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婕妤不用担心什么。”蓝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并不准备离开的颜以素,顿了顿,话题一转又道,“前几日家父托人带了些上好的茶叶,不知妹妹什么时候得空,一起与本宫品茶?”
一句“黎婕妤”又是一句“妹妹”,再笨的人也听得出其中的意思。颜以素这下才是真的慌了神,她不知道蓝田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那个从来不计较恩宠的女子突然之间好像很在乎一切,这样的她让她很害怕。曾经的皇宫即便有些小波澜,大致上也是风平浪静,因为有她这样的皇后为榜样。如果说这次萧锦芸的出现使得这个一向淡然的皇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大乱的日子也就近了。
“皇后娘娘身体不好,皇上也吩咐下来不让素芸等人前去打扰。若是去娘娘那儿品茶,岂不是违了皇上的意?”萧锦芸垂首应声。
“妹妹说的哪儿的话,如果妹妹担心的是这个,皇上那里本宫去说便是。”蓝田看她犹犹豫豫的,心里更加忧心忡忡,“怎么?妹妹还有别的顾虑?”
“没有,一切听娘娘的安排。”萧锦芸咬着唇答应下来,心中却乱作一团。
面对那些呱噪的女人,她还有勇气去讽刺一番,可面对这样高素养的人她就完全没法子了。别人敬重你,你也应该敬重三分。更棘手的是她的身份,堂堂皇后,要是她哪里做得不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虽然之前对她始终没有太大的印象,但单从今天在筵席上的情况来看,她似乎对自己也不太友善。
“嫂嫂那儿既然有好茶,那素素可不可以也去?”颜以素用椭圆的指甲轻轻刮了一下萧锦芸的手臂,趁着无人注意之际凑到蓝田面前,甜甜地笑问道。
蓝田看着这个粉嫩的如珍珠般耀眼的孩子,嘴角缓缓拉扯起一个弧度,似乎是意有所指:“怎么?素素连一刻也离不开你的‘芸儿姐姐’吗?还是素素担心嫂嫂对她做些什么?”
被说中心事,颜以素自然是有些尴尬的,但她也不至于笨到把一切想法都展露在脸上,那样才是真的害了萧锦芸,她懂得这个道理。
察觉到她的愠怒,颜以素故意低下头,看似落寞地说道:“嫂嫂,‘芸儿姐姐’是没有人代替的。”极为低沉的语调从嗓子口流泻出来,伤感的味道浓重,却带着小小的倔强。
蓝田的眼神闪了闪,她撇过脸去,温柔地笑罢:“素素,有些事情你知道你不能管着一辈子的。放心吧……”
“嫂嫂说什么放心不放心的,素素可听不懂。”颜以素抬眸,略去那眼底的失落,浅笑着,“今天也晚了,嫂嫂要喝茶要谈天说地的也得改天,身子要紧。免得皇兄又要担心了。”
蓝田微微颔首,带着自己的人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她的身后,按着常规跪下了一片,口呼着“恭送皇后娘娘”,唯独颜以素站着,看着那孤寂的背影。
“怎么了?”萧锦芸见蓝田走远了,这才站起身来,颜以素眼中少有的怜悯让她诧异,更何况,她那样的目光还是对着蓝田流露出来的。
“没事。对了,姐姐准备什么时候去她那里‘喝茶’?”颜以素晃了晃脑袋,抬头看向身侧的女子问道。
“明天去吧,她好像是想问关于‘先皇后’的事情。”萧锦芸无奈地苦笑,她竟然要用这样的称呼来唤她自己,明明是同一个人,她却不能用她自己的名字,这样的生活真的让人烦躁。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却偏偏要如此隐姓埋名,用着别人的名字来做她自己。
“姐姐,我相信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所以姐姐也要有信心哦。”颜以素看着那女人消失的拐角,心底浮现一丝同情,“其实,哥哥对她,只是一种责任。当初她进颜府,是那样义无反顾。到后来谋反,如果不是她父亲,前朝宰相,当朝元老的支持,怕是还要费许多周张。她的病是在颜府的时候开始加重的,大夫说是因为阴气太重,入宫以后她的病情更加不能遏制。哥哥对她并非无情,毕竟她也帮了哥哥不少的忙,但对于哥哥来说,她更像是一个好朋友,可以说说心里话而已。唔……如此想来,哥哥倒是有很久没有去留意她了。”
“素素。”萧锦芸轻唤了她一声,望着她有些湿润的双眸低低道,“我知道了,没事的。”
闻言,颜以素也多多少少有些动容。此时,陶儿上前道:“娘娘、长公主,时日不早了。”
萧锦芸微微一愣,这才发觉她们才这里站了许久了。之前是一边踱步一边过来的,后来又因为遇见蓝田耽搁了一会儿,这么一来二去的,时间也流走的很快。
