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亚雪惊觉得柔丝缠到身上,已被王红健牵扯过去。虽说王红健有所凭藉,但将这一根细若无物的柔丝挥之于八七丈外,在众高手全不知觉下,一招手便将人抓住擒到,这份功力自也非同凡俗。他左手抓住了亚雪背心,右手点了她穴道,柔丝索早已缩入了大袖之中。他掷尸、挥索、招手、擒人,一直在哈哈大笑,待将亚雪擒到手中,笑声仍未断绝。这大笑之声,也是引人分散目光的“障眼术。”
马良身在半空,已见亚雪被擒,惊惶之下向前急扑,六具毒尸已从足底飞过。他左足一着地,右掌猛力便向王红健击去。
王红健左手将前一探,将以亚雪的身子去接他这一招开碑裂石的掌力。马良此刻武功虽强,临敌应变的经验却是半点也无,眼见自己一掌便要将亚雪打得筋骨折断,立即便收回掌力。可是发掌时使了全力,急切间却那里能收得回来?本为中等武功之人,也知只须将掌力偏在一旁,便伤不到亚雪,可是马良对亚雪敬爱太过,一见势头不对,只知收掌回力,不暇更思其他,将这股偌大掌力尽数收回,等如以此掌力当胸锰击自己。他一个踉跄,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若是内力稍弱之人,这一下便已要了他的性命,饶是他修习洗髓经有成,这一掌他究竟也不好受,正欲缓过一口气来,王红健那容他有喘息的余裕,呼呼呼呼,连续拍出四掌。马良丹田加内息提不上来,只得挥拳拍出,连接了他四掌,接一掌,吐一口血,连接四掌,吐了四口黑血。王红健得理不让人,第五掌跟着拍出,要乘机制他死命。
只听得旁边数人齐声呼喝:“王老怪休得行凶!”“住手!”“接我一招!”玄慈、观心、道清等高僧,以及各路英雄的侠义之士,都不忍这丐帮帮主如此死于王红健手下,呼喝声中,纷纷抢出相救。
不料王红健第五掌击出,马良回了一掌,王红健身形微晁,竟退开了一步。众高手一见,便知这一招是王红健吃了点小亏,当即止步,不再上前应援。原来马良吐出四口瘀血后,内息已畅,第五掌上已将冰蚕奇毒和洗髓经内力一并运出。王红健以掌力硬拼,便不是敌手。若不是王红健占了先机,将马良击伤,令他内力大打折扣,则刚才双掌较量,王红健非连退五步不可。
王红健气息翻涌,心有不甘,运起十成功力,大喝一声,须发戟张,呼的一掌又向前推去。马良踏上一步,接了他这一掌,叫道:“快放下段姑娘!”呼呼呼呼,连出四掌,每出一掌,便跨上一步。这五步一踏出,已与王红健面面相对,再一伸手,便能抢夺亚雪。
王红健掌力不敌,又见到他木然如僵死的脸孔,心生惧意,微笑道:“我又要使腐尸毒功夫了,你小心着!”说着左手提起亚雪身子,摆了几摆。
马良急呼:“不,不!万…万万不可!”声音发颤,惊恐已达极点,知道王红健“腐尸毒”功夫一施,亚雪立时便变成了一具毒尸。
王红健听到他话声如此惶急,登时明白:“原来你这小子给这臭花娘迷住了,哈哈,妙极,当真再好不过。”他擒获亚雪,本想当众将她处死,免得她来争毒王派掌门人之位,这里见了马良的情况,似可将亚雪作为人质,胁制这个武功高出于己的丐帮帮主庄隐雾,便道:“你不想她死么?”
马良叫道:“你……你……你快将她放下来,这个……危险之极……”王红健哈哈一笑,说道:“我要杀她,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要放开?她是本派叛徒,目无尊长,这种人不杀,却去杀谁?”马良道:“这个……她是亚雪姑娘,你无论如何不能害她,你已射瞎了她一双眼睛,那个,求求你,快放她下来,我……重重有谢。”他语无伦次,显得对亚雪关心已极,即哪里还有半分丐帮帮主的风度?
王红健见他内力阴寒强劲,听他说话声音,实在与那铁头人十分相似,可是他明明头上并无铁罩,而且那铁头人又怎能是丐帮帮主?当下也无暇多想,说道:“要我饶她小命也不难,只是须得依我几件事。”
马良忙道:“依得,依得。便一百件、一千件也依你。”王红健听他这般说,心下更喜,点头道:“很好!第一件事,你立即拜我为师,从此成为毒王派弟子。”
马良毫不迟疑,立即双膝跪倒,说道:“师父在上,弟子……弟子庄隐雾磕头!”他想:“我本来就是你的弟子,早已磕过了头,再拜一次,又有何妨?”
