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人是吉克。是掌控着牢狱的组织之一,不蚀金锁的头目。不仅组织的成员,就连店内一般的客人也对他以注目礼表示敬意。
吉克露出自来熟的笑容开口说道,“各位继续吧。”仿佛停滞的时钟重新转动了一般,店内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抱歉,今天拜托你去做了无聊的工作。”吉克就轻驾熟地来到我身边。
“不用介意。”
吉克轻轻点了点头,在我右边坐了下来。
“逃跑的男人怎么样了?”
“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和娼妇落跑的下场除此之外也别无二物了。
吉克扬了扬眉毛:“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吗?”
“不,没什么。”
“那个无聊的家伙,完全没有趣味呢。”
“真希望他也替我负责清扫的部下也考虑考虑。”
“真是灾难啊。”
“比起那个,我听说了哦。你去追羽化病人了啊。”
“消息真灵通。”
“梅尔特也注意点,你丢钱不是已经一回两回了。”吉克话锋一转,指向了梅尔特。
“好的—我会注意的。”梅尔特用戏谑的姿势作势道歉,“吉克还是平常的点单吧。凯伊姆要再来一杯吗?”
我们用眼神点头示意后,梅尔特开始准备起酒来。这期间,吉克已将雪茄点着,然后吸了一口。悠然地吐出烟圈后,吉克取出一个纸包放在柜台上:“这是抓捕逃跑男人的报酬。”
“下次有什么事再告诉我。”我将纸包收入怀中。
用不着确认其内容,因为吉克从未因为报酬的多少而让我失望。
“来,久等了。”梅尔特在我们前面放下两个陶杯,我们各自拿了自己的那份。
“话说回来梅尔特,为什么会被那种孩子偷到钱?”我问道。
“让我猜猜看。”吉克抢在了梅尔特前面,“是那个吧,看某个特立独行的男人入迷了,所以就有了空隙?”
“可惜—。”梅尔特摇了摇头,“事实恰恰相反,是那家伙一直在纠缠我。”
“完全把你当成新进的女佣了么。”我插嘴道。
“我从前可是很有名的,不会被当成这种下人吧。”梅尔特悠然地说道,“……而且,我没法对对我这么钟情的人发火啊。”
“你傻啊。”我和吉克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异口同声呢,不愧是兄弟。”梅尔特嬉笑着将我们两个人眼前的酒杯倒满。
我满意地喝了口酒,随后说道,“别用这种称呼,怪恶心的。”
“说得没错。”说着,吉克突然停下了动作,“……说起来……。”
“怎么了?”
“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我和凯伊姆,哪个是哥哥啊?”
“你也说这么无聊的话题。”我敲了敲酒杯的边缘。
“不,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吉克一本正经地问道,“梅尔特,事实是怎么样的?”
“啊~是怎么样的呢~。”梅尔特半开玩笑地比量着我们,“我忘记了。”
“骗人。”吉克很不满意。
“我说真的。”梅尔特用更一本正经的表情回应道,“不过,如果想起来了的话,就算是写在遗书上我也会公诸于众的。”
“喔唷。”吉克大叫一声,“那么,我就不能比你先死了啊。”
“蒙你费心。”梅尔特微微一下,“顺带一提,有传言说吃过我们这里的料理后可以长生不老哦?”
“好,来两份炖菜,记得加腊肠。”吉克点了点头。
“多谢惠顾。”微微一笑后,梅尔特去厨房传达点单。
我推了推吉克的胳膊,梅尔特很明显是在借机卖她的菜品。
“啊,不好了。”虽然吉克做出一副后悔的表情,但他肯定早就知道梅尔特的用意。
在和我们插科打诨的时候,承担着众人的吉克似乎也能因此而放松一些。
“话题扯远了。”待梅尔特回来,我再次问道。
梅尔特扬了扬眉毛,“什么话题来着?”
“关于为什么你的钱会被偷这件事。”我正色道,“丢钱的时候以你来说,应该不会全无察觉吧?”
