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话得听人说完吧。”
“难道还有什么想狡辩的吗?”
“我会成为宗家的一份子,为的就是得到与宗家平等对立的地位,一介文官就算花上大半辈子写进谏文,恐怕也不及宗家当主的一句话吧。”
樱保持着警戒,静静地听着圣舆继续地说下去。
“所以想改变皇室,就必须由最顶端的人来做为模范,因此我才以这样的地位来协助佑介,并没有不爱这个国家的人,只有想以什么办法改变国家的人,然而又要以什么样的办法来改变国家,又不至于引起动乱……才是改变这国家唯一的正确之道。”
这时樱收起了短刀,并非是她有识人之能,而是她也曾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如今她也明白……圣舆所想知道的“立场”是怎么一回事。
“八重家从过去就侍奉着御堂皇室,在今后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我将与天子共存亡,誓以生命保护主公的安全。”
“呵,能听到你这样回答,我想佑介的安全就又多了一分,你就暂且在那间客室内等待他吧,也帮我转告他一声,下次我再来找他下棋。”
看着圣舆远去的背影消逝在那樱花雨之中,樱深深的觉得这个人非常的不可思议,在与佑介会面后,提及“天草圣舆”却也仿佛看得出天子这个人是有着完全的信任,但……她仍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有什么价值让天子信任到这种程度。
时间飞快的过了半年,当今天皇的病逝,也早已是众人所能预见的结局,当然便由天子御堂佑介继任天皇之位。
对于继位一事,看在樱的眼里,其实是一件难过的事,就八重家来看……单脉直传的家系,如今到她这一代就要断绝了,就算是嫁给他人,也不可能要求子戴母姓,毕竟这个国家对于女性本就有着不平等的观感。
“相亲?天皇大人,您的意思是……?”
对于佑介忽然提起相亲一事,当然樱的脸上满是疑惑跟不解。
“嗯,毕竟八重家历代为皇室付出,我想……就算要就此结束,也该有个好归宿吧,但又不见樱有什么好对象,所以这样私自替你安排这场相亲,应该不至于生天皇的气吧?”
“樱不敢,但能否请问对象是哪位呢?”
“呵,这可是秘密,明日你到我过去的宅邸见他一面吧,顺便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他。”
看着天皇脸上的笑容,樱对于相亲一事就已经有些无法应对了,更何况是去猜测对象的事,但……一想到这对象或许是皇室的一份子,就令她觉得不安,毕竟她自幼为了继承八重家,不断的努力学习弓道,就算琴诗书画也样样精通,但一个持有武艺的女性,在祭灵乡男性的眼中总是异类,那皇室之子对她的看法,想必然也不是非常好……
终于时间来到了隔日。
樱抱着不安的心情,离开了自己的家府,一路上总想着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这皇室中的少公子有个好印象,为此平常只穿弓道服或侍卫服的她,也穿了佑介所赠的和服前往天子宅邸。
当然……这也可能是一种“政策婚姻”,自年幼时就曾听自己的父亲跟爷爷提过,所以……这样的任务,以八重家的立场,也或许没有拒绝的余地。
“樱,若你见了真的觉得不适合自己,不需要勉强,本皇只是希望你有个好归宿罢了,并不是要求你要用上一生的幸福来替皇室付出。”
想起昨日离开天皇居所前,佑介所说的话,却反而让樱想不通,但……她也试着告诉自己,她跟随的是一个好君主,是真的用心去为她寻找另一半,毕竟全日伴于君王身边的她,根本没有太多机会跟其他男性相处,唯一认识的青梅竹马,对他却也并没有那样的情感……
当樱踏入宅邸时,那与半年前相似的影像重现在她的眼前,但并没有樱花飞雨,只有着令她熟悉的人站在树下,那望着树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污浊,从她知道这个人开始,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就从未改变过。
“嗯?八重宗主,请问你到这来,是佑介有什么事托你告诉我吗?”
