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丽将熬好的鸡汤装进保暖壶,交给了丁贵琴……
马奇拿着烟,坐在坟边望着四周茶园的一片绿色发呆,脚下一大堆烟头。
丁小丽种出了“雾里青”,小和尚开回了小汽车,就连陈晨也重新规划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只有他马奇竟然还在向陶渊明学习,找个什么桃花源当隐士,简直是荒唐,比唐?·吉珂德还荒唐!
丁贵琴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他——他没有回家?”
丁小丽摇摇头:“怎么回事?”
丁贵琴急切地:“他——马老师跑了!”
丁小丽楞了一下,很快平静了下来:“你是说他出院了吧?”
“哎呀,你怎么还不明白?他偷偷跑了!要不叫些人来四处找找?”
丁小丽叹了口气:“算了,别操心了,他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叫人拐卖了?他这是回城里去了,疗伤期过去了,就是不知道他的伤好了没有。”
丁贵琴望了望丁小丽阴沉的脸色,悄声地建议:“我说,你就别犯傻了,干脆直接把你已经怀了孩子的事告诉他,男人嘛,你总得有个什么拴住他,不然的话,难免三心二意的。”
丁小丽摇头:“我要一份拴着的感情做什么用?”
丁贵琴奇怪地看着她,也摇了摇头:“真弄不懂你们这些在城里读过书的人。”
黄昏夕照,已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烟头还隐隐冒着青烟。
丁小丽擦着汗进来:“什么事?”
丁贵琴正在洗涮,见丁小丽进来连忙擦了擦湿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来:“有你的信,西藏来的,我怕有什么急事耽搁了。”
丁小丽接过信:“西藏?”
丁贵琴很好奇:“你还有朋友在西藏呀?”
丁小丽一边拆信一边冷笑:“哪来那么多的朋友,我可不配。”
展开信,果然是马小凤的。
马小凤的声音——妈妈:请允许我这样叫您,也许您还在生我的气。以前我太不懂事,惹您伤心了,我向你道歉,真心的,如果您能像我一样站在这块土地上,就会知道,我此刻的内疚和忏悔是多么的真诚。站在云一样白净的雪峰下,望着祖祖辈辈在高原上生息的牧民,我真切地感受到我们的渺小,感受到我曾以为的所谓高尚和鄙俗是那么不堪一击。高原那能包容一切的纯净的蓝天白云让我总想到你——妈妈!这么多年,我是在那这座高原的呵护下成长起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像臧民一样向您下跪献礼。好妈妈,我还想向您说说我那可怜的爸爸,他真的很可怜,折腾一辈子,也不知道归宿在哪,您千万不要恨他,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马主席只是个虚假的幻影,从他偷偷给我那张银行卡开始,(对了,那张银行卡也请您不要记恨)他已经脆弱不堪了,生活中,他真的远远比不上你,我希望您能不记前嫌,照顾他的下半辈子,他真的太需要您了……
丁小丽从一开始读信,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至此已哭得读不下去了。
丁贵琴慌了手脚:“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别光哭呀!”
丁小丽收起信,擦了擦眼泪,又笑了。
丁贵琴莫名其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呀!”
丁小丽摇着头,不知是哭是笑:“傻孩子!”
丁小丽抚摩着自己明显凸起的腹部,迎着朝阳在窗玻璃的晨雾上写着未来孩子的名字:马丁、马丽……
丁小丽很久没有看窗景了,窗外的风景一如往昔,只是看窗景的人已从一个充满幻想的小姑娘变成一个即将成为妈妈的真正女人了,只是不知道未来她的孩子在这个窗前还会生出什么梦幻来,只有一点是肯定的,他决不会再像他爸爸那么苦、那么累了!
窗景化为雪景。
马奇艰难地跋涉在白雪纷飞的路上。
雪地上留着执着的脚印。
马奇的声音——小丽:我的妻。原谅我又一次不辞而别,其实,我也不知
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走到哪里去,只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不能停下来,不管肩上多么沉重、脚下多么疲惫,也许这是我们这代人的宿命,但愿终点处有一个我们共同的美丽家园。
雪停了,远处血红的雪日投射出艳丽的光芒。
马奇蓦然回首。
山谷里,回荡着初生婴儿嘹亮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