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驶进了公安局大院。于伯年说道:“小赵,你辛苦一躺,把爆炸物残片送到省厅检验,我和小丁再审一审‘二二六’,看看能不能有收获。”于伯年和丁颂升下了车,走进办公楼,赵解放开着车往省厅去了。
审讯室内,灯光昏暗,“二二六”戴着手铐,堆坐在椅子上。于伯年抱着膀子来回踱步,主审台上并排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丁颂升,女的负责记录,她是“五处”唯一的女性——谭青。
谭青三十二岁,丈夫早死,没有儿女。她的爸爸原是省公厅某处处长,已经退休。她在“五处”的主要工作是负责记录,整理档案,还有接电话等内勤工作。
谭青长得漂亮,刚到市局曾轰动一时,追逐者趋之若鹜。别看现在年龄大了,可是皮肤白皙,虽然个子不高,身材却是错落有致,更添成迷人的韵味。局里不少大龄青年对她大献殷勤,她却不苟言笑,有时候还当面数落人一顿,弄得许多人不敢和她接近。不管怎么说,她工作还算勤恳,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回局的路上,丁颂升和红卫兵惹了一肚子气,到现在还没有消。他瞪着“二二六”:“老实交待,‘凤凰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二六”有四十多岁,身体粗壮,满脸的络腮胡子,长相极为剽悍。但这里是公安局,自从进了这里,他就再也神气不起来了,看他的神情,有些萎顿,颇有“英雄”迟暮的味道。“二二六”打了个哆嗦,“长官,我已经跟你们都交待了,真不敢隐瞒啊,我确实不知道‘凤凰行动’的具体内容,还没等‘钉子’告诉我怎么行动呢,就被抓到这来了……”
丁颂升“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旁边的谭青也吓了一跳。丁颂升喊到:“长官,谁是你长官!我看你这个特务就是不尽不实,看你那代号吧‘二二六’,二二明明得四,你说咋回事!”
特务当时就傻了,没想到公安问他这样的问题,战战兢兢:“是是公安同志长官……”
丁颂升瞪着他:“你瞎叫什么!”
“是、是公安同志。这个代号不是我起的啊,都怪‘钉子’都是他起的,他不好,不会算数。”
丁颂升火冒三丈:“胡扯,我跟你打哈哈呢啊!”
“是,啊,不是,不是打哈哈,‘钉子’说拿破仑就是在1815年2月26号反打F国坐上皇位的,所以我就叫‘二二六’,意思是时刻不忘反打D陆……”
丁颂升一听反打D陆更是来气:“怎么的,你还想反打D陆,扯蛋,拿个破轮就能反打D陆,你当我们都是吃干饭的呢!”
特务赶紧辩解:“报告公安同志,不是我说的,都是‘钉子’说的,他还说T省就像钉子,D陆就是大象,看上去个头大,大象撞钉子,看谁疼。”
谭青本是负责记录的,这时候拿着笔却不知道该怎么写,这样的审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要怎么记啊?
丁颂升还要发火,于伯年干咳两声,打断了丁颂升的问话。于伯年说道:“我们党的政策你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想当拿破仑,要知道拿破仑返回F国也只有百日王朝。想要跟人民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更何况你们还不是拿破仑。”
特务说道:“对对,都是‘钉子’不好,我现在彻底明白了,一定改过自新。”
于伯年点了点头:“你这种态度很好,可以争取宽大,你再好好想想,你所知道的‘凤凰行动’的所有细节。”说着于伯年点燃一支烟,递给特务。
特务接过烟,想了一会儿:“那是半年前,‘钉子’和我接头,说T省方面在整理废旧档案时,发现了一部在D陆时的秘档,里面记载着一个非常重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对整个T省都有相当大的意义。就连‘总裁’对此事都极为重视,亲自主持策划了‘凤凰行动’,而且军情局长坐阵指挥。这次行动在D陆的总负责人就是‘钉子’,他让我做好准备,等待他的命令,三个月前,‘钉子’让我把手下人组织起来,马上要行动,还没等接到具体行动指令,就被你们抓了,公安同志,别的我真的不知道了,你们相信我。”
谭青刷刷地记录着,心想:“丁天兵也太不着边迹,问的都是啥问题啊,还是处长厉害。”
于伯年听完,心中极为后悔。他想抓“钉子”太急切了,早知道这样就应该盯着“二二六”直到“钉子”出现,他怎么也想不到像这样的核心特务也不知道“钉子”的底细,不知道‘凤凰行动’的具体内容。于伯年叹了口气,他也是有难言之隐,他一直怀疑公安局有内鬼,这么着急地抓捕“二二六”也是怕走露风声,到时候鸡飞蛋打。
根据“二二六”所说,“凤凰行动”是T省极为重视的一次行动,绝不会炸个劳保用品厂那么简单,其中必有重大阴谋,一定要揭破这个阴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于伯年想到这里又问道:“就在昨天晚上,东郊的凤凰山红星劳保用品厂发生爆炸,你看和‘凤凰行动’有关系吗?”
