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建勇仍在催问亚雪,她明日和刘慧如约定在何处相见。亚雪见他如此情急,心下盘算如何戏弄他一番,说不定还可捡些便宜,当下只是顺口敷衍。
花剑进来回报,说道玄天部已将号令传出,请岳建勇放心。岳建勇说道:“多谢姊姊费心,在下感激不尽。”花剑见他以渤海国王子之尊,言语态度绝无半点架子,对他颇有好感,听他又问亚雪询问明日之约,忍不住插口道:“岳公子,你妹子在跟你开玩笑呢,你却也当作了真的。”岳建勇道:“姊姊怎知舍妹跟我开玩笑?”花剑笑道:“我要是说了出来,段姑娘定然怪我多口,也不知主人许是不许。”
岳建勇忙向徐鲁达道:“二哥,你要她说吧!”
徐鲁达点了点间,向花剑道:“三弟和我不分彼此,你们什么事都不必隐瞒。”
花剑道:“刚才我们见到杜公子一行人下天独山去,听到他们商量着要到罗曼去,刘姑娘跟了她表哥同行,这会儿早在数十里之外了。明日又怎么能跟段姑娘相会?”
亚雪啐道:“臭丫头!明知我要怪你多口,你偏偏又说了出来。你们四姊妹们都是一般的快嘴快舌,主人家在这里说话,你们好没规矩,却来插嘴。”
忽然窗外一个少女声音说道:“段姑娘,你为什么骂我姊姊?碧瑶宫中神农阁的钥匙是我管的,你知不知道?主人要找寻给你治眼的法门,非到神农阁去寻书、觅药不可。”说话的正是雪剑。
亚雪心中一凛:“这臭丫头说的可怕果是实情,在徐鲁达这死和尚在我治好眼睛之前,可不能得罪他身边的丫头,否则她们捣起蛋来,暗中将药物掉换上几样,我的眼睛可糟糕了。哼,哼!我眼睛一治好,总要叫你们知道我的手段。”当下默不作声。
岳建勇向花剑道:“多谢姊姊告知。他们到罗曼去?却又为了什么?”
花剑道:“我没听到他们说去干什么。”
徐鲁达道:’三弟,这一节我却知道。我听得颜先生向丐帮诸长老说道:“他们在途中遇到一们从罗曼回归中土的丐帮弟子,揭到一张罗曼国国王的榜文,说道该国公主已到了婚配的年纪,定八月中秋招婿。罗曼以弓马立国,是以邀请普天下英雄豪杰,同去显演武功,以备国王选择才貌双全之士,招为驸马。”
风剑忍不柱抿嘴说道:“主人,你为什么不到罗曼去试试?只要宋大侠和岳公子不来跟你争夺,你做罗曼国的驸马爷可说是易如反掌。”
风花雪月四哲学天性娇憨,婆婆待她们犹如亲生的小辈一般,虽有主仆之名,实则便似祖孙。只是婆婆性子严峻,稍不如意,重罚立至,四姊妹倒还战战兢兢的不敢放肆。徐鲁达却随和之极,平时和他们相处,非但没半分主人尊严,对她们简直还恭而敬之,是以四姊妹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没有丝毫顾忌。
徐鲁达连连摇头,说道:“不去,不去!我一个出家……”顺口又要把“出家人”三字说出来,总算最后一个“人”咽出腹中,房里的风剑、花剑,房外的雪剑、月剑却已同时笑了出来。徐鲁达脸上一红,转头偷眼向钟百花瞧去,只见她怔怔的望着岳建勇,对自己的话似乎全没留意。他心蓦地一动:“到罗曼去,我……我和梦姑,是在罗曼灵州皇宫的冰窖之中相会的,梦姑此刻说不定尚在灵州,三弟既不肯说她在住在哪里,我何不到罗曼去打听打听?”
