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话说出口,我情不自禁拧了下眉头。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我的身体给了我最直接的反应——我不想答应。
一种奇异的情绪从心底汩汩而出,我发现自己开始毫无道理地反感一切来自异性的青睐,哪怕是对方的笑暧昧一点,我都受不了。
大抵是因为那一颗会悸动的心已经死去了,如今任何撩拨都不过是指甲划在玻璃上的一道道刺耳噪音。
我看着他充满诚意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账本,微微沉吟,勉强点了点头。
对于我,这种约会更像是要迫不及待完成的任务,沉重无比。所以,当晚我就订好了餐厅,也准备了一份价格不菲的礼物,希望可以一次了断。
晚餐还算顺利,他没说一些令我感到尴尬的冷笑话,从他的谈吐中能看出还算是个有趣的人。
我心中的不适感也渐渐消散。
分别前,我堆着官方的笑脸把礼物送给了他,当作感谢,执意坚持自己回家。
刚进家门,窗外就飘起了雪花,今年北京的雪仿佛格外多。
我冲好一杯热咖啡,氤氲热气袅袅而上,将窗外冷冽的雪景衬得更像是幻境。
再过半个月就是圣诞节了,纽约一定会热闹异常的吧?他,也会融入进那种欢乐之中吗?
我叹口气,回到书桌前,开始审阅策划组递上来的新项目的策划报告,角落的新闻弹出框突然蹦了出来,又是一则偷拍。只是,这一次竟是林艾桦。
她被拍到和冯端海外携手游玩,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
真没想到我的戏居然会成为他俩的红娘。
冯端心地善良,家教极好,虽然家里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配林艾桦足矣,毕竟他自己的吸金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当下爆出来,恐怕他的粉丝要哭天喊地了。
我这种轻松的看戏姿态并未能维持很久,没过两天,我的偷拍图也上了线——和江辞月共同进餐、甚至是我将礼物送给他的画面都清晰无误地出现在网络之上。我向来都是个绯闻一箩筐的人,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在看到新闻的一刹那,我竟有些慌神,也有一些担心——我总觉得林清晖会看到这一切。
但是看到、看不到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已经抛弃我了。
再一次。
到了圣诞,北京同样热闹得紧,满大街张灯结彩,人们欣喜地过着这舶来的节日,那股欢腾劲儿轻而易举地就延续到了元旦。
对我而言,一月也算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我马上就要迎来自己35岁的生日了。
生日我是在公司里度过的,当我看到助理和其他员工捧着蛋糕、唱着生日歌闯入我的办公室时,不能说不感动。
只是分享完蛋糕,江辞月突然提议要一起去唱K,大家跃跃欲试,我这个老板自然不能扫兴,只好跟着大伙儿一起去了公司附近的歌房。
昏暗的灯光下,人们纵情唱着闹着,我窝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他们,即使耳边响着惊天动地的音乐,也险些睡过去。
我太累了。
“我送你回家?”不知什么时候,江辞月坐在了我的身边,歌房里太过嘈杂,他只有趴在我的耳畔说话,我才能听清楚。
好在他还算绅士,身体刻意和我保持了应有的距离,不让人觉得厌恶。
“你们玩尽兴,我自己回去。”
“你自己回去大家更不好意思在这儿了。我送你走,他们还不会觉得太尴尬,也能痛快玩儿下去。我知道你想犒劳大家。”
他说得很有道理,看似也极为体贴,只是,我仍心有顾虑。
“害怕被拍?我再捞一个女同事陪着?或者明天我晒个结婚证?”
“你结婚了?”
“当然没有,P一张。”他干脆利落地说着孩子气的话,倒让我不那么纠结了。
“行吧,谢谢你。”我起身跟大家做了道别,江辞月坦荡地说要送我,其他人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倒真得可以毫无顾虑地继续唱下去了。
我们走回公司的停车场,他直接帮我开了车。
“送你回去我再折返回来开车,这样更方便。”
“会不会太麻烦你?”
“小意思,我还指望你致富呐。”他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
到了小区门口,他主动和我道了别。
“我就在这里下车吧,如果在里面被拍到,更说不清了。”
“好,谢谢了。”
若放在以前,我一定会为对方的感受着想。可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越来越自私。
我的回答还是让他小小尴尬了一下,但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是能够轻而易举为自己找到合适的台阶。
像往常每个晚上一样,我停好车,不疾不徐地低头走上一段路,再抬头,刚好走到自家楼下。
可这一次,又有一点儿不同。
门口分明站着一个人,正值寒冬,他像一座雕塑一样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是进不去门吗?还是接他的人还没来?
他的身影莫名熟悉,没走近,我就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
可细细想了,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一年多了,我们根本没有联系,他更不可能知道我现在的住址。
我笑着摇摇头,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已经三十五岁了,竟还是会像小女孩儿一样做一些荒诞可笑的梦。
他戴着毛线帽,围巾也捂住了大半张脸,昏暗的灯光下,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楚。盯着陌生人看可不是一件什么有礼貌的事,我忙别开脸,把手指伸向指纹识别处。
“颜颜。”
嗯?难道我出现了幻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在耳畔响了起来。
“颜颜?”
听起来就好像是真实存在的。
我呆若木鸡地循声望去,“陌生”的男子摘下围巾和帽子,在清冷的月光下露出一张久违的脸。
冬日的夜很冷,我下意识去看他的腿部,冬装掩饰得很好,旁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只有一条腿的人。
可为什么,我的泪水止不住掉下来,胸口激烈的起伏让我难以承受,我想说点儿什么掩饰自己的狼狈,可当他的眼睛露出笑意时,我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们正僵持着,有人从里面出了来,我赶忙让到一边,恰好和他并排站在一起。
“你的新家?”低醇的声音再度响起,“请我上去坐坐吧。”
“嗯。”我点点头,慌忙抹了一下眼泪,扶着打开的门,对他说:“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