“这个嘛……”
“相亲”这样的话,樱根本说不出来,因为她就算是个习武的女性,却仍有着该年龄少女应有的羞涩,而见她这样难以启齿的模样,反而让圣舆觉得奇怪。
“怎么了吗?难不成佑介那家伙托了些什么你不好开口的话吗?反正这里也只有你跟我,直说无妨。”
“只有你跟我……?那天皇指的对象……”
“呃,对象?难道……”
两人这时也才终于有了共同的意识,毕竟两人都是由天皇以着“秘密”做为相亲对象而邀约到这宅邸相见,但圣舆却以为樱是来带领自己引见对象的领路人,也在经过了解后,明白了这相亲的对象就是眼前的人。
“天草大人,这是天皇要我交予你的信。”
“哦?”
圣舆拿了信后直接拆来看,在看完内容后,却是笑了出来。
“哈哈,真拿这家伙没办法。”
对于眼前的男性突然大笑起来,完全无法理解的樱,便也只有等待着圣舆的解释。
“那现在既然是相亲,我就不客气的称呼你的名字了────樱,这样可以吗?”
“嗯。”
“当然看你喜欢怎么称呼我也行,我们就边走边聊吧。”
在樱点头后,由圣舆领步的走进了宅邸的庭院内。
其实一知道圣舆是相亲的对象后,在樱的心里就认为若拒绝这个人,可能这个人应该能理解她的想法,但就在她要开口说话时……
“樱,其实对象是你的话,也似乎比较好说话的样子。”
“嗯?”
早自己一步开口的圣舆,当然樱也只能先听他说完。
“我呀,其实并不打算结婚的,这书信里写着我接下来要做的事,若你看了认为我污辱到你前来相亲的决心,那可以直接离开,我并不会责怪你。”
圣舆将信交给了樱。
在信中所述写的内容,是对于现在朝政渐渐明显混乱的局势,然而也写着要樱来相亲的原因……
“要让十宗家……步入历史?”
“接下来我将会让十宗家走入历史,当然……不只是壹世家、三千院家,就连八重家都可能在你这一代,就不再被称之为祭灵宗家的一份子。”
“是因为宗家的乱象吗?”
“嗯,舞、嗣两家已经开始将势力外移,必有一日会召兵攻回城内,壹世家的动作也已经越来越频繁,三千院家也正等待着时机……所以在他们消灭之时,十宗家的盛世也应该同时结束,让权力回到皇室的手里。”
“那这相亲……”
樱这时不免会认为这样的相亲,就是提早结束八重家身为祭灵宗家一份子的行动,而圣舆也并没有否认她这样的想法。
“若是别人,或许我并不会阻止,但既然是我……我在这个国家安定前,只会将生命奉献给天皇,更何况在这样的争战后,若无法存活,对你恐怕也是件不公平的事,但就算活下来……也已经沾满了宗家们的血,这样的我也没有资格去拥有幸福。”
“没有这回事,还记得我初次来到这时,你所说过的话吗?”
“并没有不爱这国家的人,只有想用什么办法改变国家的人,然而又要以什么办法来改变国家,却不至于引起动乱……这才是改变这国家的正确之道。”
“多少是还记得,只是说得却比唱的好听呀,毕竟杀的都是爱这个国家的人,双手沾满这些人的血液,却还是得着说:“这都是为了国家。”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半年前的谈话,在圣舆回想后,却反而充满了无奈的表情,或许这就是当事者跟听者的差别,但樱却仍深信着这些话。
“我并没有圣舆大人那样的才智,能做的就只有保护天皇,并没有替天皇回以任何的反击,所以……”
听了樱的话后,圣舆却是笑了出来。
“哈哈哈,说的也是呢,身为天草家的宗主,若这么脆弱可就糟糕了。”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也会有需要依靠的时候,若真能成为圣舆大人的依靠,能够支持您建立未来的人,那这门相亲……或许并不是件不好的事。”
眼前的年轻的宗主在樱的眼中,并不单是个相亲的对象,而是一位能替祭灵乡建立安稳未来的国家栋梁,这并不是身为一位护卫的宗家之主所能做到的事,若说是为了眼前这个人,恐怕……八重家的地位,也并不是这么重要了。
这时圣舆也回以了微笑,因为他也能明白这位少女是真心为了国家设想,因此为了不辜负这位少女……他伸出了手。
“现在的天草圣舆并没办法带给任何人幸福,等待祭灵乡恢复安稳之时,是否能请八重宗主再继续这一次的相亲呢?”