“素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过去一趟,下午回来再陪你学画。”萧锦芸看着她眼中的恋恋不舍,硬着口气道,“别闹大小姐脾气,睡眠最重要。”
颜以素“哦”了一声,垂首带着自己的人往流苏阁走。她住的地方和以前住在颜府时的阁楼名字相同,但地方明显大的多了。
目送着她离开,萧锦芸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吩咐了一声,开始向着红鸾殿的方向走去。都是庆典惹的祸,不然她今天就可以多睡一会儿了。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她在殿门口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安静一会儿,有人来再另行禀报就好了。”
“是,娘娘。”齐刷刷的回答,让她失去了听下去的心情。
进屋关上那一道门,隔开外面的顺从。她有些想念楚楚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微微叹了口气,还没等她往殿内走,就听见殿内一阵轻笑。这一笑让她浑身毛骨悚然,猛地抬眸:“谁在那里!”
“娘娘,怎么了?”殿外正准备回去休息的陶儿听见萧锦芸突然发出的喊声,急忙走回来敲着门问。
“没,没事……”萧锦芸看着拐角处走出的男子,由着诧异从眼底划过、沉溺,微怒地瞪了他以后,转而回答着屋外的人,“只是一只猫,你回去休息吧。”
猫?红鸾殿哪里来的猫?陶儿心中有疑,却也不敢冒昧地提出,轻轻的应声,然后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去休息。
“娘娘撒谎的本事也不错。”
“过奖,三皇子闯妃子寝宫的本事也不赖啊。”萧锦芸毫不客气地回击着,略带讽刺地笑笑。
“娘娘真是有趣。”韩逆尘就像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样随意,一边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一边笑道。
“本宫累了,如果没事的话,劳烦,哪里来的哪里出去。”萧锦芸颇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窗户口,又甚是好心地问道,“需要本宫拿根蜡烛给你照明吗?”
“你对着下人都是一口一个‘我’自称,怎么对着本王就改口用‘本宫’了?”韩逆尘瞧着她越发不佳的脸色,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分,轻咳了一声,感叹一句,“好了,本王也不是来和你说笑的。”
这话说的……萧锦芸抽了抽嘴角,她发誓,如果刚才的场景可以重来一遍,她一定会让御林军进来把他捅成马蜂窝!这地方能容他随便闯吗?别说他是别国的皇子了,就是本国的,犯了这事儿一样要罚。留下这个祸患,她现在还有苦说不出,若是被人发现,那她也难逃干系。
“我只是来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能救下流风。”
“你说那个姓墨的?”萧锦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和他什么关系我管不着,不过,你要是找我麻烦的话,那你是找错人了。一道窗户纸被你捅破了,那大家就鱼死网破好了。反正我是没什么所谓,本来就是贱命一条。至于你,不管怎么说还是个皇子,你也不想就这样客死他乡吧?哦,对了,我还得提醒你一下,刚才在筵席上你已经‘看过’是什么人救下墨流风了。所以呢,有什么事直说,别磨磨蹭蹭得像个女人。”
韩逆尘白了她一眼,他长得就这个模样,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像女人,不过,他只能强忍下心头的那份不快,从怀里掏出那张画递给面前的女子:“我想找这个人。”
“你找错人了,我才进宫半个月,这半个月来我足不出户。”萧锦芸没有接过来,言简意赅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他应该去找其他人。
“是么?”闻言,他虽然是努力抑制着,但脸上还是掩盖不住那份失落。
是什么人可以让一个自强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宫里面倾国倾城的人倒是不少,出于那份好奇,萧锦芸趁着他还没有把画像收入怀里,便自顾自地夺了过来。
“就算不知道,看看总可以吧?”她晃了晃手中叠着的纸张,看他沉默地应允,这才一点点摊开那张画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