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大地一片昏黄,两座山头阻挡了余辉,山脚下已是一片昏暗。便在此时,两乘坐骑风驰电掣般驰騁在山脚下,坐骑上是两名宋兵,似乎在刻意比拼个自胯下坐骑的脚力。八蹄翻飞,激起一片尘土,只见两乘坐骑的马尾横飞,和马背成了一条直线,马尾上系着一条绳子拖着一丈之外的一个男人,男人的手腕上已经被绳子勒出了一道鲜艳的血痕,整个身子被潜在滚滚黄尘之中,全身虚脱,已经是遍体鳞伤,口脸除了灰尘就是献血。
被马尾拖动的这人叫做王小波,正是他看不惯宋兵的恣意妄为,这才出手小惩一番,不料被众兵一起制服,并且将他同马尾系在一起拖出去十几里地。马上两人回头看了一眼王小波,只见他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裹了一层的尘土,身后拉出一条鲜红的血迹。其中一人说道:“他不会死了吧。”
那位年纪少长的兵说道:“死就死了呗,一个农民而已,还怕惹上什么官司吗,还怕齐大人怪罪我们吗?”这人才笑道:“哈哈哈,说的对极,死一个农民有啥打紧的。”说着两人一起翻身下马,走到王小波跟前,年长之人在他身上踹了一脚,见王小波一点反应都没有浑似一个死人无异。年轻的兵蹲下身就去解王小波手腕上的绳子,突然只听一声残呼,跟着一股血注喷了年轻兵半张脸,这兵心里一惊,急忙扭转身子去看,尚没有看清对方的样貌,只觉得一股凉风袭到脖子上,白光闪动之间,这位宋兵哼都没来及哼一声,已经身首异处。
此人手中拿着一把两尺弯刀,连毙两人,跟着将王小波手腕上的绳子给斩断了。这才把刀扔到了地上,将王小波抱在怀中:“小波,你怎么样。你倒是醒醒啊。”
王小波身惨体弱,气若游丝,听见了有人叫他,勉力的眯开眼来,看见面前之人满脸紧张挂怀之情,嘴唇动了一动,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头一侧,又昏厥了过去。救王小波的正是他的同乡好友李顺,李顺知道王小波被马匹拖拽,一直尾随其后,可惜脚力有限,任他轻功再好,始终赶不上四个蹄子的坐骑,直到他们停下来后,方才追了上来。李顺把王小波横置在马背上,拾起地上弯刀,这才上马掉转了马头,不知道王小波是否伤到内俯,不敢放快了脚步,也不摧赶,任由座骑缓步而行。
转过山道,日已落幕。四周冲訴着萧然之气,李顺微觉凉意,心想王小波昏迷不醒,不知道是否也觉寒冷,当即脱下外套,盖在了王小波身上。不知道行了多久,忽见前方火光燎燎,跟着人声噪杂,冲着自己转瞬即至,原来对方共有六乘坐骑,各执一个火把飞奔而来。
这些人和死去的那两人是一伙的,他们久候二人不归,这才相携来寻。这些人都是青城县令齐元振的人,做官差装扮,当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瞧见李顺形态古怪,而且身前还有一人横搭在马背之上,奇道:“喂,你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在荒郊野外到处晃悠,他是谁?”说着举着火把在王小波的身前晃了一下,只见一件衣服盖住了他的头,看不到他的样子。李顺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哭丧着脸道:“各位差爷,这人是我同乡,居然身染天花,不治身亡,人家都说要落叶归根,这不,我送他回家,好让他的家人把他给好生安葬了。”
‘天花’这个词可是非同小可,人人都知道天花的传染性极强,发病率极高,只要染上天花必死无疑,可是看马上这位乘客和这位染天花的死者相距这么近,难不成他不怕染上天花?众人对李顺的话都是半信将疑。当先说话的那个宋兵上下打量着李顺,满脸狐疑之色,说道:“让我看看你这位朋友。”李顺难为道:“这不好吧差爷,万一您要沾上了天花,怎么过意的去。”
李顺说话时,一名宋兵骑着马匹恍着火把围绕李顺的坐骑转了两圈,眼睛只是盯着李顺胯下的坐骑,李顺所骑的正是他们同行的座驾,心里本来就没底,突然被眼前官差这么瞅着,心里如十五只吊桶水,七上八下的。果然这名官差看出了端倪,凑嘴在当先说话那人耳朵上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显然这一直和李顺说话的是他们的头目。这人听了对方细语碎言,果然脸色一沉,注视着李顺的座驾半天。
沉声道:“给我看看你的朋友,既然老兄你都不怕,我们自然也不怕。”李顺踌躇道:“这……。”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对方,心里已经猜到众人瞧出了什么来,手掌自然而然握住了后背的刀柄,一旦对方有什么轻举妄动,只有先动手为快。
这时,一直倚在最后的那个宋兵突然冲上前来,火把一探,便往王小波身上的衣服上卷去,嘴上说道:“跟他,废什么话,撩开他的衣服不就知道了。”李顺眼看火苗要卷到王小波身上,一脚踹开火把,顿时火星四溅,对方火把偏倒一方。李顺虽然只是简单的一脚,却看出对方是个会家子,而且对方脚出如电,力道拿捏恰到好处。
