容姒醉得令,前脚刚出门,林瀚便跟了上来。
“你应该在殿下身边。”知道他在身后,她停下脚步说道。
“他不需要,只要有那个女子在他身边,他就满足了,哪怕她带给他的是伤、是痛。”他回答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她的心已经支离破碎,被他这么一说,不是伤口上撒盐是什么?咬紧了牙关,她不想过多干涉他的想法,但还是一字一句地警告道:“林瀚,别以为我欠了你什么。然灵的事情是我做的又如何?可你更应该清楚是谁导致了这一切。如果你觉得在这里讽刺我,让我痛上加痛会给你带来报复我的快感,那你大可以不必如此费心。”
林瀚冷冷的眼神在她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不慢不紧地移开:“当初你给她多少泪,我就还你多少痛。”
“是么……”她即便再坚强,心里的某道防线也在这一刻瞬间崩塌了。所有的人都把指责对准了她,那她呢?她又应该找谁去倾诉这一切?她是错了,可如果不是她的错,那结局便是她死。
能想象到当初然灵死前的孤寂,她再怎么不堪也不会想到自己最好的姐妹陷害了她,甚至是把那些对她不利的人引到了她的身边吧?也许,她到死前都不知道这一切……
“灵儿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他说着,瞟了一眼轻掩的门,冷笑着,“不过你也够胆量,敢对她下手。”
容姒醉的身体猛地一怔,他看到了,他什么都看到了!席卷而来的恐惧感,如果是别人她不会如此,但他不同,他巴不得自己早些死了好。她急急地回身,眸子锁住他的身影:“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说过了,我只是要还给你灵儿受过的痛,就这样。”他看出她的心思,又附上一句,“你可以放心,我不会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如果要,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我要替灵儿还你的,远不止这些。”
冰然的话语,已经让容姒醉冷的彻骨。她在萧少卿身边待的时间也不少了,对于林瀚的手段她也清楚几分。要么就是让你死的彻底,要么就是让你生不如死。半死不活的例子不少,但他也绝不会让你好过。他简直就是魔鬼!
“看在你是灵儿生前最要好的姐妹,而且,楚楚很在乎那个女人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你要找大夫,不如直接去对面的府邸。”说罢,林瀚转身进了屋子。
对面?容姒醉闻言侧过脸去看向一旁的府宅,那“颜府”二字是何等的刺眼。颜府?他是什么意思?又望了一眼关上的门,她的心中满是疑惑,心结却又猛然打开。是那个人!
悠然转身,她踏着台阶下了楼,不长的路程,却让她的心一直沉着,这几步路,她走的极为艰难。她全心全意,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明白她的感情,可现在看来,就算他明白了,也不能给她带来任何慰藉。
驻足颜府前,回首又看了一眼茶楼,他现在很难受吧?是不是像她一样在备受煎熬?深吸了一口气,她不想再让自己的情感停在这些痛楚之上,回身看着府前的奴仆,上前道:“敢问,可否替小女子禀告白易白公子,故人求见?”
那家奴看容姒醉衣着鲜丽,不似普通人家,犹豫再三,应声道:“请小姐在此等候。”
容姒醉有些讶异于颜府疏松的防范,她私下里早就得到消息,这颜府的少爷是皇上手下的人,有些才气,能力也不小,商业头脑更是不用提。在短短几年里就把颜氏的分号开到了大江南北。而且,他府上美人如云,高官之女、花魁在他府里连号都排不上。光是这样一个男子,他的府邸竟然对一个外来之人没有任何怀疑?
“姑娘是?”
听见有人问话,容姒醉的思绪飘了回来,抬眸看向来人。一袭白衣随风飘着,精神有些差,看来是劳累许久所致。
他就是白易了吧?心想着,她巧语嫣然:“可是白公子?”
白易的脑海里努力搜索着,却始终想不起来这女子是何人,故人是假,有事相求是真吧?本就忙碌的他心情烦躁,现在遇上这种事情心情更加阴郁,沉下脸来说道:“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还请回。”
发现了他的不耐烦,容姒醉出声道:“白公子,若是关于萧姑娘的事情,那是有事还是无事?”
想要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白易的眼中一紧。芸儿不是今早出去了吗?缓缓转身,他不露心思,淡淡道:“姑娘想说什么?”
“不瞒公子,我姓容。”容姒醉自报家门,见他掩起讶异的目光也清楚他知道她是谁了,于是轻声说道,“萧姑娘毒发,还望公子……”
“在哪里?”他惊讶地跨出门槛,问道。
“就在对面的茶楼里……”她话还没有说话,就看见白易急匆匆离开的身影。
心底泛起涟漪,莫非这个男子对她也有情?她想着,眯起眼睛,没想到那女子如此受捧,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计划倒是更好展开了。
白易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何人,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萧锦芸会毒发,而这个容姓女子又怎么会知道她毒发?他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想过这是否会是一个陷阱,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他的整颗心都放在了萧锦芸身上。
他不是不懂得爱,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尔虞我诈的世界,他背负着仇恨,他用笑容伪装起自己的一切,幼时开始他便做到了冷酷无情。
离幻羽是他的师妹,同时也是他师傅许给他的未婚妻,虽然大家面上都不说,但心里都十分清楚。当初离幻羽要来颜府帮忙,混淆他人的视线,本是以他夫人的身份去的,可是最后他却鬼使神差地没有答应下来。不知是否是缘,就在离幻羽进颜府刚满一个月的时候,萧锦芸出现了。她丝毫不矫揉造作,一丝一丝吞噬着他的情,直至他的彻底沦陷。
白易下意识地走上二楼,急匆匆地推开了最里面的雅间的门,手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愣住了。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那么确信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站在门口,他不知进退。
萧少卿看着闯入的男子,眯起了眼睛,他身上的风度绝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但对方的来意又是什么?
容姒醉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白易在外,萧少卿在内,二人对视,空气中时不时爆发起一簇小小的火花。
她无奈地上前,跨进屋内,微微作揖,隔断二人的“脉脉深情”,说道:“白公子,里面请。”
白易不语,越过她径自走到榻前,看着萧锦芸紧锁的秀眉,心中也隐隐作痛,似是能感受她所受的苦。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刚要覆上她的脉搏,忽然被另一只阻隔开来。
“姒儿,你确定他可以吗?”萧少卿几乎是本能地护住萧锦芸的手腕,白易给他的印象只有一个――来者不善。他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心疼,那种心疼真是一种讽刺,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但作为一个自小就孤傲的人,他不容许别人用那种眼光来看他喜欢的人。
“回殿下,他是……”
“我倒不知,我颜府的人何时需要四皇子来多加担待了。”冷言一出,唇角的弧度也随之一僵,白易被自己的口气吓到了,从他记事开始,他就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哪怕是再怎么不屑,他也只是一笑而过,这次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萧少卿闻言,手一抖,颜府?他知道颜府美女如云,他就是因为担心萧锦芸的身份才特意去查过,得知她不过是颜府一位客人的时候,他的心情豁然开朗。一直让他好奇的是,为何颜府会接受一个这样的女子,毕竟颜府也算是豪门大户了,能进入颜府为客的又岂会是一般人。还有就是,萧锦芸之前的事情,不论他派谁去查,派多少人查,都查不到一丁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