“算是吧,被偷的时候确实也想过要抓住他。”梅尔特点了点头,“但是,我注意到了那个孩子背后的鼓起呢。”
“所以就不由自主地放他逃跑了?”吉克接道,“就算你向羽化病人施恩,也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哦。”
“我知道。”梅尔特有些无奈地说道,“正因为知道,所以之后才会拜托凯伊姆去将钱取回的。可是,呢……。梅尔特的视线在一瞬间阴沉下来,“果然还是很矛盾呢。明明是自己放他逃跑的,之后又拜托别人去抓他。但是,在那一刹那……应该说是,突然露出了真心吧。或许,也可能只是自我满足而已。”
这边是我无法理解梅尔特的感情的细腻之处。
“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不是很幸运么。在被《不蚀金锁》抓到之前,就被羽狩保护了,现在应该已经躺在治愈院的床上了。”我安慰道。
吉克也插了进来,“如果被我们抓到的话,嘛,至少也会断掉一根胳膊吧。”
“比起失去胳膊,这不是个很好地结局吗。”我继续说道,吉克点了点头,“多亏梅尔特的一念之善,那个小子的胳膊被救下来了。对我来说,不能去管教他稍微有点可惜就是了呐。”吉克看着我会心一笑。
“我姑且是给了他两三拳。”我补充了自己的惩罚。
“你这不是很善解人意么。”吉克笑了笑。
“没有帮他的忙啊。”梅尔特皱了皱眉头。
“你给我用常识考虑考虑。”我有些无奈地说道。
梅尔特还是知道牢狱令人厌恶的法则的。她也十分清楚,没有人会去救并非自己家人的羽化病患者。恐怕就连她自己看到羽化病人在眼前被带走,都不会伸出援助之手吧。但是,梅尔特还是会用她那怜人之心为不幸的人们感到忧伤。
“本来,就算羽化病人不被羽狩带走而导致羽化病扩散,在牢狱里死亡的理由也要多少就有多少。事到如今多一个病人,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吧。那么,那些羽化病人为什么就不能和我们一起开心地生活呢。”梅尔特幽幽说道。
“像梅尔特这样思考的人少之又少。”吉克盯着眼前的酒杯不妨,“就算早晚会死去,为了今日的苟活而努力拼搏也是人之常情。”
“我知道。”梅尔特笑了笑,“别介意,我刚才只是顺口说说。”
说着,梅尔特低下的目光中露出笑意。这家伙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博爱主义的基因。当然,像那样伟大的博爱精神已经基本上都无疾而终了,而她本人亦知道这点。
突然,梅尔特的眼睛看向了门口,随后便笑了出来。
“辛苦了,艾莉斯。”梅尔特跟走来的人打着招呼。
“嗯。”用不可爱的声音随口回应后,艾莉斯理所当然般地在我左边的座位坐下。
梅尔特什么都没有问,就开始准备起茶来。
“多亏你去帮忙叫凯伊姆了呢。”梅尔特笑着说道。
“不客气。”艾莉斯头也不抬地回答,“我从店里出去以后不久就看到他了,这是我们被命运之绳紧紧相连的证明呢。”
“那还真是糟糕。”一丝寒意爬上了我的后背。
“用不着这么害羞的。”
“用茶堵上你的嘴吧。”
“好。”艾莉斯再度低下了头。
“司空见惯的风景呢。”梅尔特不失时机地将茶端了上来,“你在那之后去做什么了?”
“去莉莉乌姆照顾患病的女孩子了。好像是毒品上瘾,费了很大劲才止住她的胡闹。”艾莉斯把洁白的胳膊放在柜台上,在那里有着很明显的数处赤红的抓伤,“希望你能好好管理下自己店里的娼妇呢。”艾莉斯不满地看向吉克。
“抱歉啊。为表歉意,就让我来给艾莉斯诊疗一下吧。”吉克说着就要去抓艾莉斯的胳膊。
“去死吧。”艾莉斯冷冷地闪过刻意露出猥琐表情的吉克。
梅尔特则是关注着其他的东西。“是什么药?”
“是最近上市的一种药。”吉克在艾莉斯之前说了出来,“虽然中毒的可能性很低,但只要中毒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虽然我也许没有时间去管教她,不过我还是会注意的。”
“毒药的主人是吉克吗?”艾莉斯冷冷地问道。
“《不蚀金锁》不卖药,这是从先代定下的规矩。”吉克的声调微微上扬。
“抱歉,开玩笑的。”艾莉斯面无表情地说道。
“关于药的出处,这边也会调查的。”吉克说道,“如果有什么传闻的话记得告诉我。”
“知道了。”艾莉斯略有不满地说道,“麻药中毒的人真麻烦呢,又不能完全治好。既然要悄悄地打,那就也悄悄地去死不就好了。”
在娼馆的时候,我看到过无数个麻药中毒的女人。会采取的对策就只有多饮水来冲淡体内的毒素这种连基本都算不上的治疗法。如果让她们停止吸毒,放着不管的话大概会自杀,也会令店铺受到处分。对于身为医生的艾莉斯来说,应该是她最不想对其诊察的患者吧。
喀啷喀啷
一个男人悄悄走了过来。
是吉克的心腹,奥兹。“吉克大人,抱歉打扰你开心的时光。”
“怎么了。”
“请将耳朵凑过来。”奥兹在吉克的耳边低声说了些话。
“……知道了。”
“凯伊姆,一会到娼馆来一趟。”
“啊啊。”我随口应道。
吉克从座位上站起。
“噢,我都给忘了。”吉克把硬币放在柜台上。
是几枚金币。
“让这里的大家都开心一下。我走了。”吉克笑道。
“好。”奥兹跟在吉克后面,两个人从店内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