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听得鼓声如雷,两队骑兵从南北杀将过来。宋玄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这两队骑兵每一队都在万人以上,已方久战之后,不是受伤,便已疲累,如何抵敌?叫道:“丐帮众兄弟断后!将坐骑让给受了伤的朋友们先退!”丐帮帮众大声应诺,纷纷下马。宋玄又叫:“结成打狗大阵!”群丐口唱“莲花阵”,排成一列列人墙。宋玄叫道:“玄渡大师、二弟、三弟,快率领大部朋友向西退却,让丐帮断后!”
日光初升,只照得邀月兵的矛尖刀锋,闪闪生辉,数万只铁蹄践在地上,直是地摇山动。
徐鲁达和岳建勇见了邀月兵的兵势,情知丐帮的“打狗大阵”无论如何阻拦不住,二人分站宋玄左右,说道:“大哥,咱们结义兄弟,有难同当,生死与共!”宋玄道:“那你快叫本部人马退后!”
徐鲁达、岳建勇分别传令。岂知碧瑶宫的部属固不肯舍主人而去,渤海国的将士也决不肯让皇帝身居险地,自行退却。眼见邀月兵越冲越近,射来弩箭已落在宋玄等人十余丈外。玄渡本已率领中原群豪先行退开,这时群豪见情势凶险,竟有数十人奔了回来助战。
宋玄暗暗叫苦,心想:“这些人一个个武功虽高,聚在一起,却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谙兵法部属,如何与邀月兵相抗?我一死不打紧,大伙儿都被邀月兵聚歼于南京城外,那可……那可……”
正没做理会处,突然间邀月军阵中锣声急响,竟然鸣金退兵,正自疾冲而来的邀月兵一听到锣声,当即带转马头,后队变前队,分向南北退了下去。宋玄大奇,不明所以,却听得邀月军阵后喊声大振,又见尘沙飞扬,竟是另有军马袭击邀月军北后,宋玄更是奇怪:“怎么邀月军后又有军马,难道有什么人作乱?皇上腹背受敌,只怕情势不妙。”他一见邀月军遭困,不由自主的又关心起管国千来。
宋玄跃上马背,向邀月军阵后瞧去,只见一面面白旗瞧扬,箭如骤雨,邀月兵纷纷落马。岳建勇恍然大悟:“啊,是我的女真部族朋友到了,不知他们如何竟会得知讯息?”
女真猎人箭法了得,勇悍之极,每一百人为一小队,跨上劣马,荷荷呼喊,狂奔急冲,霎时间便冲乱了邀月兵阵势。女真部族人数不多,但骁勇善战,更攻了个邀月兵出其不意。邀月军统帅眼见情势不利,又恐宋玄统率人马上前夹攻,急忙收兵入城。
范骅是渤海国司马,精通兵法,眼见有机可乘,忙向宋玄道:“宋大王,咱们快冲杀过去,这时正是破敌的良机。”宋玄摇了摇头。范骅道:“此处离天佑城甚远,若不乘机击破邀月兵,大有后患,敌众我寡,咱们未必能全身而退。”宋玄又摇了摇头。范骅大惑不解,心想:“宋大王不肯赶尽杀杀绝,莫非还想留下他日与邀月帝修好的余地?”
烟尘之中,一群群女真人或赤裸上身、或身披兽皮,乘马冲杀而来,弩箭嗤嗤射出,当者披靡。邀月军后队千余人未及退入城中,都被女真人射死在城墙之下。女真蛮人剃光了前边头皮,脑后拖着一条辫子,个个面目狰狞,满向溅满鲜血,射死敌人之后,随即挥刀割下首级,挂在腰间,有些人腰间累累的竟挂了十余个首级。群豪在江湖上见过的凶杀着实不少,但如此凶悍残忍的蛮人却是第一次见到,无不骸然。
一名高大的猎人站在马背之上,大声呼叫:“宋大哥,宋大哥,完颜阿骨打帮你打架来了!”
宋玄纵骑而出,两人四手相握。阿骨打喜道:“宋大哥,那日你不别而行,兄弟每日记挂,后来听探子说你在邀月国做了大宫,倒也罢了,但想邀月人奸猾,你这官只怕做不长久。果然日前探子报道:你被那狗娘养的皇帝关在牢里,兄弟急忙带人来救,幸好哥哥没死没伤,兄弟甚是喜欢。”宋玄道:“多谢兄弟搭救!”一言未毕,城间上弩箭纷纷射将下来,两人距离城墙尚远,弩箭射他们不着。
阿骨打怒道:“邀月狗子!我自和哥哥说话,却来打扰!”拉开长弓,嗤嗤嗤三箭,自城下射了上去,只听得三声惨呼,三名邀月兵中箭,自城头翻将下来。邀月兵射他不到,他的强弓硬弩却能及远,三发三中。城间上众邀月兵齐声发喊,纷纷收弦,竖起盾牌。但听得城中鼓声冬冬,邀月军又在聚兵点将。
阿骨打大声道:“众儿郎听者,邀月狗子又要钻出狗洞来啦,咱们再来杀一个痛快。”女真人大声鼓噪,有若万兽齐吼。
宋玄心想这一仗若是打上了,双方死伤必重,忙道:“兄弟,你前来救我,此刻我已脱险,何必再和人厮打?你我多时不见,且到个安静所在,兄弟们饮个大醉。”完颜阿骨打道:“也说得是,咱们走罢!”
