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心空寂,俯下身去,将她遗落的那只湿漉绣鞋捡起,却忽觉心口处被什么东西隔得生疼。待自龙袍之中缓缓摸出,乃是那支终究不曾为她亲手戴在头上的海棠发簪。想当初,自己小心翼翼将这支发簪收于怀中,现如今它依旧灿烂夺目,而自己的心境却只若深秋一般悲凉。
原本以为你终有一日会归属于朕,未曾想却是怎样的费尽心机也留你不住!情愿将所有良善抛去,也要霸道将你强留在身边,但无论怎样的心念辗转,却是爱你不到!得你不到!护你不到!
宫中御医说你得了失心之症,但痛失心弦的又何止你一人!心痛难言,不知不觉之中,这瑟瑟秋寒已将自己的衣衫沁的冰凉。
“冉明,宣钦天监来见朕!”
“是,皇上。”
第二日,早朝之上钦天监突然向皇上凌华奏禀:“禀报皇上,微臣这几日中夜观天象,见每每子午交错之际,紫薇星都会隐隐发红,更是不时有火光闪现,令居于筥位之上的心狐星及一颗小星不免呈星象不稳之兆。皇上,这紫薇星隐隐发红原乃是主大喜的,但因其星势太过于凶猛,只怕后宫中若有身怀有孕的娘娘会承受不住,因此为了周全起见,还请皇上命宫中身怀有孕的娘娘暂避出宫,待到此等星势扭转之后,方可再迎回娘娘。”
“朕的盈贵妃自怀有龙胎之后,身子便百般不适,现下看来必与这星象之势有关。传朕旨意,命盈贵妃暂避离宫,不得有误!”
“皇上圣明!”
殿中的朝臣们虽是恭敬应承,但心中却早已觉得近来后宫之中的诸事都颇为蹊跷。却碍于那盈贵妃乃是皇上心头之上的宠妃,似乎与那毅王爷又有着千丝万缕般的关系。想想毅王爷那张冷戾之极的面庞,那些朝中之臣即便是心有疑惑,却是谁人也不敢多言一句。
现如今,皇上想法子自圆其说,而朝中的大臣们所要做的便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自凌毅将海棠带回府中,日日都极是小心的呵护于她。不仅命府中家奴日日照顾仔细,更是命管家齐平请来大夫常住府中为海棠诊脉、安胎。
“海棠,听话,将这碗安胎药喝了。”
默默将那药碗自他的手中接过,眼望自己面前的毅王爷,海棠却是面露难色。自从回府之后,对于自己腹中的孩子,王爷他始终都只字未提。可他越是如此,海棠越是觉得日日难安。
“王爷,对不起!这孩子,乃是,乃是……”
将手霸道的轻轻覆于她的朱唇之上,凌毅还以一个安慰的笑意:“又不听话了,大夫叮嘱过,不准多想!听话,将这安胎药喝了,早些睡吧。”
“王爷,今晚依旧要睡书房吗?”
自回府之后,他虽对自己倍加呵护,却是每日时近暮色,便都会匆匆离去,令海棠不免觉得心中没落,海棠咬了咬双唇,今日终究红着面色开口相问——
眼望她满目之中的依恋,凌毅霎时顿觉心中隐隐作痛。近些时日之中,那毒药的效力已然愈发的猛烈起来。原本只待暮色时分才会发作的痛楚,现如今伴着那每日之中不曾散去的夕阳,便已然向自己的全身凌厉袭来。好几次,自己都痛得双鬓淌汗,险些在她的面前露出破绽来。
现下,自己虽自宫中将她带回,但曾经的遭遇和如今她已然身怀有孕的身子,不禁使得她在自己面前总是显得那么的卑微小心,可她越是如此只会令自己愈发的心疼于她,为了让她安心,凌毅强忍着心口之上的剧痛,轻抚她如玉一般的面颊,更乃是故意流露出一丝不羁的笑意:“可是想本王了?你现如今身子不方便,本王只怕留在你身边,若是一时间把持不住会伤了你!放心,本王是不会让你清静太久的!”
他的露骨话语,不禁令她面颊绯红。
朗声笑着在她的额头之上深深一吻。待起身离去,轻掩的房门不仅挡住了海棠的满目眷恋,亦是为凌毅遮掩住了因全身剧痛而再难以掩饰的痛苦面容。
举头眼望那一片无星无月的寡淡天际,凌毅满心杂乱。
那日之中,自己在绛霄殿中因被皇上欺瞒而与那慕容馨儿行了合卺之礼。皇上更是因此命人将那慕容馨儿的名讳书入皇族玉碟中。如此一来,即便是自己此生想迎娶海棠为妻,她却已然注定成为弃妃!
海棠,原谅本王!离恨千丝万缕,可本王却已是无能无力。
这些时日中,皇上凌华屡番在朝堂之上斥责骁骑营中的几位将军都尉。先是以操练兵马不利为由对那张贞将军大加斥责。今日早朝之上,皇上凌华更是以自入秋以来,骁骑营中的战马多有病患为由,将那监军都尉罢黜。
冷眼相望朝堂种种,凌毅心中早已看得分明,他皇上凌华实则乃是要给自己一番颜色来看!
待散了早朝,凌毅刚要回府,却忽被皇上身边的侍从总管冉明匆匆叫住:“毅王爷!请您留步!皇上惦念贵妃娘娘和腹中的胎儿,特意命人打造了这枚麒麟玉佩,还有劳王爷您转交给贵妃娘娘。”
“王府之中何来贵妃!望冉总管禀报皇上,本王府中之事还是不牢皇上费心了!”
“王爷您息怒!老奴知晓王爷您对那海棠姑娘始终情有独钟。但请恕老奴直言,这海棠姑娘毕竟是以贵妃娘娘的身份出宫,更何况海棠姑娘腹中所怀的乃是皇上的骨肉,因而这海棠姑娘迟早还是要回到皇上身边的!”
“有本王在一日,任何人都休想带走海棠!”将那麒麟玉佩冷冷扔回锦盒之中,凌毅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压抑着心中仿若要杀人一般的怒火,凌毅大步走出瑞和门,忽觉心头一紧,竟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如今的自己根本再无能力去抵抗皇上对于她的汹涌觊觎,只怕任凭自己再如何苦苦挣扎,海棠终究要被他夺回宫去!
疲惫无助渐渐充盈了凌毅的双目,手扶那冰冷的宫墙,凌毅离去的脚步乃是那么的没落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