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努力的从嗓子眼发出断断续续的单音节:“婉……婉……”她的表情很狰狞,眼神也很恐怖。
母亲原先身高修长,体态均匀,至少有50公斤,可现在长期卧床不活动,导致的肌肉萎缩,让她形如骷髅,面如恶鬼。
正常人看到都会被吓一跳。
云向婉心里却只有心疼,她记得母亲充满活力的微笑,记得母亲温柔的叮嘱,也记得年幼时围着母亲,在厨房里玩捉迷藏。
可是现在的母亲,却被无情的现实所摧残,而她却无能为力。
云向婉知道母亲是担忧她,她立刻抹干净眼泪,挤出笑脸笑着道:“妈,先吃饭好不好?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她悉心的将母亲扶起来,靠在墙头。
然后端起食物,小心翼翼的一勺接着一勺给母亲喂饭。
喂了饭后,云向婉和母亲说了一会话,母亲就有些犯困,渐渐的合上眼皮睡着了。她很明显的感觉到母亲此时的状态,比上次差的太多。
这都是因为云家的人!
想到云向柔三番两次拿着母亲来要挟她,她就不由得恨得牙痒痒,只觉得以前的忍让简直愚蠢。
她本以为他们再不济,也是家人,也是一脉相承的亲人,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液。
她以为云家再怎么痛恨自己,也不至于视母亲的性命如同蝼蚁,想怎么样安排就怎么安排。
云向婉看着母亲的睡颜,内心痛苦无比。
忽然,窗外闪过一声闷雷。
她一起身,就看见冷哲突然摔倒在地上,咚的一声,双手撑着地,满脸惶恐的瞪着窗外。
“你怎么了?”云向婉吓了一跳。
不过是打雷而已,至于怕成这样?难道是亏心事做太多了?
云向婉冷冷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冷哲,心里想着活该,根本没打算去扶他,而是转身继续帮母亲掖着被子。
虽然下雨了,好在现在季节还不算太冷,母亲身上这床被子,只能算是刚好。
轰隆。
又是连续的闷雷和闪电。
云向婉一扭头,发现冷哲竟然还坐在地上,几个闷雷下来,他脸上始终存在的狡黠狐媚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呆滞和不安。
他双手撑着的,浑身竟不停的颤抖着。
伴随着外面再次传来的沉闷的雷声,他就像是失了魂魄,脸色煞白的颤抖着,像是无助的受惊的孩子一样,手脚并用的四处逃窜。
云向婉惊呆了,惊愕的看着冷哲慌不择路的躲进了储物柜中,落在外面的衣角甚至还在颤抖。
他害怕?
有这么怕么?
她半信半疑的打开柜子,冷哲蜷缩在柜子的角落,双手抱着脑袋,白净的脸庞上甚至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云向婉不由得眉头紧锁,迟疑的喊了一句:“冷哲?你没事吧?”她伸手去拉扯冷哲的袖子,冷哲却拼命的一个劲朝着角落里头钻,好像迫切的想要找到安全地带。
“你到底怎么了啊……”云向婉很无语。
她曾听说过有些人有什么幽闭空间恐惧症,看冷哲这个状态,显然是没有幽闭空间恐惧症,而应该是惊雷症。
莫非是心结?做的亏心事太多,怕被雷劈死?
云向婉眼睛一转,这不是正好么?
冷哲现在没法管她了,她正好带着母亲离开,母亲虽然瘫痪,可因为常年卧床,体重特别轻,她只要背着母亲离开就可以。
反正有电梯!
云向婉心中一动,转身就要走,可却浑身一顿,被抱住了胳膊,她一回头,冷哲就像是个孩子似得,扑进了她怀里。
“你放开!”云向婉尖叫了声。
窗外狂风大作,乌压压的云沉甸甸的贴在半空中。
狂风吹着玻璃沙沙作响。
云向婉拼命推着冷哲的脑袋,可冷哲力气极大,她非但没推开,反而被冷哲直接抱进了狭小的柜子里。
“你疯了啊!救命啊,快放开我!”云向婉气的狠狠拿拳头砸了他好几下,可对他来说好像就跟小打小闹似得,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不要……”冷哲哆嗦着,嘴唇不停的颤抖着,浑身也在不停地颤抖。
云向婉这才注意到,冷哲好像一直不停的在说话。
她安静下来,仔细听。
冷哲无语伦次的反复的说:“不是我……不要,不要丢下我,不是……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妈妈……妈妈……”
云向婉愣了下。
他在说什么?
不是他杀的?
真的是做了亏心事才怕雷的?云向婉惊呆了,对冷哲的厌恶更添了一分,她拼命的推开冷哲的脑袋。
冷哲却黏糊着,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根本不肯放手。
云向婉简直欲哭无泪了,她力气没有冷哲的大,丝毫挣脱不开。
而此时,冷哲忏悔着忏悔着,竟然哭了。
此时的他,就像是个毫无防备的,脆弱的孩子。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女人,见到这样无助病娇的美少年,绝不可能内心毫无波澜,可对于云向婉来说,不论冷哲露出什么样子的神情,表现的有多脆弱,亦或者多可怜,她脑海里浮起母亲那张狰狞的……却饱含着对自己关切的焦急神情,就无法生出任何波澜。
相反,是浓烈的恨意。
她伸手抚摸着冷哲的脑袋,眼底全是冷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希望冷哲被他自己的心魔所吞噬,忍耐不住后跳楼自杀,或许她和母亲就能够获得自由。
但只是那么一瞬间。
窗外渐渐响起了雨声,有节奏的敲打在窗户上,树叶上,令人焦躁不安的情绪逐渐的舒缓下来了。
渐渐的,云向婉怀里的冷哲,也停止了颤抖,神情也逐渐的缓和了下来,紧紧抱着她的双臂也跟着松弛了。
她低下头,见到冷哲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后,冷哲再次睁开眼睛,那双狭长的眸子,萦绕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云向婉征了下,脱口道:“你好了?”
冷哲的眉头紧蹙起来:“是你陪着我吗。”声音意外的很温和,和平时那种自以为是的浮夸感很不一样。
“看来你已经好了。”云向婉深吸一口气,推开冷哲,一条腿伸出了狭小的储物柜,想从这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