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这名宋兵不料李顺还有这一着,手臂一阵酸麻,火把几乎脱手飞出,急道:“妈的,原来是个会家子,我烧。”火把横挥过去,说完那个‘烧’字时,夹着咧咧风声已经挥至李顺的面前。
李顺登觉火焰突突,一股热风扑面而来,急忙仰身避开,但旺盛的火苗还是燎了他大片的头发。当先说话的那人道:“就知道你身份可疑,张杨,武焯都是你杀的吧?”李顺不认识他说的这两人,不过已经猜到是死在自己刀下的那两名宋兵。既然已经被对方识破,也无需隐瞒便道:“欺压良民,横行乡里,这就是朝廷法制吗,杀死他们也是罪有应得。”
这人道:“好,今天就拿你的命来忌他二人的在天之灵吧。”人已经纵身而起,手中火把当作了兵器,划破长空,拖起一条红光坠落到李顺身前。李顺随手拔出弯刀,在对方的火把上一格,左手揽住王小波,突然便向后弹出三丈有余,将王小波的身子安置在草丛之中,说道:“小波,你且安心的歇一下,等我收拾了这帮贼子,再来救你。”
几个弹跳已经纵到众人之间,弯刀出手,如一道道闪电,穿梭来回。其他六名宋兵来时都没有带兵器,手中的火把反而成了唯一的武器,不过只有他们头目可以将火把当作兵器来使,其他五人根本就是不成章法,乱打一气,不过正是因为他们胡乱的打法,加上火把本身就有致命的法门,倒也使得李顺很难突破重围。夜空下,火光四下舞动,将李顺围在核心,幸得他的一把弯刀已经练得炉火纯青,可以说已经身刀一体,刀就像是他的第三条手臂,无论攻守都是收发自如,一刀一刀使将出来,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将外围六个火把挡在身周三尺之外。
一名宋兵不禁心中烦闷,突然便将手中的火把向李顺抛去,李顺挥刀格开周围的攻击,眼看着一个火把翻滚而至,李顺顺手使出一招‘兵来将挡’将火把给挡了回去,扔火把之人正要等待李顺措手不及去夹攻于他,不料火把突然冲自己飞了过来,当他看见时,火苗已经窜到他的身上,顿时火势蔓延,在他身上燃烧起来。这时候别说想什么办法打倒李顺了,就是自己身上的火他都及时处理不了,不禁惨叫连连,在地上来回的翻滚。两名宋兵扔下了火把,随手捡起地上的甘草树枝便在着火的那名宋兵身上一阵敲打,可惜秋末天干物燥,就连他们手上的物事也一并燃烧了起来,眼看着那名宋兵被火舍吞噬,竟是没有半点办法,方圆十里之内也没有水源,就算有,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如此以来,围攻李顺的便只有三人,减少了阻力,犹如天人下凡,神威凜凜,一把弯刀使开,得心应手,刀指之处,便倒下一人,三招之内已经将三人全部给杀死。另外两人见状,哪还敢逗留恋战,纷纷向北逃窜,马匹都没来的及骑。李顺一脚一个踢出去两个火把,火把沾到对方的身上立刻燃烧起来。
那位头目武功较比他们强一些,斜身避开了火把,使火把落在了干草丛中,登时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而起。这位宋兵头目知道逃不出李顺的手掌心,诅丧着脸突然跪在地上:“大侠饶命,我上有七十老母,如果我死了,就可怜了我的老母亲啊。”李顺恨恨的道:“本来没打算和你们生事,是你们自己找死,如果你有老母亲的话,你也是一个不孝子孙,杀了你也是替天行道。”
这兵突然站了起来,知道再求他已然无用,满脸傲然之色,说道:“你知道你杀了我们的后果吗?齐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等着送死吧。”‘吧’音刚落,李顺猝不及防的踢了他的小腹之上,正好跌落在那堆火势旺盛的干草丛里,随着他一声声的惨叫声传出来,渐渐没了动静,李顺闻到了一股焦臭之气。看着火势渐小,那名宋兵缩成一个肉团已经,面目全非,李顺不禁叹道:“作恶多端,理应有此报应。”
这才转身负了王小波,上了一乘坐骑往青城县而去。李顺为了不被齐元振发觉,在城外弃马背着王小波徒步走到城中来,其时已入二更天,家家户户闭门安寝,灯熄静雅,偶尔吹来一股凉风不禁让人心生寒意,只闻犬鸣阵阵,再无其它声响。李顺来到一间客栈门前,看着四下无人,这才使劲的敲着客栈的大门,久久才听见里面传来女人不耐烦声音:“谁呀这是,这么晚了都打佯了的。”
李顺只是不停的敲着门,没有回答里面人的话。果然又传出那个女人带着气愤的口音:“行了行了,这就来了。”她似乎是边说话边往外走的,声音越来越亮,距离也越来越近。
门闩响动,客栈的门被一个女人拉开,这个女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睡袍,披着一件墨红色的缎装。三十多岁年纪,满脸都是沧桑之色,皮肤颇白,相貌颇美,可惜岁月如梭,总是在她俊俏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这个女人叫作张凤羽,是‘来凤客栈’的老板娘。
