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是考了第十二名,那天下午一脸沮丧的表情,什么也不说,倒让桑吟觉得理亏心里不舒服了,然后说,“好了好了,答应你了,别一脸不开心,真是。”
姚舜才露出奸计得逞的笑,说,“果然奏效啊,就知道你会吃这一套。”
桑吟苦着脸说,“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哈哈……谁让姐姐心软呢。对了,是不是保持前十名就可以上华大了?”姚舜一脸的神采飞扬。
桑吟反问:“你从华大幼稚园,附小再到附中,你觉得这个成绩可以吗?”
姚舜不语,然后坚定的说,“反正这个华大我是上定了。”
桑吟笑起来。
姚舜的爸爸是学校的后勤科长,妈妈是附中的数学老师,桑吟去当家教,全是出于姚舜的信任,好在他理工科的成绩都不差,否则就够她头疼的了。不知为什么,之前高中时觉得很难的数理化,现在看起来竟然不是那么难了,也许是心态不一样吧。
日子还同之前一样,桑吟只在周六周日才到姚舜家去补课,家长老是不在家,正好给他们充足的自由,她也会放任他小小的要求,看看球赛玩玩游戏,不过绝对要适可而止,超过规定的时间可不允许。偶尔两个人还跑出去吃一顿KFC或者麦当劳,一个月后拿到薪水,果然不差,于是两人又跑出去大吃一顿小小庆祝一番。
宿舍的不良空气直到五一之后才化解。
陈玫的男友千里迢迢从家里赶过来,带她去旅游,出发之前请全寝的人吃饭唱歌。陈玫一直很热络的样子,似乎已经忘记那个不快了,文晴便也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王乐乐自从雷霆事件过后,桑吟就觉得她比从前更淡定了,桑吟想或许是还没有从那个伤痕中走出来吧,对于自己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却得知那样的结果。
日子一天一天重复下来,桑吟又恢复了最开始的那种一个人的世界。每天早早起床,去树林里早读,一个人去教室,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安安静静的,书包里装满零食,经常不去食堂。
六月初开夏季运动会,文学院女子三千米竟然没有人报名参赛。桑吟那天正好经过听说,就报上了。看八百米也只有一人报名,就顺带也报了。然后早晚又多了项活动,五千米长跑。这件事在班上掀起哗然大波,又迅速传到全院,大家都不敢置信。女子三千米一直是基于某种原因没有进行的项目,这次不知校方为什么又排上了日程,敢报名参加的女生想来都是不平凡的。
刘一龙知道了后,马上打来电话问,她无谓的说,不过想找件事来做做而已。刘一龙叹气,约她出来吃饭,看着她淡然的神情,想说的话什么都没说出来,这一学期来,他们生分了好多,他感觉到她在逃避什么,剪去长发,改成中性打扮,还天天去练篮球,现在还参加运动会而且报的是三千米长跑。之前她最讨厌运动了,高三的时候拉她一起跑步锻炼身体,都死活不肯,从小爱臭美,喜欢自己盘头发,对头发宝贝到不行,可她竟然义无反顾的就剪去了长发。这当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既然她不说,他也就不问了。淡淡说,“明天早上六点,我在楼下等你。”
桑吟笑起来,小龙永远都是这么贴心,然后说,“好,不许迟到。”
于是那一个月里,刘一龙每天早上晚上都要陪她跑五千米,教她技巧,看她从艰难跑向轻松,心下释然。
比赛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陪她跑完了五千米,坐在运动场上的台阶上,看天天上的星星,桑吟说,“小龙,你知道最好的朋友是什么样的吗?就是在他极度伤心的时候,拉着他出去跑上二十圈,直到累倒发泄完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泪水都转换成汗水排放出体内,让他不会哭泣,我要求的好朋友,这样就好了。什么都不要问,可是知道他的伤悲。所以小龙,谢谢你。”
刘一龙没有说话。他是知道的。所以不会问,十几年的朋友,早已习惯了彼此特有的安慰方式。
“人人都在恋爱,为什么你没有?”
