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很少有人这么忤逆他。
他脸上明显露出震惊的神色。
事实上,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我要做的是结识他,甚至与他亲密,而不是摸他的逆鳞。
在我思索着该不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时,我的手机响了。
老天帮忙,居然是林艾桦。
“桦桦,”我丝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接了电话,“哎呀,我不太方便,我不在国内。嗯,对,有一点事要出来办……对了,你的新戏我看了哦,演得蛮好。那我回北京后约你,也代我跟林先生问好。”
电话最后,我特意提到林清晖,这不是我以往的做法。
我用尽全力想让李希伯相信,我跟林艾桦交情匪浅。
果然,电话一挂断,他就问道:“桦桦?”
我佯装出一副随意的模样应道:“嗯,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对我蛮好,约我吃饭。”
“也是演员?”
“嗯,看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吗?我和她一起演的。我就是那部戏认识的她。”
我没有全部说真话。事实上,是林艾桦介绍我去演的那部戏。
“哦?真是巧了。”李希伯笑了。
“什么?”
“那部戏我有投资。”他说得云淡风轻,将我倒给他的清酒一饮而尽。
对此我从不知晓。那部戏不是林清晖投给她的吗?为什么她的三叔也有份?
看我迷茫又震惊的样子,李希伯问道:“怎么看你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舔舔嘴唇,赶忙应道:“毕竟我演过嘛,出品方我是知道的,但我真得不知道LEE集团也有投资。”
“不是以LEE的名义做的,是我个人出资,没有署名罢了。”
原来如此。
“为什么呢?”我依旧有不解,他这么做,是图什么。
“为了捧我的侄女做女主角啊。”他开心地笑着,就像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事。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弄错了什么。
凭着董晨风告诉我的那些,我以为是林艾桦大逆不道一厢情愿;可当下,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李希伯所言不假,他这个三叔起码对自己的侄女算得上是疼爱有加。
“您的侄女?女主角?”我重复道。
“对,你刚才是跟李乃桦,哦不,她现在叫林艾桦打电话对吗?那就是我的侄女。”
他竟毫无隐晦地告诉了我。
我愣在原地说不出半个字。
“这么惊讶?坊间不都有她身世的猜测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怀疑合情合理。
“当然,”我木然答着,心中在整理自己的计划,“李家势力那么大,网络上怎么可能出现你们不希望出现的内容呢?大家知道桦桦背景不简单,但到底是怎么不简单,没有人知道。”
“那现在你知道了。”
我点点头。
是的,我知道了。
我本就知道的,而且知道的不止这些。
我本以为自己想方设法接近李希伯,能令林清晖和林艾桦措手不及,甚至能借用他的力量去抗衡林清晖,让他一败涂地。
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我依旧是那个一如既往愚蠢的叶惜颜。
“你现在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桦桦从小都被大家保护得很好,独自在外我们都很担心。我大哥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底也是很在意的。看到她在圈子里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放心了些。以后就拜托你帮我照顾她了。”
李希伯竟然拜托我去照顾林艾桦。
“当然,”我逞强应道,“不过,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对我会有那样的印象吗?”
没错,我指的就是刚才他说的歇斯底里、闷闷不乐、破罐破摔、死缠烂打。
“对不起,我郑重跟你道歉。是我过度解读了。”
“过度解读?桦桦跟你提过我?”
他点点头,又忙辩解道:“你不要误会,桦桦没有说过任何对你不利的话。她只是年纪轻,看到什么就会如实告诉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猜测。”
我猜得没错。
他会有那些印象,都是林艾桦三言两语对他形容了我。若不是今日我设计这场偶遇,他会毫不怀疑地相信。
是啊,那是他疼爱的亲侄女,我不过是个出身卑微的小演员,还是林艾桦的潜在情敌。他为什么要质疑自己侄女的话,而选择相信我呢?
“对了,”李希伯又开了口,“我过来,是想跟你说,在这里住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直接告诉我。这样我才能得到客人的真实体验感受。”
我礼貌点点头,用尽全力挤出几个字。
“Niceroom。”
他走之前,我叫住了他。
“既然咱们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那原本约好的一同旅游,还是算了吧。”
他已经走出了我的房间,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笑道:“done。”
当房间又剩下我一个人,我惊觉夜幕已经降临。窗外灯火通明,俯瞰这个繁华的大都市,我却觉得异常冷清。
随后的几天,我一个人游遍了东京和周边,然后毫无留恋地飞回了北京。
到达北京的第一时间,我前往了董晨风长期下榻的酒店。
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穿戴齐整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别说话,”我匆忙放下手里的行李,直接靠在他的怀里,“别说话,几分钟就好,我只有你的肩膀可以靠一靠了。”
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异常疼痛。
他真得没说话,直到几分钟后,我收拾好情绪站直了身体。
我有点儿想哭,但终归没有落下眼泪。
“等我好吗?”他扶着我的肩膀,微微低下头对我说,“答应了要回家吃饭。如果能出来,我会尽快赶来,好吗?”他轻声细语对我说着,却像一道凛冽的寒风。
“不用,”我露出笑脸,“刚才就是矫情一下,我们只是肉体交易,你没有义务安慰我。快回家吧,你女儿还在等着。”
我果断搬出了他的女儿,令他微小的留恋荡然无存。
董晨风走后,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林清晖离开那一年,我刚刚26岁。四年过去了,除了陪在他身边的人变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变。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