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大夫与自己相交多年素来口风谨慎,可自己却为何硬要她来为自己敷药包扎?自己刚刚可是吓到她了?”凌毅痛苦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份无可奈何的痛楚重新逼回心底最深处。
娘亲的死乃是自己心头之上的一根芒刺,只要这芒刺一日不除,只怕是便一日难以坦然对她。海棠,本王虽属意于你,但却只能将你冷落天涯、寡情相待。天地轮回之中,难道这便是你我挣不开、逃不掉的宿命。凌毅用力甩了甩头,继续走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眼望毅王爷离去的背影,海棠轻轻拭去眼中的泪水,独自一人走回房中。忽然,眼见凌毅那见带血的衣袍还在房中,海棠赶忙上前将那件衣袍拿起,却是突有一件东西自那衣袍之中掉落出来。
“奇怪!王爷的衣袍之中怎会有一张如此残破的画像?”只见那幅画像已有多处破损,画像之上的斑斑血迹更是遮挡住了画像中人的容貌。而且那画像之中的血迹颜色发暗,料想这幅画像被毁已有多日了,王爷为何还会一直贴身带着它?细看那幅画像虽是残破不堪,但却难以掩饰画像中人隐隐可见的清秀面容,难不成这便是王爷的生母,当年的玉贵妃娘娘?
“这幅画像残破成这样,怕是难以保存多年的。”海棠虽然至今心中一直不愿去相信,当年乃是爹爹他施计害死玉贵妃娘娘,但爹爹临终之时却是一口咬定玉贵妃之死他难辞其咎。回想爹爹临终时眸色中那份无力回天的痛苦,忽然之间海棠很想为他做些什么。
熙和殿中,昭仪秀林手中紧握着一颗莲子临窗而立。那莲子乃是三日之前,皇上特意命人从江南送来,一来这些时日之中天气湿热,服用些莲子可以清清暑气,二来以解秀昭仪的思乡之情。
今日早朝,一则消息震惊朝堂,当朝大将军楚天雄在春闱狩猎之时,突遭一群黑衣人偷袭,当场毙命于胡杏林中。经查那些黑衣人皆为姑苏盐帮中人。后由御史查实乃是因大将军楚天雄依仗自己掌管苏杭一带的兵马,暗助姑苏盐帮贩运私盐,而后双方因分利不均而暗生嫌隙。
大将军楚天雄手中兵马强盛,盐帮中人起初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后伴随着楚天雄越来越大的胃口,盐帮决意趁那楚天雄外出狩猎之时将其围剿,为自己谋得一条活路。
大将军楚天雄虽有私通之罪,但毕竟乃是一朝重臣又是皇亲国戚,因而盐帮中的掌门和几位堂主虽早已在伏击中毙命,但皇上凌华仍旧降下圣旨将姑苏盐帮一举铲除,永除后患!
秀林望了望紧握在手中的那颗莲子,那颗莲子表面看去并无异样,细看之下却是暗刻着一行小字:“承龙喻,已设伏,姑苏。”
“这些莲子乃是三日之前送来,难道皇上早就知晓姑苏盐帮打算伏击大将军一事?承龙喻,难不成此事乃是皇上暗中授意于姑苏盐帮去做的?可为何到头来皇上却下旨将那姑苏盐帮一举铲除?”
秀林无力坐于团花椅中,黯然望着自己手中的那颗莲子:“是皇上他早已暗中授意盐帮去伏击大将军,却又在事成之后以谋反之罪将盐帮上下尽数杀戮!想想现下那乌衣巷中的盐帮府门只怕早已血流成河,仿若一抹残阳映红当空。”
突然,一股剧烈痛楚深深刺入秀林心间:“既然此颗莲子之中有皇上与那盐帮私通的暗语,想来往日之中自姑苏源源不断送入宫中的贡品内,定是也有暗语夹杂其中!那么清脆竹林之中的偶遇又算什么?并非情有独钟,却是暗藏阴谋!”
两行泪水自秀林的眼中簌簌而落:“自己曾经天真的以为他那份可怕的冷漠只不过乃是他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严而已,不曾想他本是从未动心过。原本还当自己乃是一朵娇柔的花苞会被他小心翼翼的呵护在手中,殊不知等待自己的却是蓄谋已久的残败与凋零!可当一切真相揭开之时,自己却发现自己已然怀了他的孩子!”
