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五分钟前
18点40分灾难发生3小时后
楠海市市区南部
宗锐用颤抖的手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少女那娟秀的字迹此时令他头晕目眩。
“同学们,请原谅我不辞而别。但是,我想,如果就这样逃走了,我即使活下去也会感到不安。也许你们认为我是愚蠢的,认为我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是的,我根本不可能战胜这些敌人,但是,我必须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就当是……人类的证明,证明我们仍然拥有感情,证明我们仍然是拥有勇气。
“我要去猎杀马路达。我要查出这背后的真相。我要为死者复仇。”
良久的沉默,突然,宗锐一拳狠狠的砸在车厢的墙壁上,把墙壁上的铁皮打得凹陷了进去。他的双肩不停的颤抖着,咬着牙说:“都是我太没用了,都是我太没用了!如果我早点醒来的话,如果我早点醒来的话!”
贾莹猛地抓住宗锐的衣领摇来晃去,愤怒的喊道:“够了!我看你现在还是没醒过来!李玟已经走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干涉,也无法干涉,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她的选择,然后继续前进。”
宗锐颓然的坐倒在椅子上,低声说:“我们已经失去的太多了,这一路走过来,我们损失的太多了。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我想,我们应该有一个计划,而不是继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亦或是擅自离开。我们是一个集体。绝不能分散。”
贾莹、萧惠和贾微都点了点头。突然,窗外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宗锐警觉的向窗外望去,看见夜空的东北部已经被炮火染红了。而那里,是楠海市唯一的出口。宗锐皱起了眉头,说:
“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了,贾微,你的手好些了吗?”
贾微苦笑着举起了他的用从校服上撕下来的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说:“就是这样,血已经止住了,但是我必须找到盘尼西林,因为我的手是被铁骨划伤的,又没有得到很好的处理,可能……会得破伤风。”
宗锐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贾莹说:“就是这样,贾微的手已经说明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座城市的必要性,我们必须再找一辆车,还是要麻烦贾微带我们出去。”
贾微苦笑着说:“事到如今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李玟走了,萧惠的药剂用完了,我的手也受了伤,吴越看起来也越来越严重了,现在,主要的战斗力,就只有你和贾莹了。”
宗锐长叹一声,把目光投向了倒在角落里不停抽搐着的吴越身上,沉重地问道:“还有救吗?”
萧惠也沉重的摇了摇头,说:“没希望了,我看这种‘杀人病’和艾滋病一样,这就像是一种通过体液传播的传染病,一旦被咬伤……恐怕就没救了。”
宗锐打了一个寒颤,说:“也就是说……他会变成马路达,是吗?”
萧惠沉重的点了点头,说:“恐怕……是的。”
宗锐缓缓走到吴越的身边,此时的吴越正表情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抽搐着,时不时咳出鲜血,他的衣服上此时已经布满了鲜血。在滚了片刻之后,身上已经血迹斑斑的吴越才停了下来。他理了理呼吸,用一种嘶哑虚弱的声音说:“你们……有谁能帮我一个忙……”
贾莹紧紧握住他的手,含泪说:“你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办到,一定会尽力去办的。”
吴越吃力的说出了三个令所有人为之一震的字:
“杀了我。”
宗锐感到后背梁一阵冰凉,好像有人在往他的背上浇着冰水。贾莹也如遭雷击,呆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回过神来厉喝一声:“你在胡说什么!”
吴越表情痛苦的捂住脖子,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向下流淌。不难看出他此刻正被一种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着。终于,他全身像触电似的痉挛起来,支撑不住倒在刀地上。贾莹一边抽泣着一边想帮助他,可他粗暴的推开贾莹的手,用一种嘶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吼道:“杀了我吧,快点杀了我!求求你们!我受不了了!杀了我!”贾莹已经泣不成声了,她用一只手捂住嘴巴转过身去尽量不去看这一恐怖的场景,宗锐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在地上连续翻滚着,呻吟着,指甲深深陷入中,在他的皮肤上留下许多血痕,斑斑血迹在白衬衣上格外醒目,触目惊心。就连心理承受能力最强的贾微也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
终于,他渐渐平静了下来,长叹一声,用虚弱的声音说:“我……一直很怕死,但此时此刻,我前所未有的渴望死亡。我此时,真正的了解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我快要变异了(咳咳咳),我(咳咳)已经……不行了。我不要(咳咳),我不想变成(咳咳咳),就成它们。我不要……成为……噬血食肉的野兽。求求你们,请你们……至少在最后……为我保留做人的尊严。”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绝望而又悲哀的声音低声啜泣,等到他说完,在场的每个人都已经泪流满面。他安祥的闭上了眼睛,说:“我……要变成马路达了……啊……我的灵魂,要飘走了!求求你们……动手吧……”
说完,他就抽动了一下身体,瞳孔明显放大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没有规律。终于,他的脸变得惨白,脉搏的跳动,也停止了。
宗锐长叹一声,站起身来说:
“贾莹,转过身去。”
贾莹惊愕的望着宗锐:“难道你真的要……不,不要这样,我们把他放在这里自生自灭就可以了,宗锐,我们不必这样的!”
宗锐面色凝重的望着逐渐丧尸化的吴越,说:“你们没听见他的嘱托吗?我们必须这么做,这是正确而明智的决定,我要说,我佩服这个决定,并且……”
宗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
“并且,我希望,如果我不幸落到了这种结局,你们能够用同样的方式,解脱我。”
贾莹含着泪的喊道:“宗锐!不要这样说!”
宗锐长叹一声,说:“为什么不?我现在才深深地体会到,原来,死去也是获得安宁的一种手段啊……”
扳手被高高的扬起,又重重的落下。一声骨骼被捣碎的脆响,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