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封未读的信
为方便读者,所有信件的寄出日期均换算成如下的模式。
例如:(第一天),指信件的寄出日期,是在我出发前往柬埔寨的那一天。而(第二天)即是我出发后的第二天。如此类推。
我收到的第一封电邮,是小夕在我出发后第九天寄出的。
没有邮件(第二天)
我跟千秋在柬埔寨的小镇上相遇。我们骑摩托车游览了吴哥窟。当天晚上我们接吻了。
邮件一(第九天)寄件人:小夕
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说服你回家。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过一段日子,你就会突然心血来潮地离家出走。
上一次,你坚持要去上海工作时,我就应该跟你一刀两段。你并不是一个适合拥有家庭的人。跟你共同生活便要忍受你的任性,而你是永远不会明白那些容忍你的人是多么痛苦。
我到现在仍然弄不清楚,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原谅你。或许我始终相信,每个男人都始终会长大成人,终究会愿意安定下来。
但是,我想我是估计错误了。上海的经历并没有让你长大了多少。
我是知道的。自上海之后,我知道你曾经为我们作出过努力。你努力工作,想要建立起属于我们的生活。
这些尝试的失败,并不是你的错。
也许是我的错。
要是我当初能够下定决心,放开手让你走的话,那么这一年来的种种事情都不会发生。
你不会因为驾驶考试不合格而感到沮丧,不会因为向你父亲借钱维持生活而感到屈辱,不会因为跟我在一起而每晚做恶梦和乱抓自己的身体。
当我看到你把螺丝起子插进自己的手臂里钻,好像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时,我才明白你心里面的感受。
跟我在一起,真的让你觉得如此痛苦吗?痛苦到再也活不下去了?
这句话我一直都想对你问,但是却一直都开不了口。
所以,当你告诉我要到柬埔寨去的时候,我其实早已作好了心理准备。
我知道你是一定会走的。
因为你的生活是属于你自己的,为了你自己,你一定要离开这个令你痛苦的地方。
没有人有资格说服你留下来。
即使说你的女朋友正值病危也好,怀了你的孩子也好,都是不会令你动心的。
我说得对吗?
即使勉强能够留住你,又有什么用呢?我真的不想看到你第三次自杀。那时我或许救不了你了。
邮件二(第十三天)寄件人:小夕
我有点搞不清楚了。在你离开之前,我们是不是曾经吵架了?
你关掉了手机,没有留下旅馆的地址,也没有告诉我何时会回来。而我在昨天才知道,你买的是单程机票。
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你的沉默让我一头雾水。
我刚读过柬埔寨的旅游指南,吴哥窟附近的小镇,几乎到处都是为背包旅行者而开设的网吧。找不到电脑并不能作为你不回信的藉口。
你完全没有想到过,我或许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的吗?
邮件三(第十六天)寄件人:小夕
或许我一直以来都太过纵容你,让你觉得自己的自私和任性都是理所当然的。
我们是不是已经分手了?
你的态度可否明确一点?
我不可能永远等待一个未必会回来的男朋友。我不知道自己正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次,你连一半的房租都没有留下来。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有义务为你保存着这个家。就算我把房间退租了,丢掉你所有的东西,然后搬到别的男人家里去住,你也没有资格对我说什么。
至少这一次,请表现得像个男人。
ps.明天收不到你的回信,我便把肚里的孩子打下来。
邮件四(第十七天)寄件人:小夕
是的。我没有病危,但却怀了你的孩子。从你离开了的第二天早上,我就知道了。
在你出发前的那个晚上,我像个傻瓜似的呆在洗手间里,用试纸验了一次又一次。
第一次试验时,结果竟然是红色,我心想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走的了。
但是我放心不下,又验了第二次,但这次却没有变色。第三次也没有,第四次也没有...