却见城门大开,一阵铁甲邀月兵骑马急冲出来。阿骨打骂道:“杀不完的邀月狗子!”弯弓搭箭,一箭飕的射出,正中当先那人脸孔,登时倒撞下马。其余女真人也纷纷放箭,都是射向邀月兵脸面,这些人箭法既精,箭头上又喂了剧毒,中者哼也没哼一声,立时便即毙命。片刻间城门中倒毙了数百人。人马甲胄,堆成个小丘,将城门堵塞住了。其余邀月兵只吓得心胆俱裂,紧闭城门,再也不敢出来。
完颜打骨打率领族人,在城下耀武扬威,高声叫骂。宋玄道:“兄弟,咱们去吧!”阿骨打道:“是!”戟指城头,高声说道:“邀月狗子听了,幸好你们没伤到我宋大哥的一根寒毛,今日便饶了你们性命。否则我把城墙拆了,将你们邀月狗子一个个都射死了。”
当下与宋玄并骑向西,驰出十余里,到了一个山丘之上。阿骨打跳下了马,从马旁取下皮袋,递给宋玄,道:“哥哥,喝酒。”宋玄接了过来,骨嘟嘟的喝了半袋,还给阿骨打。阿骨打将余下的半袋都喝了,说道:“哥哥,不如便和兄弟共去长白山边,打猎喝酒,逍遥快活。”
宋玄深知管国千的性情,他今日在南京城下被完颜阿骨打打败,又给他狠狠的辱骂了一番,大失颜面,定然不肯就此罢休,非提兵再来相斗不可。女真人虽然勇悍,究竟人少,胜败实未可料,终究以避战为上,须得帮他们出些主意,又想起在长白山下的那些日子,除了替亚雪治伤外,再无他虑,更没争名争利之事,此后在女真部中安身,倒也免了却了无数烦恼,便道:“兄弟,这些中原的英雄豪杰,都是为救我而来,我将他们送到天佑城后,再来和兄弟相聚。”
阿骨打大喜,说道:“中原蛮子罗里罗唆,多半不是好人,我也不愿和他们相见。”说着率领着族人,向北而去。
中原群豪见这群番人来去如风,剽悍绝伦,均想:“这群番人比邀月狗还要厉害。幸亏他们是宋少侠的朋友,否则可真不好惹!”
各路人马渐渐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纷纷谈论适才南京城下的这场恶战。
宋玄躬身到地,说道:“多谢各位大仁大义,不念宋某的旧恶,千里迢迢的赶来相救,此恩此德,宋某永难相报。”
玄渡道:“宋少侠说哪里话来?以前种种,皆因误会而生,武林同道,患难相助,理所当然。何况宋少侠为了中原的百万生灵,不顾生死安危,舍却荣华富贵,仁德泽被天下,大家都要感激宋少侠才是。”
范骅朗声道:“众位英雄,在下观看邀月兵之势,恐怕输得不甘,还会前来追击,不知众位有何高见?”群雄大声叫了起来:“这便跟邀月兵决一死战,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范骅道:“敌众我寡,平阳交锋,于咱们不利。依在下之见,还是向西退却,一来和太昊兵距得近了,好歹有个接应;二来敌兵追得越远,人数越少,咱们便可乘机反击。”
群豪齐声称是。当下徐鲁达率领碧瑶宫下属为第一路,岳建勇率领渤海国兵马为第二路。玄渡率领中原群豪为第三路,宋玄率领丐帮帮众断后。四路人马,每一路之间相隔不过数里,探子骑着快马来回传递消息,若有敌警,便可互相应援。迤逦行了一日。当晚在山间野宿,整晚并无邀月兵来攻,众人渐感放心。
次晨一早又行,宋玄问亚雪道:“那位游君还在碧瑶宫中么?”亚雪小嘴一撇,说道:“谁知道呢?多半是吧,他瞎着双眼,又怎能下山?”语意中对他没半分关怀之情。
这一日行到五台山下的白乐堡埋锅造饭。范骅沿途伏下一批批豪士,扼守险要的所在,断桥阻路,以延缓邀月兵的追击。
到第三日上,忽见东边狼烟冲天而起,那正是邀月兵追来的讯号。群雄都是心头一凛,有些少年豪杰便欲回头,相助留下伏击的小队,却为玄渡、范骅等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