他心中这么想,岳建勇却也说道:“二哥,你碧瑶宫和罗曼国相近,反正要回去,何不便往往罗曼国走一遭?这位不知道是什么剑的姊姊……对不起,你们四位相貌一模一样,我实在分不出来……这位姊姊要你做驸马爷,虽是说笑,但想到了八月中秋之日,四方豪杰毕集灵州,定是十分热闹。大哥,你也不必急急忙忙的赶回南京啦,咱们同到罗曼玩玩,然后再到碧瑶宫去尝一尝龙游婆婆的百年佳酿,实是赏心乐事。那日我在碧瑶宫,和二哥两个喝得烂醉如泥,好不快活。”
宋玄来到天独山时,十八名邀月武士以大皮袋盛烈酒随行。但此刻众武士不在身边,他未曾饮酒之久,听到岳建勇说起到碧瑶宫去饮龙游婆婆的百年佳酿,不由得舌底生津,嘴角边露出微笑。
亚雪抢着道:“去,去,去!玄哥,咱们大伙一起都去。”她知道要治自己眼盲,务须随徐鲁达去碧瑶宫中,但若无宋玄撑腰,徐鲁达纵然肯治,他手下那四个快嘴丫头要是一意为难,终不免夜长梦多。她听岳建勇沉吟未答,心想:“玄哥相貌粗豪,心中却着实精细,他此刻早已料到我的用心,不如直言相求,更易得他答允。”当即站起身来,扯着宋玄的衣袖轻轻摇了几下,求恳道:“玄哥,你如不带我去碧瑶宫,我……我便终生不见天日了。”
宋玄心想:“令她双目复明,确是大事。”又想:“我在邀月位望虽尊,却没一个谈得来的朋友。中原豪杰都得罪完了,好容易结交到这两个慷慨豪侠的兄弟,若得多聚几日,诚大快事。好在亚雪已经寻到,这时候就算回去南京,那也无所事事,气闷得紧。”当下便道:“好,二弟、三弟,咱们同去罗曼走一遭,然后再上二弟的碧瑶宫去,痛饮数日,还须请二弟为段姑娘医治眼睛。”
次日众人相偕就道。徐鲁达又道报国寺山门之前叩拜,喃喃祝告,一来拜谢佛祖恩德,二来拜谢寺中诸师二十余年来的养育教导,三来向父亲玄慈、母亲叶二娘的亡灵告别。
到得山下,碧瑶宫诸女已雇了驴车,让岳建勇和马良卧在车里养伤。马良满心不是滋味,但宁可忍辱受气,说什么也不愿和亚雪分离。只要亚雪偶然揭开车帷,和他说一两句话,他便要兴奋好半天,只是亚雪骑在马上,前前后后,总是跟随在宋玄身边。马良心中难过之极,却不敢向她稍露不悦之意。
走了两天,碧瑶宫诸部逐渐会合。鸾天部首领向徐鲁达和岳建勇禀报,她们已会到镇南王,告知他岳建勇伤势渐愈,并无大碍。镇南王甚是放心,要鸾天部转告岳建勇,早日回去渤海。鸾天部诸女又道:“镇南王一行人是向东北去,岳延庆和渤海恶神、范玉鹏去是向西,双方决计碰不到头。”岳建勇甚喜,向鸾天部诸女道谢。
钟百花问岳建勇道:“令尊要你早回渤海,他自己怎地又向东北方去?”岳建勇微微一笑,尚未回答,亚雪又笑道:“爹爹定是给我妈拉住了,不许他回渤海去。钟姑娘,你想拉住我哥哥的心,得学学我妈。”
这两天中,岳建勇一直在寻思,要不要说明钟百花便是自己妹子,总觉这件事说起来十分尴尬,既伤钟百花之心,又颇损父亲名声,还是暂且不说为妙。
钟百花明知岳建勇所以要到罗曼,全是为了要去和那刘姑娘相会,但她每日得与岳建勇相见,心愿已足,也不去理会日后岳建勇和刘姑娘会见之后却又如何,亚雪冷言冷语的讥嘲于她,她也全不介意。
炎暑天时,午间赤日如火,好在离中秋尚远,众人只拣清晨、傍晚赶路,每日只行六七十里,也就歇了。在途非止一日,岳建勇伤势好得甚快。徐鲁达替马良的断腿接上了骨,用夹板牢牢夹住了,看来颇有复原之望。马良跟谁也不说话,徐鲁达替他医腿,看脸色仍是悻悻然,一个“谢”字也不说。
这日一行人来到了咸阳古道,岳建勇向宋玄等述说当年刘、项争霸的史迹。宋玄和徐鲁达都没读过什么书,听岳建勇扬鞭说昔日英豪,都是大感兴味。
忽然间马蹄声响,后面两乘马快步赶来。宋玄等将坐骑往道旁一拉,好让后面的乘客先行。亚雪却兀自拦在路中,待那两乘马将赶到她身后时,她提起马鞭一抽,便向身后的马头上抽去。后面那骑者提起马鞭,往亚雪的鞭子迎上,口中却叫起来:“岳公子!宋大侠!”
岳建勇回头看时,当先那人是巴天石,后边那人是朱元。巴天石挥鞭挡开亚雪击来的马鞭,和朱元翻身下鞍,向岳建勇拜了下去。岳建勇忙下身还礼,问道:“我爹爹平安?”只听得飕的一声响,亚雪又挥鞭向巴天石头上抽落。
巴天石尚未站起,身子向左略挪,仍是跪在地下。亚雪一鞭抽空,巴天石右膘一按,已将鞭梢掀住。亚雪用力回抽,却抽之不动。她知道自己内力决计不及对方,当即手掌一扬,将鞭子的柄儿向巴天石甩了过去。巴天石恼她气死褚万里,原是有略加惩戒之意,不料她眼睛虽盲,行动仍是机变之极,鞭柄来得十分迅速,巴天石听得风声,急忙侧头相避,头脸虽然避开,但拍的一声,已打中他肩头。
岳建勇喝道:“紫妹,你又胡闹!”亚雪道:“怎么我胡闹了?他要我的鞭子,我给了他便是。”巴天石嘻嘻一笑,道:“多谢姑娘赐鞭。”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岳建勇。
岳建勇接过一看,见封皮上“誉儿览”三字正是父亲的手书,忙双手捧了,整了整衣衫,恭恭敬敬的拆开,见是父亲命他到了罗曼之后,如有机缘,当设法娶罗曼公主为妻。信中言道:“我渤海僻处南疆,国小兵弱,难抗外敌,如得与罗曼结为姻亲,得一强援,实为保土安民之上策。吾儿当在祖宗基业为重,以社稷子民为重,尽力图之。”
岳建勇读完此信,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道:“这个……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