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快刀马关猛问道:“冯老板,这几天做了什么好买卖啊?”宋玄心道:“怪道房中那人的声音听来耳熟,原来是‘没本钱’冯博。此人劫富济穷,颇有侠名。”
他既知房中是张达、马关猛、冯博三人,便不想听人隐私,寻思:“明日一早去拜房冯博,向他探问刘神医的落脚之地。”刚要回去,却听得张达道:“依兄弟猜想,刘神医大撒英雄帖,就是为了商议如何对付宋玄。这位‘阎王敌’嫉恶如仇,又听说他跟报国寺的玄难、玄寂两位大师交情着实不浅。”冯博说道:“不错,我想江湖上近来除了前一段时间宋玄大开杀戒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大事。张兄、马兄,来来来,咱们干上几斤白酒,今夜来个抵足长谈。”
宋玄心想,他们就是说到明朝天亮,也不过是将我加油添酱的臭骂一夜而已,当下不愿再听,回到亚雪房中。
亚雪见他脸色惨白,神气极是难看,问道:“小黄,你遇上了敌人吗?”心下担忧,但他受了内伤。宋玄摇了摇头。亚雪仍不放心,问道:“你没受伤,是不是?”
宋玄自踏入江湖以来,只有为友所敬、为敌所惧,哪有像如此受人轻贱卑视,他听亚雪这般询问,不由得傲心登起,大声道:“没有。那些无知小人对我宋某造谣诬蔑,倒是不难,要出手伤我,未必有这么容易。”突然之间,将心一横,激发了英雄气概,说道:“亚雪,明日我去给你找一个天下最好的大夫治伤,你放心安睡吧。”
亚雪瞧着他这副睥睨傲视的神态,心中又是敬仰,又是害怕,只觉眼前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又骄傲、又神气。粗犷慕迈,像一头雄狮,温文潇洒,像一只凤凰。
宋玄心意已决,更无挂虑,坐在椅上便睡着了。
亚雪见黯淡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过了一会,听得他发出轻轻劓声,脸上的肌肉忽然微微扭动,咬着牙齿,方方的面颊两旁肌肉凸了出来。亚雪忽起怜悯之意,只觉得眼前这个粗壮的汉子心中很苦,比自己实是不幸得多。
次日清晨,宋玄以内力替亚雪接续真气,付了店帐,命店伴去雇了一辆骡车。他扶着亚雪坐入车中,然后走到冯博的房外,大声道:“冯兄,小弟宋玄拜见。”
冯博和张达、马关猛三人骂了宋玄半夜,倦极而眠,这时候还没起身,忽听得宋玄呼叫,都是大吃一惊,齐从炕上跳了下来,抽刀的抽刀,拔剑的拔剑,摸鞭的摸鞭。三人兵刃一入手,登时呆了,只见自己兵刃上贴着一张小小白纸,写着“宋玄拜上”四个小字。三人互望了几眼,心下骇然,知道昨晚睡梦之中,已给宋玄做下了手脚,他若要取三人性命,当真易如反掌。其中冯博更是惭愧,他外号叫做“没本钱”,日走千家,夜闯百户,飞檐走壁,取人钱财,最是他的拿手本领,不料夜中着了宋玄的道儿,直到此刻方始知觉。
冯博将软鞭缠还腰间,心知宋玄若有伤人之意,昨晚便已下手,当即抢到门口,说道:“冯博的项上人头,宋兄何时要取,随时来拿便是。冯某专做没本钱生意,全副家当蚀在宋兄手上,也没什么。阁下连道义不顾,就连手无寸铁的人都杀,对冯某这般泛泛之交,下手何必容情?”他一见到软鞭上的字条,便已打定了主意,知道今日之事凶险无比,索性跟他强横到底,真的无法逃生,也只好将一条性命送在他手中了。
宋玄抱拳道:“昔日一别,忽忽数年,冯兄风采如昔,可喜可贺。”冯博哈哈一笑,说道:“苟且偷生,直到如今,总算还没死。”宋玄道:“听说‘阎王敌’刘神医大撒英雄帖,在下颇想前去见识见识,便与三位一同前往如何?”
冯博大奇,心想:“刘神医大撒英雄帖,为的就在对付你。你没的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孤身前往,到底有何用意?久闻丐帮宋帮主胆大心细,智勇双全,若不是有恃无恐,决不会去自投罗网,我可别上了他的当才好。”
宋玄见他迟疑不答,道:“宋某有事相求刘神医,还盼冯兄引路。”
冯博心想:“我正愁逃不脱他的毒手,将他引到英雄宴中,群豪围攻,他便有三头六臂,终穷寡不敌众。只是跟他一路同行,实是九死一生。”虽然心下惴惴,总想还是将他领到英雄会中去的为妙,便道:“这英雄大宴,便设在此去东北七十里的隐雾山庄。宋兄肯去,再好也没有了。冯博有言在先,自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宋兄此去凶多吉少,莫怪冯博事先不加关照。”
宋玄淡淡一笑,道:“冯兄好意,宋某心领。英雄宴既设在隐雾山庄上,那么做主人的是马氏双雄了?隐雾山庄的所在,那也容易打听,三位便请先行,小弟过得一个时辰,慢慢再去不迟,也好让大伙儿预备预备。”
冯博回头向马关猛和张达两人瞧了一眼,两人缓缓点头。冯博道:“既是如此,我们三人在隐雾山庄上恭候宋兄大驾。”
冯、马、张三人匆匆结了店帐,跨上坐骑,加鞭向隐雾山庄进发。一路催马而行,时时回头张望,只怕宋玄忽乘快马,自后赶到,幸好始终不见。冯博固是个机灵之极的人物,马关猛和张达也均是阅历富、见闻广的江湖豪客。但三人一路上商量推测,始终捉摸不透宋玄说要独闯英雄宴有何用意。
马关猛忽道:“冯大哥,你见到宋玄身旁的那辆大车没有,这中间只怕有什么古怪。”张达道:“难道车中埋伏有什么厉害人物?”冯博道:“就算车中重重叠叠的挤满了人,挤到七八个,那也塞得气都透不过来了。加上宋玄,不足十人,到得英雄宴中,只不过如大海中的一只小船,那又有什么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