到你走了之后,我又再验了两次。两次都变了色。这时我才鼓起勇气去找医生检查。
我以后也不会相信什么验孕试纸的了。
医生说那孩子已经八个星期。现在是第十二个星期了。
我不敢马上告诉你这件事。我害怕你会以为我在撒谎,想要把你骗回家。
我现在也没有强逼你回家。我只是想问你应该怎么办。
我连你现在到底还是不是我的男朋友,都搞不清楚。我不能够无止境地等下去。
别再跟我赌气了好吗?你已经二十五岁了。
要是我作出了一些无法挽回的决定时,不要埋怨我的独行独断。
那个独行独断的人,一直以来都不是我。
邮件五(第二十天)寄件人:小夕
当你告诉我,你要独个儿到柬埔寨去时,我就一直在幻想着自己怀孕时的情境。我在想,这也许是唯一能够令你留下来的办法。
我应该赶在你出发之前,就去看妇科医生的。
我对妇科医生的恐惧,也完全是因为你。你应该还记得,我们刚开始交往时的事吧?在雷朋的房间里跟你上床的那两个晚上,代价是让我躺了两次医院。自此之后我便发誓不再去看妇科了。
这是你的责任。是.你.的.责.任.。
你究竟在哪里?至少告诉我你在哪里。你还在吴哥窟吗?你待在哪里干什么?
你真的去了吴哥窟吗?
就算死掉了也该报个梦给我。
邮件六(第二十天)寄件人:小夕
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不会以为,肚里面的孩子不是你的吧?不会以为我跟以前那个他,还保持着连系吧?
自妈妈死后,我有整整一年没有见过他了。
要是怀疑我的话,拜托你给我看证据。
邮件七(第二十天)寄件人:小夕
你到底在哪里?你那么急着要离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不是在模仿着你的哥哥,跟女人私奔了吧?
告诉我真相!什么也好,我不要再猜下去了。我已经猜了三个晚上,我不想再猜下去了。
我快要疯了。
邮件八(第二十天)寄件人:小夕
那个女人是不是楚宁?
我一直不敢相信,可是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
邮件九(第二十天)寄件人:小夕
虽然你对我说过,你要到柬埔寨去是因为楚宁的灵魂正在呼唤你。
但我不相信你跟楚宁私奔的事。
我知道你们曾经交换了灵魂,也嫉妒你从来没有打算跟我交换灵魂。
但我知道楚宁是不会这样做的。
即是你最终找到了楚宁,你也是不会如愿的。
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楚宁是永远不会再跟我们碰面的了。
邮件十(第二十天)寄件人:小夕
你是故意保持沉默的吧?
你对待初恋女朋友时也是这样,什么都不说,让她自己失望离去。你不愿意主动分手,宁愿担当坏人的角色,也要让我先放开手。是这样吧?
男人都是这样的。我看透你了。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不说清楚的话,我会一直纠缠着你不放。
我会把孩子生下来,让你永远逃避不了这责任。
我只是要求你给我一点回应,让我知道你一直有读我的信而已。为我写几个字真有那么为难吗?
邮件十一(第二十一天)寄件人:小夕
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工作,待在公司里不断写信。我竟然在一天内写了六封信给你,还要全都是不要脸的胡言乱语。
你现在一定觉得我很低贱吧?对男人死求白赖地,这种女人哪有男人会珍惜呢?
我从何时开始变得那么不要脸了?我明明最讨厌死抓着男人不放的。
肚里的孩子让我彻底失去了自信。
我每天都在忍耐着,不要让自己一时冲动跑去把孩子打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们不是曾经有过共识吗?说孩子可能会让我们的心安定下来。
我们的感情曾经非常深厚,我们什至已经有了结婚的打算。
当时我们为什么要拖延着呢?我不知道。那时候你对我说,想要当为我戴上结婚戒子的那个人时,我应该要抓着这个机会的。
但我竟然对你开了玩笑。说什么你其实想当个珠宝店店员。
这是我一生所曾说过,最可笑的笑话。
我还没有把孩子打掉,因为我害怕你其实还没有读过我的信。
但是我也没有其他可以联络你的办法。按照你过去的习惯,虽然并不经常上网,可是每隔一、两个星期就总会检查一下邮箱的。
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星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