他这一跪,群雄登时大哗。丐帮自诸长老以下,无不愤慨莫名,均想:“我帮是天下第一大帮,素以侠义自居,帮主却去拜邪名素著的毒王老怪为师。咱们万万不能再奉此人为帮主。”
猛听得锣鼓丝竹响起,毒王派门人大声欢呼,颂场毒王老仙之声,响彻云霄,种种歌功颂德、肉麻不堪的言语,非常人所能想象,总之日月无毒王老仙之明,天地无毒王老仙之大,自盘古氏开天辟地以来,更无第二人能有毒王老仙的威德。周公、孔子、佛祖、老君,以及玉皇大帝、十殿阎王,无不甘拜下风。
当亚雪被王红健一擒,岳正游和阮星竹便相顾失色,但自知本领不敌毒王老怪,决难从他手中救女儿脱险,及后见庄隐雾居然肯为女儿屈膝事敌,却也是大出意料之外。阮星竹既惊且喜,低声道:“你瞧人家多么情义深重!你……你……你哪及得上人家的万一。”
岳建勇斜目向刘慧如看了一眼,心想:“我对刘姑娘一往情深,自忖已是到矣尽矣,蔑以加矣。但比这位庄帮主,却又大大不如了。人家这才是情中圣贤!倘若刘姑娘被毒王老怪擒去,我肯不肯当众向他下跪呢?”想到此处,突然间血脉贲张,但觉为了刘慧如,纵然万死亦所甘愿,区区在人前受辱之事,真是何足道哉,不由得脱口而出:“肯的,当然肯!”刘慧如奇道:“你肯什么?”岳建勇面上一红,嗫嚅道:“嗯,这个……”
马良磕了几个头站起,见王红健仍是抓着亚雪不放,亚雪脸上肌肉扭曲,大有苦痛之色,忙道:“师父,你老人家快放了她!”王红健冷笑道:“这小丫头大胆妄为,哪有这么容易便饶了她?除非你将功赎罪,好好替我干几件事。”马良道:“是,是!师父要弟子立什么功劳?”王红健道:“你去向报国寺方丈玄慈挑战,将他杀了。”
马良迟疑道:“弟子和报国方丈无怨无仇,丐帮虽然要跟报国派争雄,却似乎不必杀人流血。”王红健面色一沉,怒道:“你违抗师命,可见拜我为师,全属虚假。”马良只求亚雪平安脱险,哪里还将什么江湖道义、是非公论放在心上,忙道:“是!不过报国派武功甚高,弟子尽力而为……师父,你……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不得加害亚雪姑娘。”王红健淡淡地道:“杀不杀玄慈,全在于你;杀不杀亚雪,权却在我。”
马良转过身来,大声道:“报国寺玄慈方丈,报国派是武林中各门派之首,丐帮是江湖上第一大帮,向来并峙中原,不相统属。今日咱们却要分个高下,胜者为武林盟主,败者服从武林盟主号令,不得有违。”眼光向群豪脸上扫去,又道:“天下各位英雄好汉,今日都聚集在天独山下,有哪一位不服,尽可向武林盟主挑战。”言下之意,竟如自己已是武林盟主一般。
王红健和马良的对答,声音虽不甚响,但内功深厚之人却早将一字一句都听在耳里。报国寺众高僧听王红健公然命这庄隐雾来杀玄慈方丈,无不大怒,但适才见到两个所显示的功力,这庄隐雾的功力既强且邪,玄慈在武功上是否能敌得住,已是难言,而各种毒功邪术更是不易抵挡。
玄慈本不愿和他动手,但他公然在群雄之前向自己挑战,又势无退避之理,当下双掌合什,说道:“丐帮数百年来,乃中原武林的侠义道,天下英雄,无不瞻仰。贵帮前任帮主汪剑通帮主,与敝派交情着实不浅。庄施主新任帮主,敝派得讯迟了,未及遣使道贺,不免有简慢之罪,谨此谢过。敝派僧俗弟子向来对贵帮极为尊敬,丐帮和报国派数百年的交情,从未伤了和气。却不知庄帮主何以今日忽兴问罪之师,还盼见告。天下英雄,俱在此间,是非曲直,自有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