“嗯,只要圣舆大人不嫌弃的话。”
樱握住了圣舆的手,或许这一次的相亲,意指在八重家的结束,而紧握的手也表示着两人的承诺,虽然少了初次会面的樱花之雨,但却多一丝的情意。……
乌云布天,细雨撒落在御灵城町,离那祭典之乱已过了一周的时间,居民虽然相当的不安,但在发布叛贼已全部擒拿的消息后,也让城内的气氛变得较为和缓……
离开皇城的祭灵国师,正踏上归途准备回返天草家府,虽然壹世家并无法再藉双殿家的弓技对天皇造成威胁,但换来的却可能是壹世家的报复行动,当然……对象也正是这设计陷害双殿家的主谋-天草圣舆。
对圣舆而言,他并不害怕壹世家的报复,也无惧自己生命的牺牲,毕竟踏上这条不归路之时,他早已做了心里的准备,但就算是要付出性命,也要让宗家们无法再对皇室有所不利……然而这就是他这个月来一直思考的原因。
“嗯?”
就在圣舆快近家府之时,他发现有个人用着淡紫色的外袍连头盖住的披在身上,只不过那走起路的样子来有些无力,摇摇晃晃的感觉也有些怪异。
这时圣舆发现了异状……但他并不是提高警戒的防范这个人,而是赶紧的跑向了那个人。
“你没事吧!?玲奈!!”
当圣舆一赶到面前,这人也用手微微地推开遮住视线的外袍──────正是玖魅玲奈,但那虚弱失神的模样,也让她无力的倒在这唤着自己名字的人怀里。
“这到底……”
仔细一看,圣舆发现到玲奈的全身都是被打的痕迹,甚至更严重的还有被鞭打出血的伤痕,这样的伤势让他非常的吃惊,也非常的愤怒。
“七夜镜,你搞什么?玖魅玲奈的安全不是你该负责的吗?为何会变成这模样?”
本该是只有雨声且无人的街道,在圣舆的质问下,也无声无息的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玲奈大人说了,我不许出手。”
冷淡且毫不关己的一句回话后,这名男子─────七夜镜也再次的消失于无形,然而听到这样的回答后,令圣舆想到能造成玲奈这样伤势,又会让她命令镜别介入的就只有一个人……
“是那家伙,三千院策……”
这时圣舆深深的吸口气让心情平静后,便抱起昏迷的玲奈,回到天草家府中。
在数日的休养下,玲奈的恢复非常的迅速,但面对圣舆……玲奈却从未说过任何话,就只有静静地坐在向着庭院的廊道上。
“身体有比较好了吗?在天草家还觉得习惯吧?今天是莓大福喔,很好吃的。”
这是圣舆数日来,只要探望玲奈都会询问的话,他并不勉强玲奈一定要回答,接着便会把药汤跟甜食放置在玲奈的旁边,然后无言的离去,但这一次……却不一样。
“为什么……什么都不问?”
玲奈终于开口说了话,而换来的态度则是无奈的笑容。
“不是一直都如此吗?从小到大跟老师学术时,不管是遇到挫折还是被骂了,不爱说话的你,总是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庭院,别人跟你说话也不理……”
听了这番回答,玲奈当然还是不解的看着圣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