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起她精致的小脸,用手指轻轻地抹去她的泪珠。暖暖的指尖温柔地游走在阮璃的小脸上,她有点不自然。
他看着面前那个令人朝思暮想的女孩,轻声问:“那么……你喜欢我吗?”他专注地、认真地看着她。
她微微地点头,她暗恋他这么久,好像终于都得到回报了。她甜甜地笑,邱明也笑了,他激动地把嘴唇凑了过去。
天空下雪了,天气虽然冷得叫人直打哆嗦,但在雪中的这双恋人,仍然甜密地互相拥抱,激烈地亲吻。他们吻得天旋地转,吻得快要缺氧死掉也不愿放开。
吻,是恋人之间最深的盟约。
白蒙蒙一片的公园就像是他们的舞台,他们以舞蹈表达出快乐……当舞台上的布幔拢合,就是他们的一片新天地!
“呀!”一声尖叫把邱悠和阿彻惊醒。
邱悠和阿彻张开眼,不约而同地看着床上的美人,究竟,她是谁?床上那个美丽而动人的少女,究竟是谁?
他们所寻回的回忆是阮琉的,但床上的人却是阮璃。
床上的少女额角全是汗水,被他们捉住的双手松开,按捺着心房,眼睛像受到惊吓般张大,嘴巴也张开,不停大口大口地吸入空气,而身体因为喘气过急而不停抖颤。
邱悠和阿彻不停为她轻抚背脊。
“你,是谁?”邱悠屏气凝神地问。
床上的少女没有搭话,只是低头不语。过一会,再默默地说:“我是阮琉……还是阮璃?我是……谁?”
他们对望了一下,阿彻像想确定什么地说:“你是阮琉,是姐姐,对不对?”
床上的少女迟疑了一会,点点头。
邱悠问:“为什么……你是阮琉?不对,为什么你装成阮璃!”她也差点出错,因为这件事太扑朔迷离了。
阮琉红着眼,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说:“我杀了他们!”
邱悠不安地问:“那个男子……我叔叔,邱明也杀了吗?”她捏着拳头。
她点头,不语,眼角流下了一颗泪。
邱悠红着眼,“叔叔不是车祸死的吗?”她实在无法相信,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忍心杀死自己的妹妹及所爱的人。
阮琉说:“我在他的汽车中拿走了刹制的引擎,他收制不及,就和另一辆汽车相撞,死了。”她至今,那件事还历历在目,那时候,在电视的新闻报导看到这件事,她真的没什么感觉,可能怨恨,已经吞噬了一切吧!而阮璃在那时候却哭得死去活来。
“你……怎么……可以那样残忍!”邱悠既悲伤且愤怒,那个是她最喜欢,也是最疼爱她的叔叔啊!怎么能不伤心?
阿彻站在一旁,静静的,没说话。是因为太震惊而不懂得如何反应吗?
“那是因为我太爱他啊!”阮琉的双眼是空洞无神的。
“不!这不是爱!”邱悠否决,她不忍地流下泪。“那么阮璃呢?她现在在那儿?你不是说你失去影子吗?你不是说你去寻找影子吗?那阮璃呢?你妹妹呢?”
阮琉也流下泪,但她的嘴角却是带着微笑:“她死了……我恨她,我不容许这世界上有第二个我的存在!”
“你疯了!你简直是疯了!”邱悠激动得流水在眼眶内不停涌出。阿彻泄气地垂头掩脸,他实在太失望了,太失望。
“我那次是无意的,我们回来香港之后,她再也没有告我说过一句话,可能,她已经知道邱明是我杀的吧!”阮琉无奈地笑笑,眼角却流出泪水。“那时候,她坐在梳妆台前,我在她后面,当我望看镜中反映着我和她那张相似的脸,我就很想很想杀死她,那是一种欲望。而且,我想完全取替她!为什么?为什么他那样爱她,却不能分一点爱给我?她真有那么好?”阮琉迳自说下去。
“有一天,我便和她出外逛街,她依旧没说话,没拒绝我,也没接受我,但我仍强行拉了她出外。临行前,我写了一封遗书,就是那一封信了!因为是我亲手写的,所以,就算要查笔迹,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杀了她之后,便抽了她的血出来,我知道,要完全成为她,我只有一个条件不足够,就是我没有那个病,那个没有影子的病!其实我一早就想好了这一点,所以遗书也写得特别离奇,因为,别人一定不会查得到!”
