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县城,威海镖局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后又起了一场大火,将镖局的一切烧成了白地,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和横七竖八的焦尸。当日,不知有多少百姓到县衙前,抬着焦尸替威海镖局击鼓鸣冤,要求杜县令查出威海镖局灭门的真相,还威海镖局一个公道。到最后,杜高托病不出,只让师爷出面,信誓旦旦地向百姓发誓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百姓这才散去。
“没想到威海镖局如此深得人心,这件事不好办了。”杜县令不由发愁,他该如何是好,明知道这一定是暗剑帮的手笔,但他还不敢得罪。
“大人莫慌,大牢中不是还有死刑犯吗,让他们顶罪呗,反正百姓也不知道是谁,谁是凶手不还是我们说了算吗?”
“对,这个主意好,你可真是我的智囊啊。”
“大人过奖,过奖了。不过我没想到暗剑帮的人做事竟如此严密,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倒省了我们的事。”
“是啊,看来我们之前找了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是啊是啊。”
杜县令和师爷还在为自己的行径击节叫好,以为这下已经斩草除根,出了一口恶气。但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云影客栈中,看着仍在昏睡面无血色的雪羽,掌柜的眉心闪过一丝担忧。
“楼主,这位姑娘会不会……”
“她会醒过来的”淡淡的声音从窗前传出,清冷而坚定。
“属下也希望她能醒,可是她的伤太重了,内伤外伤一大堆,而且她亲眼看着…恐怕已经心死了吧。”
“她…不会放弃的。”
“是。”
“还有事吗?”
“楼主,您去歇息吧,这儿有属下盯这就行了,她一醒,属下会去通知您的。”
“我没事。”
“楼主,那件…”
“那件事,不要再提,我重建影楼是为了铲除暗剑帮,不是为了争霸天下。”
“可是…”
“没有可是,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掌柜退出房间,对围在外面的人要摇了摇头,众人只得叹气离开。他们的楼主真是没有“雄心壮志”啊,否则只要他振臂一呼,凭他的身份和能力,复国并不难,虽天下三分,收复不易,但也易各个击破。当年七王血洗风云天国皇室之后,并没有建立一个新的政权,而是互相并不服气自立为王,二十年来明争暗斗,只剩下越国,靖国和霜国三个国家,三国不和,已成鼎立之势。越国皇帝手段残酷,靠屠杀统治一方;靖国皇帝铁血手腕,无奈上了年纪体弱多病,苦苦支撑;霜国女皇,工于心计,手段毒辣,初登帝位就铲除异己,巩固统治。但在影楼的人眼中这些人不足为惧,不过是暗剑帮手下的棋子罢了,他们的楼主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可为什么不愿复国?但他心中明明牢记着国仇家恨,不懂啊…
飞鹰听见门外的人都已离开,也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们心中所想,他怎会不知?若复国,天下不免又要大动干戈,百姓二十年前已经历一场浩劫,他不想二十年后的他们再次经历那样杀戮。再说,宫廷勾心斗角般的生活也不适合他,并不是他不会,而是受不了生活在虚伪之中,江湖才是适合他的地方。他之所以十五岁时辞别师傅下山,又在两年后重建影楼,只是为了将来能与暗剑帮一决高下,不为其他。
走到床前,看着已经昏睡了三天的雪羽,飞鹰的心中又闪过一丝痛楚,眼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死于面前而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感觉,他懂,而对于她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子来说,打击实在太大,就算不愿醒来他也能理解。但这也证明他飞鹰看走了眼,他行走江湖,侠义之名远播,其实只有影楼的人和他自己知道,他劫富济贫不过是顺手,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壮大影楼的实力与暗剑帮抗衡。他飞鹰没有那么高尚,天下穷苦百姓,仅凭飞鹰一人之力,根本救不过来,他也只能竭尽所能,更何况自己也身负血海深仇。之前遇到雪羽这种情况,他会救,但不会把被救的人带在身边,他之所以将雪羽带回影楼不仅因为她是蜀王的孙女,还认准了她在面临绝境时不服输的倔强,无论面对怎样的强敌都敢一战的坚强。如果她自我麻痹,甘愿陷入沉睡不醒来而逃避现实。那么他看走了眼,雪羽不值得他为她破例,也不值得他为她……动心。与自己抗争了三天,飞鹰终于承认自己见到雪羽受伤时内心的波动是因为他对她动心了。他不希望自己第一个喜欢的人就这样消沉下去,放逐自我。他要的不是在他羽翼下躲避风霜的白鸽,而是可以与他并驾齐驱的雄鹰,来陪他经历风雨。
而雪羽此时仿佛走入了梦境,在镖局的花园中,柔和的阳光笼罩中她又看到了爹,“爹。”雪羽笑着飞奔过去,却看到李越天化成一道烟雾消失无踪。一道清脆的笛音入耳,循声望去,看到了久违的娘正坐在秋千上,玉指轻抬,翠绿的玉笛仿佛有了生命,奏出一曲宛转悠扬的笛音。“娘。”雪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忙跑到秋千前,却同样看到娘也化作一道青烟消失。“爹,娘,你们在哪儿啊?让羽儿见你们一面啊。爹!娘!你们在哪儿?羽儿想你们。”两行清泪从雪羽美丽的眼睛里流出,如黑曜石般的眼仿若蒙上了一层轻雾,泪珠落下,摔在地上成了几瓣,迅速地渗入土中。“羽儿。”是娘的声音,雪羽转身望去,看到爹娘正慈祥的看着她。“爹,娘。”雪羽喜出望外。“羽儿,听爹娘的一句话,快回去吧。”“回去?”“爹娘已死,这儿你不该来。”“爹,娘,你们不要女儿了?”“怎么会,只是这儿不是你驻足的地方,外面还有人在等你,爹娘在这儿生活得很好啊,别担心了。”“爹,娘”雪羽朝着爹娘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爹娘放心,羽儿会照顾好自己。”“这才是我们的羽儿。”一阵风吹过,吹起落红万千,雪羽的面前已是空无一人,雪羽没有去追,她也知道此时的自己身处梦境,她还要给爹报仇。雪羽闭上眼,任泪水横流,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的她不会再为此流泪,这一次,就放任她吧…
恍惚间,雪羽感到有人在为她擦拭眼泪,动作很轻,仿佛怕吵醒她一般。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双眸和熟悉的银色面具,看到她睁开了眼,双眸中闪现的是欣喜和欣慰,手更是轻轻的替雪羽擦去脸上的泪痕。“飞…”沙哑的声音从雪羽的喉中传出,几日水米未进,雪羽已是十分虚弱,嗓子自然也是嘶哑,刚想说话,便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回去,喉咙很干,一说话干裂般的疼痛。守在旁边的飞鹰见状,从旁边桌上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水喂雪羽喝下。“醒了就好,就好。”飞鹰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重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