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想要了解牢狱的料理，就要首先了解这里的市场。”
拜梅尔特的废话所赐，我又陷入了陪逛市场的窘境。我倒是希望她能把精神从料理上移一点到羽狩上去……
不过，在龙蛇混杂的市场里，羽狩的监视也相对较松，被发现的可能性应该很小。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缇娅嘤嘤地说道。
“无妨。”我耸耸肩。
“可，可是……果，果然还是回去吧，我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这种对话已经是第三回了，看来她对于自己占用了我时间的这件事，抱有相当的歉意。
“反正已经到这里了，就去看看吧。”
“可是……”
“别介意了。”
“对不起。”缇娅终于打消了顾虑。
费了我一番功夫。
“但是，没想到你对料理这么热心啊。”
“做饭不精就会挨打，所以我一直都有拼命地学习。”
“以后不用勉强自己去做料理。”
“这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了。”
“不做些工作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安……”
“是因为害怕被骂吗？”
缇娅无言地点头，已经习惯承受暴力的人，是无法这么轻易摆脱这份阴影的。她的身体会记住那份恐惧与痛苦。
“啊，这里有卖肉的。”
“去看看吧。”
“好的，谢谢。”
缇娅窥视着肉铺的帐篷，一边嗯嗯地点着头，一边浏览着摆在货架上的商品，“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礼貌，但是这里的品种很少呢。”
“即便是这样，和我小时候比起来已经好很多了，从前什么都没有卖的。”
“为什么呢？”缇娅抬头问道，而我指向前几天圣女在那里演讲的建筑物──也就是关所，“在关所里面，有着唯一的连通下层与牢狱的楼梯。”
缇娅点了点头，“是的，我来牢狱的时候也是从那里经过的。”
“那个是在大崩落的几年后才建成的。如你所见，牢狱的四周都被悬崖所包围。没有这楼梯，就没办法正常往来吧？人们无法往来，货物自然也不能流通。光靠绳子和筐所能运送的东西终究很有限。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产生贸易吗？”
“不能，呢。”缇娅有些悲伤地摇摇头，“凯伊姆先生从大崩落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在牢狱了吗？”
“嗯。”
“是段非常痛苦的回忆吧。”
脑海中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虽然和缇娅说起的时候很轻描淡写，但实际的情况却不是仅仅用残酷这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
化为瓦砾的街道，满地的伤者与尸体，肆无忌惮的掠夺。
只是想想就会丧失食欲。
“我想不起具体的情形。”对于这些事情，即便是回忆起来，也不愿意多说。
“呵呵，那就和我记不住自己被打过多少回是一样的呢。”
被以奇怪的方式同情了。
“你之所以会记不住，是因为你脑子太笨吧。”
“好过分。”缇娅皱了下眉头，“别看我这样，内心深处也是有坚信不疑的信念的。”
“喔，心灵还真是纤细啊。”
“那当然了。”缇娅满足地说道，突然又把脸转向另一边，“啊，那个店铺是做什么的呢。”
“别突然转变话题啊，真是的……”我顺着她的实现看过去，“那个是水果店，然后是面包店，再往前是酒家。”
“可以去看看吗？”
“随便你。”
“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她这个口头禅真是要命，“有道歉的工夫，还不如用来为下次能够不再道歉而努力。”
“好的，对……。”缇娅将刚要说出口的话咽回腹中，然后，仿佛对自己深刻在体内的这个习惯感到羞耻般地苦笑着，“去面包店吧。”
“那边的店铺是做什么的呢？”
“里面有好多只鸡呢。”
“……”
“好香啊。”
“……喂。”我们一个接一个地逛着店铺，虽然我已经相当地厌烦，但缇娅却依旧步履轻盈，这就是传说中女人逛街的能力么？“你这家伙真有精神啊。”
“对不起，累了吗。”缇娅停下了脚步。
“不要紧，接下来去哪个店？”现在的工作就是要讨她的欢心，这里必须老实地作陪。
“那一带是卖什么的呢？”
“那里多是杂货店，也有卖服装和化妆道具的店铺。”
“哇啊……”
“要去看看吗……虽然我想这么问，不过看来是不行了啊。”
“哎？”
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天空已经布满厚重的乌云。
“下次再去杂货店吧。”
“知道了，请一定要带我去哦。”
“啊啊。”我点了点头。在我们进行着这些对话的时候，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雨下大了。
我和缇娅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裤子上满是溅起的泥土。
“真倒霉。”
“对不起，都怪我拉着您到处跑来跑去。”
“不，是我没有注意到天空的异常。”
在暗杀的时候，天气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换做平时肯定会注意到的细节，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被我遗漏了，是因为缇娅人畜无害的举动而放松警惕了吧。
“要走了。”
雨下得更大了，我们冲到一个宽大的屋檐下避雨，雨水在小巷中汇成黑色的小河，屋顶上落下的无数水流激烈地冲击着地上的水洼。
“呵呵，完全湿透了呢。”缇娅一脸苦笑。
“别感冒了。”
“没关系的。”缇娅摇了摇头，“从前的工作基本上和天气没什么关系。因为主人心肠很坏，越是下雨就越喜欢让我出去买东西。而且，因为下雨而晚归就会挨打。”缇娅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番话，似乎并不是在表明自己的不幸，想象着缇娅曾经度过的每天，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的过去。
这和我在开始暗杀的工作之前──在娼馆那时的生活是相同的吧。
心情好差。
正当我想要叹气的时候，附近传来了脚步声——什么人正在向这边走来。
“妈的，今天真是太背了。”
“别发牢骚了快走吧，马上就到能避雨的地方了。”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和一个胖子从远处渐渐跑了过来。
“呵呵呵，那边的人也很辛苦呢。”缇娅看向那两个人。
“不光被娼妇耍了，还被这破路弄得一身脏。啊—真不爽。”高个子的人抱怨道。
“这是你自作自受。如果在上面的时候成绩好的话，也不会被送到牢狱来吧。”另一个人推了他一把。
“我可是自愿来这里的，”高个子不满地说道，“我向上头请求，请一定让我到最严酷的地方工作。”
“哈哈哈，别扯了。你又不是菲奥奈大小姐。”
似曾听闻的声音。
“难不成……”回过神来，男人们的身影已经变得很大。
“是羽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