“我把她血抽出来之后,就在家中的花园一角种了一棵玫瑰作试验品,每天在玫瑰边滴一滴她的血。因为她的血内含有萤光素,我知道只要那朵玫瑰能在阳光下失去影子的话,我也一样可以。试了一个月之后,玫瑰的实验通过了,玫瑰失望影子,而我也开始每天喝一滴她的血。”阮琉目无表情地说着,彷佛一切事都好像没经历过,只是在忆述别人的事一般。
“我每天都喝,准时地喝,也继续喂养玫瑰,但我始终没有失去影子,影子依旧紧贴在我脚下。我也开始改变性格,变得沉默寡言,但,很难,我的性格是开朗活泼的,一时间要改变到完全相反,太难,但我实在不能被拆穿,我要永远当阮璃,我要邱明爱上我!我也每天穿长袖衣服,留长头发,把身体部位遮蔽,不想被人知道我其实有影子、我其实是阮琉。”
“有一次,陈伯恩来找我,但我已变成了阮璃,想不到,他竟然知道我在说谎,既然是这样,我也干脆告诉了他真相,因为之后我便会杀了他!谁知道?他哭了,也决定帮肋我,原来他大学修读了化学、物理、生物和心理学,他便帮我把回忆锁上,令我成为完全的阮璃!他帮我锁上了阮琉的记忆,然后再替的灌输了阮璃的记忆,我在他的催眠之下,已经成为完全的阮璃,他为我的回忆制定了锁,只要我愿意,他随时为我解锁!”阮琉说到这儿,便哭泣了。
邱悠和阿彻都不知道如何反应,他们只觉得,爱情,真的有那么大魔力吗?为了爱,人们竟可以那样不惜一切。
在这时,陈伯恩来了阮琉的家,原来他在门外站了很久,他根本没有离开过阮家,他打开门,看见那个坐在床上泪眼朦胧的阮琉,忍不住走上前拥抱着她。
两人相拥在一起,阮琉心知道,虽然陈伯恩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但她仍没有喜欢上他,直至现在,她心里,只有那个在第一次邂逅已经爱上的男子、那个跳舞特别好看的男子、那个温柔又细心的男子、那个在舞蹈时十分专注的男子、那个悉心教她跳舞的男子、那个令她奋不顾身做出许多疯狂事的男子……
阮琉放开陈伯恩,转身向邱悠和阿彻说:“这个,我在刚才录了下来,你替我给爸爸吧!对不起他了,但我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赎罪。”阮琉把一个正方的银色录音机递给邱悠,然后一个箭步走到房间的露台前,飞身跃下去。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吓得冲前去,俯身看着阮琉坠下的身体。
阮琉的身后像隐约地长出了一双纯白的翅膀,把她带到那云石雕像上空转了一圈,阮琉脸上挂的是安详的笑容,然后,翅膀好像突然缩回身体内,阮琉的身体也继续急速下挫,直至死的一刻,她的脸上都是带着甜笑的,也许,死,是她的一种解脱吧!或者,她可以在世界的另一端与他们相会,那时候,所有嫉妒、怨怼,也必会消失。
阮璃的纯白雕像依旧矗立在花园中央,但雕像下的喷水池,清澈透明的水已变成一片血红,而阮琉的尸体也浮于血红上,脸上仍是那个炫目亮丽的微笑。
其实,每个人的时间,由出生的那一天算起,已经进入死亡的倒数了……这是一句背负着不幸的诅咒,也是人生中最悲观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