泪水在秀林的眼中渐渐止住,不及拭去的泪光尚在眼中若隐若现,世事凋敝,人心薄凉。姑苏乌衣巷中亦如残阳一般的鲜血已然将秀林的心弦生生割断。此时此刻,这从青翠竹林之中走出的柔弱女子意决报复!
宫中正东方向的重华殿中亦如往日一般宁静,殿中的侍从婢女们都在默默忙着自己手中之事,但心中却已然有了各自的打算。现如今大将军楚天雄在城外惨死,兵权重落于皇上手中,而皇上更以楚天雄暗中私通盐帮之罪借机向楚氏族人发难,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一朝重臣自此倾覆。楚太后在这宫中虽然还有几分分量,但宫中众人皆知晓这居于重华殿中的皇后娘娘,楚天雄的庶出女儿怕是安稳不了几日了。
皇后碧荷独自一人坐于内殿之中,手中的锦帕因为焦急的心绪已然紧紧拧做一团。
“娘娘!奴婢打听到了,皇上已然降下圣旨,因大将军已死,因而大将军私通盐帮之罪可以既往不咎,但府中的一众人等却难逃干系!娘娘,皇上现下已然派了一众官兵将大将军府中上下尽数押往漠北流放,皇后娘娘!夫人也在其中!”皇后碧荷身边的贴身侍女青萍快步跑入殿中焦急禀报。
“娘!娘平日之中因不得爹爹宠爱,已然受尽了排挤,前一阵子娘的风疾发作还尚未好转,那漠北远在千里又是苦寒之地,娘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住!”
“青萍,你快陪我去觐见太后!”
皇后碧荷刚走出两步,却被那婢女青萍紧紧拉住。
“皇后娘娘,太后因大将军一事急火攻心,现下已然卧床不起,皇上今早下了严旨,无论谁人若是敢为大将军府中之事开口求情,便是杀无赦的死罪啊!皇后娘娘!”
皇后碧荷含泪眼望着自己面前的婢女青萍,青萍自幼与自己在府中一同长大,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现如今这偌大的宫阙之中,自己身边唯有她一人可以依靠。皇后碧荷无助的紧紧抱住青萍已是泣不成声:“青萍,娘此生只有我,即便是死,我也不可让她一人独去!”
“娘娘,奴婢知晓娘娘心中的痛楚。娘娘,现下秀昭仪正得圣宠,不如咱们去求求她吧?说不准秀昭仪的话皇上能听得进去!”
“秀昭仪。”皇后碧荷呆愣片刻,而后极是狼狈的拭去面颊之上的泪水,拉着婢女青萍匆匆走出重华殿中。
“禀报昭仪娘娘,皇后来了,说有要事想请昭仪娘娘您帮忙。”
“是她!你去回禀皇后,就说本宫已然去了清心堂,让她到那里去找本宫。”
“昭仪娘娘,那清心堂荒芜多年,平日里乃是极少有人去的。”
“去给本宫回话便是,记得你们任何人都不准跟来!”
“是,昭仪娘娘!”
寡淡天色之下,秀林与皇后碧荷一前一后走在清心堂中。
“皇后娘娘久居宫中,可知这清心堂原本的主人是谁?”
“本宫不清楚,秀昭仪,本宫今日前来乃是想求秀昭仪……”
“这清心堂乃是先朝皇帝为自己最心爱的女子文婕妤所建。听闻那一年外族部落人马大举来犯,偏巧那时宫中传出文婕妤私放信鸽为那些外族部落偷传消息。恼怒之下,先朝皇帝以一丈白绫赐死文婕妤,而后又下旨封了这清心堂。
走在面前的秀昭仪突然停下步子,回望皇后碧荷一眼。碧荷那张本就消瘦的面庞,在这败落庭院之中更加显得苍白憔悴。皇后碧荷一路跟在秀昭仪的身后,满脑之中皆为如何营救其母一事,忽听得秀昭仪对自己提起当年文婕妤之事,一时之间不禁有些茫然无措。
“皇后娘娘,你可知那堂院的主人文婕妤本是有极难医治的咳喘之症,因而根本是碰不得那些信鸽的!皇后娘娘,文婕妤之事你明白与否并不重要,秀林只是想让皇后娘娘你知晓一件事,当年杀死文婕妤的始作俑者未必不是她那身为帝王的夫君。正如当初玉贵妃娘娘自尽之时,幕后推手未必不是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