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其间,浮浮沉沉,万物归于虚无。
赵昀舟觉得自己四肢动弹不得,意识涣散。他静静漂浮在空中,四面一望无垠,暗沉可怖。
昏昏沉沉之中,他好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中,一名女子缓缓向他走来。她衣着淡雅不失奢华,月白纱衣之下是用金丝勾勒出的层层裙边,云鬓间配着白玉琉璃钗,全身透着清丽无双。她俯下身来,明眸慈爱宁和的看向赵昀舟,含笑轻唤:
“舟儿。”
赵昀舟只觉得顿时有一股暖意包裹着他,僵硬的四肢逐渐恢复活动能力。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抓住眼前似有似无的女子。
突然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女子脸上的笑意一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愁容。她哀怨且决绝的看了赵昀舟一眼,转身拂袖,似飘荡似游离,走的越来越远。
赵昀舟拼命的想要呼喊,留住女人,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画面一转,他看到了一个眉宇间气宇轩昂,正气凛然的男子。男子背对着他,像是在和别人商议着什么。
男子忽然暴怒,重重甩下手中的折子,对着那人大声质问。转而听见屋内东西散落的乒乓声响,家仆慌乱逃窜时发出的惊慌叫喊,以及,杀伐之间声嘶力竭的惨叫。
见过大小无数案子的赵昀舟,不知为何竟对面前的景象感到万分恐惧。他全身颤抖,冷汗爬满背脊。
仿若相隔万年,眼前的折磨终于消散。一束阳光照射进来,赵昀舟恍惚定神,面前出现一个欢脱活泼,巧笑嫣然的少女。
少女咯咯直笑,招手像是要他过去。赵昀舟努力看清她的相貌,心中大喜,正准备起身。霎时间,一片黑影袭卷向她,少女身子一颤,眨眼化为白骨。
卓芊若!
赵昀舟挣脱束缚,猛然睁眼,赫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对面正端坐着刚才化身了一回白骨的卓芊若同学。
“哟,旱鸭子你醒了?”卓芊若嘴里叼了根草,歪着头痞笑打趣道,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芊若!”赵昀舟看到她立马就扑了过去,都没做注意到自己身上湿漉漉的。他急切的想要去触碰她,拥抱她,确认眼前的人是否真实。毕竟刚才他所看到的一切着实令他心有余悸。
“诶别别,别把水搞我身上!”卓芊若唯恐避之不及,可无奈赵昀舟抱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不出一会,她也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赵昀舟没有两样了。
这么猴急干什么啊?我还活着好不!看那表情好像自己死得很惨一样。
卓芊若无奈的翻白眼,她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刚才的确在赵昀舟的梦里‘极其惨烈’的死了一回。尽管身上现在被他蹭的满是水,却也不忍推开。
她轻拍赵昀舟的背,将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他。
就在不久前,她也觉得自己十有八九会死翘翘。
没有丝毫停歇的躲避,翻转,跳跃,卓芊若早就精疲力竭。那些毒虫无所不在,她的衣服有好几处都被锋利的毒钳撕出了口子,差一点就伤及皮肤。
她步步后退,被逼至暗角,甚至想出以血引诱的法子。
她咬着牙,把自己掌心划破,脱下外衫,把手掌上的血胡乱抹在上面。,然后再从中扯下一块干净的衣料,简单包扎了下掌心。
毒虫闻到新鲜强烈的血腥味,更为激动。卓芊若把沾了血的衣服往相反方向一扔,自己撒腿就跑,可是仍然有一些毒虫顺着她掌中微弱的血腥气紧随其后。
就在这时,空旷山间突然传来一阵笛声,锐利刺耳,响彻云霄。
卓芊若甚至以为是自己被咬了一口,出现了幻听。她和赵昀舟走了这么久,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哪来的笛声?
笛声曲调怪异,不像是吹给人听的。卓芊若难受的捂住耳朵,头痛的龇牙咧嘴。没想到那些毒虫听到笛声像是听从了什么号召,齐刷刷的如潮水般后退,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嗯?这么牛逼?
卓芊若目瞪口呆,不禁心生佩服。没想到在这古代,一只小小的笛子还有这么大能耐,竟然可以御虫?!
她四处打量,在丛中瞥见一个小小身影。那是个约摸着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粗布衫,背着个竹筐,手里攥着一支短笛。
小女孩歪着头,可爱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奶声奶气的问:“大姐姐,你没事吧?”卓芊若一个踉跄。
经过一番密切友好的交谈,卓芊若得知女孩一家就住在这山坡附近,世代以笛控兽,平日里就靠着采药换钱,低调安稳的度日。
今日她出门采药,看到万毒谷有异,才顺着虫迹来到这,顺便救了卓芊若一命。
卓芊若觉得这小女孩的笛声可能对他们有所帮助,于是摆出她那经典无耻的微笑:“姐姐带你去看美男子好不好?”
“什么是美男子?”女孩眨巴一双无辜大眼。“就是那种特别好看特别诱人,见到就像调戏蹂躏的男生。”卓芊若诡异一笑,脑子里开始恶意脑补风姿决绝的赵昀舟。
女孩并没有完全听懂卓芊若在说什么,只觉得眼前的姐姐像天仙一样好看,虽说语气透着一点猥琐,但整个人瞧着依旧是端丽自如,风雨不惊。
这个姐姐,是好人!
女孩心里认定了这个念头,用力点了点小脑袋,眼里满是炽烈真诚:“我要和姐姐去看美男子!”
这孩子将来必有前途!说不准还能继承她的衣钵!
卓芊若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抱起小女孩,看了眼那根藤蔓,深吸一口气。
“抓紧姐姐!”
顺着藤蔓荡去,她们果真看到了一个不会游泳,漂在水里昏迷不醒的美男子。
听了卓芊若神采飞扬生动形象的讲述,赵昀舟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下她的脑门,言语满是责怪:“你!莽撞的性子一点没变!还敢偷袭我!”
卓芊若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换了一副赵昀舟见着甜到惊悚的笑脸,唤道:“过来。”
身后草丛动了动,女孩怯生生的小跑过来,当她近距离看到赵昀舟时,眼睛不由得痴了。
此刻赵昀舟身上的水迹还未完全干,宽大的衣袍沾水勾勒出完美的身量,衣襟半敞,没有丝毫狼狈反而更添一丝风流诱惑。一双如墨般的眸子噙着水,在阳光下宛若琉璃一般光彩照人。
“美男哥哥!”女孩仰起头,小手指着赵昀舟,眼睛里星光闪闪,一副迷妹表情。
赵昀舟望向一旁满脸猥琐的卓芊若,无奈的揉揉太阳穴,“我们此行如此危险,你竟然还把她牵扯进来?”
卓芊若一脸神秘的凑近,眼中满是慧黠,“如果,她知道火烧万毒谷的幕后黑手是谁呢?”
赵昀舟怔住,看向小女孩的眼神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