刘一龙也少有的严肃表情,淡淡说,“男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哪能都跑去风花雪月?”心底加一句,还不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还有你这个傻丫头让我担心,如果谈了恋爱,怕女朋友吃醋。他本来成绩不好,是靠特长加分才到华大的,他想着自己现在学的专业,如果再不努力,以后毕了业都没什么出路,他多学了一门专业,想拿双学位出去找工作,这些都是她不知道,他要努力奋斗,而她只要安静的成长就可以了。
冬夏运动会都是学校的一大盛事,举行运动会的那几天,是要全校停课的,也有教师组的比赛。三千米长跑在最后一天上午进行,八百米则是第一天的下午。她看那天的太阳,真热呀,可是还是有那么多的人站在观众席上助威呐喊,看着指缝里穿透过的七彩阳光,想到《七宗罪》里的一句台词:“世界很美好,值得我们为之奋斗。我只相信后半句。”呵呵,真是精彩。
八百米桑吟跑了个第二的成绩,风波已经升级成轩然大波了。她静静的微笑着面对所有人。
三千米,只有五个选手而已,而且看上去都强壮无比。桑吟对其他四个人笑,却只有一个女生回报她微笑。在比赛的过程中,她才明白,比赛和练习是不同的,不管你练习的时候有多从容多胸有成竹,到了赛场上,你在乎的就只有对手的速度,那么你就一定要比她快才能赢。她感到很吃力,还有紧张。看着冲在前面的选手,她有想放弃的冲动。刘一龙是男子五千米的选手,接下来的就是男子五千米,所以他可以在赛场里,他站在裁判身后,每次经过的时候都对她大喊,喊了什么她都听不见,她只在乎听到的数字,还剩下多少圈。她告诉自己,再努力跑过一圈……努力跑过了这一圈就剩下了几圈而已了,她一定可以的。最后三圈,最后两圈,小龙说,这时候就该准备冲刺了,前面积蓄的力量要在最后一圈爆发,谁控制得好谁最后就是赢家。最后一圈,她觉得心好像要死掉了一样,汗湿的衣服裹着火势的身体,太阳像要把她榨干了一样。最后两百米,她绝对不能输在这最后两百米,还有力气,还可以跑快一点,想超过前面的那个女生,可是脚步迈得如此艰难,前面的那个选手力气也要用完了吧,最后一百米了,她提一口气,超过了,再用力一点,跑到了最前面,五十米了,马上就可以冲刺了,终于要结束了,加油加油,终于冲出了终点线,在她瘫软倒地的时候,有一个人抱住了她软绵绵的身体,她想挣脱开站起来,可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她轻轻说,“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刘一龙轻轻放开,她就趴倒在了地上,只看见她的后背抽搐得厉害,他不知道她在哭,拍拍她说,“娇娇,站起来,活动一下,慢慢舒展身体,这样趴着不好。我扶你起来好吗?”
已经有后勤人员过来了,递给她毛巾擦汗,桑吟一把抓住捂住脸,他才听出来她在压抑的抽泣。他们扶她去休息室,他留在原地,不懂她为什么会哭,他以为已经安慰好了她的伤心,原来每天跑二十圈也是不能将身体里多余的水分排泄出去的,原来有些伤心根本是不能靠跑二十圈来治愈的。原来他还是不够资格做她最好的朋友,抚慰不了她的心伤。
广播里播报女子三千米的成绩,桑吟竟然破了好几年来保持的校运会纪录,他跑过去告诉她成绩的时候,她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眼睛红得厉害。
桑吟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情说,“今天的太阳好大。这样的天气跑三千米,真要人命,下次再也不做了。小龙,等一下你跑五千米,可要争气别给我丢脸,徒弟都跑第一名破纪录了,师傅可要更有劲头才对。”
刘一龙笑说好。
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