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芊若心里美滋滋,嘴里答应了,拉着阿涵就准备往里走。
“慢着!”大汉一把抓住阿涵,狐疑的打量这个从头到尾一直没吭声的少年。
“他是谁?”
“啊…他是我弟弟,先天心智不全,是个哑巴,不过他做事也特别认真,这点我可以担保。还请两位兄弟多多包涵。”
卓芊若赶紧解释,故意没看阿涵黑成锅底的脸。
既然是心智不全加上哑巴,那以后还挺好控制。其中一个大汉随即领着他们进去,也没多想。
进了盐坊内部,卓芊若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触目惊心’。
一个个工人吃力的托运着厚重的盐袋,步履蹒跚的前行,每个人背上都是新旧交杂的鞭伤。工房里面烟雾缭绕,空气中混杂着汗臭味和盐腥味,令卓芊若作呕。
突然,她看到一个年迈苍老的工人表情痛苦,重重的咳嗽着。旁边负责监督的男人看他这样,毫不利索的一鞭子抽下去,硬是把那个老头子抽的跪在了地上。
“装什么装!起来!还要不要工钱了?”手拿鞭子的男人凶神恶煞的吼道。还用脚连踹老头几下。
老头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旁边几个工友见此情形也只能愁苦个脸,眼巴巴的看着,可见这种事情每时每刻都会发生。他们也只能无能为力的继续工作,如果自己分了神,就是落到一样的下场。
桌面若看不过去,走到那老头面前,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的背,帮他缓解下咳嗽。老头一脸诧异,也不认识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子’。
“大爷,您好点没?”卓芊若看他咳的没之前厉害了,关切的问道。大爷连连摆手,脸色慌张,像是要卓芊若赶紧走。
那男人瞪着卓芊若,一鞭子甩过来,吼道:“哪里来的臭小子?瞎参和什么!”卓芊若眼神一凝,身子以肉眼看不见的动势,轻巧的往旁边一侧,那鞭子没挨着她一分,反而抽到了旁边运作的盐卷轴上。
瞬间那些块状的盐‘哗啦啦’一下子全部倾盆而下,淋了那男人全身,洒的满地都是。场面一下子就乱了套,那些工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有惊愕的,也有看笑话的。
还未加工完全的盐块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渣子,又脏又咸,男人在盐堆里扑腾,满头满脸都是白花花一片,他不停地‘呸呸’,看样子硬吃了不少盐巴子。
这时,卓芊若突然一脚踹了上去,狠狠地踩在男人脸上,“踩死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男人正想回骂,却被她踩的动弹不得,又白白吃了一口盐巴。
“来来来,大家一起!”卓芊若一脚踩在男人身上,笑嘻嘻的朝众人招招手,吆喝他们过来。很多人一开始还有点怕,结果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脚,不出几秒中,一群人就蜂拥而上,把男人压在身下死命的打。
“让你抽!老子让你那鞭子欺负人!”
“都不知道压了多少工钱没发!打死你个龟孙!”
“每天要我们干这么多的活还只给那么点粮食!该!”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不远处几个男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暴动,抄起家伙就往这边赶来。卓芊若拉着阿涵,借机逃之夭夭。他们的目标并不在这些小喽啰身上,而是这家盐坊的老板,这一切的操控者,六爷。
卓芊若心里有几分把握,她本来还担心这些工人因为长期被压榨,已经形成了奴性,这就很不利于她的计划。不过经过她刚才那么一试,想不到这些人心里一直都窝着火气,只不过碍于暴力管押,没机会反抗。
这是个好兆头,卓芊若已经准备为他们夺得一次大机会。
“这外边在吵什么?闹闹嚷嚷的!”六爷在房里暗骂道。他手头刚接了一笔大单子,现在正为了工人的安排忙得不可开交。现在外面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搞得他脑子疼。
他喊了半天,外边都没有人应答,他当然不知道外边守门的已经被卓芊若给敲晕了。六爷想了半天,准备推开门自己亲自去看看,结果手还没搭上门,门倒是自己开了。
“哟,您就是六爷吧?”卓芊若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像领导视察似的,刚才畏畏缩缩的样子荡然无存。跟在后边的阿涵默默翻了个白眼,觉得这女人又要开始演一出大戏了。
六爷一脸狐疑的看着卓芊若,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个遍。这个小子全身破破烂烂的,脸上还蒙了一层灰,乍一看就是个垃圾堆里摸爬滚打的流浪小子,但一接触到那种目光,又不知不觉的被震慑。
那是一种身为上位者才拥有的目光,充满了高高在上和无与伦比的自信。
六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可他真是头一回看见如此充满‘矛盾’的人。仔细想了想,六爷还是决定小心行事。
“请问您是?”六爷弓着腰,小心翼翼的问道。卓芊若并没有立马回答他,而是在他房里慢慢悠悠的晃了一圈,眼神若有所思。
短短几分钟,卓芊若就已经大致发现了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屋子里暗藏的所有秘密。比如桌台上摆着的那个珊瑚雕饰下边压着一沓银票,旁边是收据,一看又准备苛扣工钱;放书的木架子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但上边的书册子都沾了灰,可见这六爷只不过是为了显摆,并不是真正的读书君子。
那书架子旁边一尊黄金雕刻的貔貅,身体倒是光滑如新,卓芊若眼下瞟了瞟,猜测这玩意儿估计连着书架子,整个就是一套密室标配。那六爷毕生所坑蒙拐骗的值钱之物估计都藏在里边。
“不必问我是谁,我只是金陵内某个热心市民。”卓芊若摆摆手,打断了六爷接下来正想脱口而出的询问。
“你这有多少工人?他们平均年龄多大?家中几口人几亩地?每天干活多久每小时给多少钱?”卓芊若飞快的问完这些问题,然后笑意盈盈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六爷,等着他的回答。
六爷眼珠子转了半天,也回答不上一个问题。他这盐坊每天来来去去不知道多少,反正都是赶着劳动力过来,有些体弱的被鞭子打死了也就在附近草草埋了,哪里会做这些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