她和李顺王小波一样,面对宋朝年年征收重税,地方官吏中饱私囊,强行霸占土地。心里特别看不过去,有种大义无私,为天下百姓而推翻宋王朝制度之心,欲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私下三人经常往来,关系密切。张凤羽见李顺背上的王小波昏迷不醒,身体虚乏,不禁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小波他怎么了?”李顺道:“进屋了说吧!”这家客栈全木搭造,进门就是客栈大厅吃饭的地方,再往里走一个门通着一个四合院,不过一般住店的人都安排在客栈的二楼上,除非人员爆满时才领进四合院来。
张凤羽和她的女儿都住在四合院之中。李顺负着王小波在张凤羽的带领下来到四合院靠右的一处屋子,虽然常不住户,不过依然通风整洁,屋内陈设家具都是一尘不染,虽然是在黑夜之中,可一盏油灯的照射下,那些家具都是明的发亮。李顺将王小波放在床上,只见张凤羽既然呜呜咽咽的抽泣起来,眼睛直直的看着遍身伤痕的王小波。
李顺道:“你哭什么?小波还没死。”张凤羽抽泣道:“我知道,我只是看见小波受这个罪,心里……心里很难过。”李顺不禁叹了口气,望着昏迷不醒的王小波,淡淡的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既然走到如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齐元振不会放过我们,我们也不会让他活在人世享福。”
后面这句话说的斩跟截铁,无穷无尽的仇恨之情从牙缝间迸出,可见李顺要杀齐元振的决心有多大。李顺的这一席话也激发了张凤羽无私作为的豪气干云气概,说道:“好,杀死齐元振,为万民造福,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李顺道:“什么都不要做,明天可能齐元振就会发现他手下死了八个兵,一定会追查凶手,我们先按兵不动,等待时机,你明天找个大夫,尽快的医好小波的伤势。”张凤羽道:“这个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城里最好的大夫的。”
翌日,李顺草草吃过了早饭,出去打探齐元振那边的动静。张凤羽随即出门请来了青城县号称能治百病的杨大夫。杨大夫是个驼背老儿,比较龌龊,做事容易拖泥带水,不知道洁净,偏偏医术高超,登门求医之人是络绎不绝。
这位杨大夫年过五十,光棍一条,最喜为女人诊病,就算有人排队等他医治,他也要先为女人诊治。张凤羽年过三十,风华正茂,或许不算是美妇儿,可对与杨大夫这个糟老头来说,能够与张凤羽扯上关系也算幸福之事了。他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关了门诊,陪着张凤羽来到客栈。
张凤羽领着杨大夫,来到了王小波的床前,杨大夫‘哎呀’一声惊呼。只见王小波脸如死灰,没有半点血色,手臂和胸脯都有划伤。张凤羽吃惊道:“你哎呦什么,难道他没救了?”杨大夫手摸着下巴,斜眼盯着张凤羽的下摆,说道:“他是你什么人,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他口中虽然问着王小波,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凤羽的身体。张凤羽急得来回走动,说道:“哎,这是我老家的一个小侄子,生来爱打抱不平,这不,开罪了齐县令的兵,就被人打成这样了,到底有救没救啊,你看什么呢?”张凤羽才发觉杨大夫的眼神注意力全都凝聚在自己身上,不禁颇为恼怒。不过杨大夫的好色是人尽皆知,张凤羽本来就是徐娘半老,不在乎男人多看,关键先帮王小波治好了身上的伤。
张凤羽这一声娇喝便如当头给了他一记闷棍,顿时把身子直起来,讪讪的颇不好意思。杨大夫这才把手搭在王小波的脉搏上,发觉他虽然伤的厉害,脉搏没啥异常跳动。说道:“不碍事,死不了。”
张凤羽道:“那他怎么醒不过来呢?没事吗?”对于杨大夫的结论还保持怀疑态度。杨大夫道:“张老板难道不相信老朽的医术?我说他没事他就是没事。只是皮外伤严重些而已,需要好好调理一番了。”
张凤羽不解道:“只是皮外伤的话,为啥他这么久还不苏醒过来。”杨大夫道:“皮外伤也是伤吗,痛到他不能承受的地步时,自然就会昏厥过去。”张凤羽听杨大夫说出这句‘痛到他不能承受时’这句话,不禁心里一阵怜悯,自己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可想而知王小波受了多大的伤害。
便道:“那就有劳杨大夫让小波尽快醒过来吧。”杨大夫一脸自满的神色:“张老板且放心吧,别说他是你的侄子,就是陌生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张凤羽不耐烦的说道:“你少贫了,赶快给我侄子看病要紧。”
杨大夫‘呵呵’一阵傻笑:“是是是,老朽听张老板的,这就为你侄子看病。”说着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之中取出了金创药出来。将金创药沫撒到王小波的各处伤口,很快药沫被他的伤口所吸收,王小波感觉到了异常,身子挺了一挺,脸上肌肉扭曲,似乎承受着百般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