特务想了想:“说不好,我知道的都说了,况且你们也知道‘军统’和‘中统’向来不和,这件事没准是‘中统’的人干的吧。”
于伯年点了点头:“这么说你是‘军统’的喽?”
特务听于伯年问:“报告公安同志,原‘军统’特级情报员,中校军衔。”
于伯年笑道:“官不小嘛。你回去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有情况随时找我。”
特务若有所思:“长官,不,公安同志,有一件事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于伯年本要离开,听特务这么说,站住了脚:“噢?说说看。”
特务说道:“我虽然和‘钉子’接头时看不到他的正脸,但总能看到他的背影。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可有一次,我们接头,正是下雨天,我发现‘钉子’离开的时候,左脚有点跛。只有一点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因为我是搞特工的,这方面没少训练……”
于伯年心中仔细分析特务的话:“下雨天……脚跛……”
“啊!”于伯年忍不住惊叫起来:“难道是他!”
丁颂升见于伯年面色不对,赶紧问道:“怎么了,处长?”
于伯年定了定神:“小谭,这一段不要记录。关于钉子脚跛这件事,只限于我们三个人知道,无论如何不能泄露出去,明白吗?”
丁颂升回到宿舍,赵解放已经回来了,丁颂升就问他检验的事,赵解放忙活了一天累得够呛,躺在床上就泛困,打了个哈欠:“哪有这么快的,得两天以后才能出结果,你和处长提审‘二二六’结果怎么样?”
丁颂升听赵解放问,处长的嘱咐抛脑后去了:“哎,你知道吗,原来‘钉子’是个跛脚……”话一出口,丁颂升才想起处长的嘱咐,心想糟了,处长严令对谁也不能说,要是让处长知道……再一看赵解放,已经打起了酣,睡着了。丁颂升的话他根本没有听到,丁颂升拍了拍胸口,才算放心。
两天后,于伯年组织“五处”人员开了个案情分析会。主要就是针对红星劳保用品厂爆炸案和“凤凰行动”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会上,每个人都发了言,但意见很不统一。的确,他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太少,很难做出正确的结论。
散会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于伯年本想让谭青整理出会议记录,明天一早报给徐副局长,赵解放说道:“处长,还是我来整理吧,让谭姐早点回去,今天爆炸残片应该出检验结果了,检验科的小李说十点之前一定告诉我,我还得在这等电话,就一边等电话,一边整理材料吧。”
众人走后,赵解放一个人在办公室整理材料。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是传达室的老张。赵解放笑道:“是张大爷啊,有什么事吗?”
老张左看看右看看:“啊,小赵啊,小丁不在吗?”
赵解放说道:“嗯,刚回宿舍了,张大爷,找他有事?”
老张拿出一封信:“也没啥事,前两天,小丁家里给他来了一封信。怪我粗心,夹到报纸里面了,今天我收拾报纸才找到,想给他呢。”
赵解放点了点头:“哦,是这样啊,张大爷,你把信放我这吧,等我忙完了,给他带回去。”
老张笑道:“那感情好,顺便帮我说声对不起,信都来两天了。”
赵解放接过信,看了看封皮,就是普通的家书,笑道:“张大爷看你说的,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带给他就是了。”
晚上十点钟,赵解放刚刚整理完会议记录,电话铃声响起。正是检验科的小李:“喂,小赵吗?检验结果出来了。根据对弹片的分析,这种炸弹的主要用途就是矿山挖矿坑时使用的,向下爆炸力强,但杀伤力不大。”
“太谢谢你了,我明天就向处长汇报结果!”
赵解放放下电话,把丁颂升的信揣在怀里,就要离开,仔细一想,“不对呀,特务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挖坑,这是为什么?难道看察现场时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想到这里,赵解放决定回现场看一看。
赵解放计划了一下:“要不要找天兵一起去呢?算了吧,这么晚了,让他好好睡觉吧,事隔好几天了,现场又没什么危险,不用这么多人。那该向处长汇报一下吧,还是算了,处长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对了徐副局长不是经常在办公室睡吗,我去看看跟他说一声。”
打定主意,赵解放关好灯,锁了门,五楼徐副局长的办公室走去。走廊里灯光昏暗,没有人。赵解放刚走到五楼楼梯口,就听到有异样的声响。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仔细一听,果真有声音。
这声音奇怪得很,时大时小,像是女人的叫声,听起来痛苦的很其中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气声,赵解放一机灵,“这么晚了,走廊里有这种声音,难道是闹鬼?”
听那声音好像是从徐副局长办公室的方向传来的。赵解放蹑手蹑脚地走近徐副局长的办公室,那声间正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赵解放趴扒着锁孔向里面看,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呆住了,腾地一下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