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苏家已经露了马脚,苏三如今不受控制,那些个老派长老如今也可要派人去清理清理。”
灯火明亮的屋子里,一人低垂着脑袋俯身在那坐着的人耳边轻声说道。
精致的水晶帘子垂下,将两人的面容给遮挡在其后,隐隐绰绰看不清人,只闻其声。
坐着的人轻轻抬手:“不过是些跳梁小虫罢了,让人将那些人给清理干净了,别留下什么痕迹。既然是尘封的往事,那就让他彻底的成为往事,再次翻倒出来,也不过是腐朽难堪,没有必要污浊了自己的双眼。”
站着的那人似乎是特别的敬畏那坐着人:“是。”
“这事儿你别出面。”坐着的人又慢慢的说了这么一句。
“您的意思是,让他们自相残杀?”
“当年不是还有些人留下来了吗?既然世子在查这事儿吗?”做个伪证,在透露出去,不就借刀杀人了吗?这话说得是不要太过轻松。
身后的人点点头:“那丞相府的事…?”
坐着的人没说话,半晌轻叹口气:“暂且先放着,若是被查出什么,赶在之前灭口便是。孙家仗着后宫萧贵妃,有些得意忘形了,这次也正好搓搓他的锐锋。”
“是,孙府那边会让人盯着。”身后人恭敬说道。
座椅上的人淡淡的嗯了一声,让他出去吧,有些乏了,想歇息了。
“奴才告退。”那沾着的人躬身行礼,随后恭迎的退了下去。
若是时乐在这里,定然会惊讶,那退出来的人赫然是宫里皇上身边第一次红人曹公公。
几乎不用去想,便知道里头那坐着的人是谁。
曹公公退出殿宇,将殿门关上。看了看两侧站得笔直的侍卫,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抿着嘴离开了。
孙丞相似乎也是感觉到了什么,自孙武醒过来后便没了大的动作。那两位太医早在人醒后,便回了太医院。剩下的府中的名医,孙丞相给了告示上的赏银,只留下一名在其中医术最好的以观后续,其余的全给恭恭敬敬的送走了。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世子降罚。”那被派去孙府的医者单膝跪在地上。
其实他的医术并不差,并且因为他是最早提出原始的方子,在几个人眼中他算是最能够让孙丞相留下印象的。在孙武后续的调养身体之中,他也是尽职尽责。
这其中一方面是,吴毒手的毒药稀奇古怪,只要是医者,便都会有那个心想要去研究。这第二,自然也是得了时乐的吩咐。
只可惜,最有可能会被留下的,走了,这让他面上有些羞愧无光。
“沈大夫不必如此,那留下的大夫是那孙丞相的人。孙丞相此人自来便小心谨慎,你们即便是救了他儿子性命,他断然也不可能会在段时间内信任你们,无需自责。”时乐伸手扶起沈大夫:“再者,我们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留下与不留下其实并无太大的差别。”
时乐的人一直盯着孙府,面上苏府并无什么动静。但苏三那边却送来消息说有人在查苏二,不过并不是苏府的人,而是来自于一股江湖势力。
这无缘无故的为何突然查苏二?
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其实也是十分的明显。
“世子不必为在下开脱,此事是我太过自视。”沈大夫拱手,难掩脸上的羞愧难当。
如果不是自己最开始太过自满,觉得稳操胜券,或许最后结果也不一定就是这般死局。
“在下会反省自身,绝不会有下一次。”沈大夫收拾了颓废之气,重整旗鼓。若下次世子爷还用得着自己,他一定不会再这般。不,应该说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再这般了。
见他自己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时乐便收起了担心之心,让人将赏赐的银两拿上来递给沈大夫。
沈大夫处处一听赶忙拒绝,说自己没将事情办好,无颜领那赏物。
“沈大夫,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些是你应该得的。”时乐将那托盘放到沈大夫手上,一袋银两,剩下的是银票,以及一套翡翠首饰:“经过此事,您留在临安城亦然不太合适,回原来的住处可能也会渐起风~波。那孙丞相那人小肚鸡肠,你们最好还是换个住处较为安全。这些也算是我的一个赔礼,这一套首饰,是我亲自挑选给令夫人的赔礼。”
沈大夫看着那一托盘的赔礼,说真的,这赔礼是十分丰厚的了。沈大夫是个有本事的大夫,不管搬到何处,有这一身的本事总归是饿不着的。甚至收下时乐这赔礼,他的后半生即便是不奋斗,也可过得衣食无忧。
“世子,您…”
“沈大夫,这是我的心意,还请不要拒绝。”
沈大夫沉默了半晌,最终无奈的叹口气收下了东西,他告诉时乐回去以后他会立刻带着家中所有人连夜搬走,他们会对亲戚是出远门走亲戚。屋舍的东西,不会动。
是段时间内给周围的人一种他们是出门走亲戚,还会回来的印象,就是那孙府的人去查,也不会有什么异常。
等他安定下来以后,会传信给她,告知他们如今的位置。日后时乐要是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定当誓死而为。
“沈大夫言重了。”时乐笑了笑,不过还是应下了沈大夫的话,以后若是有何需要的传信给他。
沈大夫最后向时乐行了一礼,带着东西离开了。
看着开着的大门,时乐让人暗中保护沈大夫,直至人抵达安全的地方位置。
其实按理说沈大夫他们为孙府医治孙武,那也是恩人。可惜的是,世上恩将仇报的人太多了,时乐不得不防着点儿。不管孙府有没有动作,人送走总归是正确的。
“那孙武现在情况如何?”
“如今只能暂时躺在床~上静养,被毒药侵蚀,疯疯癫癫那么些时日,不管是精神也好,还是身体也罢,远不如以前,甚至只比那些垂死之人好上些许。听沈大夫说,估摸着不好生调养两三年,甚至更久,再往后走都是难的。”温礼回答。
手下沈大夫是切身接触为其诊断过的大夫,对于孙武现如今的状况是最为了解的。
“不可小看,命人看好了,我怕他会心生嫉恨,对童宝下手。”时乐负手临于窗前,看着外边儿姹紫嫣红的院子:“人要是没了希望,整个人的心态便会变,变得越来越阴暗。孙武随他父亲,阴险小人一个,仅仅的区别不过是一个聪明,一个愚蠢。”
时乐可不敢让童宝陷入险境,这个时候,时乐竟然觉得同意童宝去战场是一种好事儿,至少孙丞相的手伸不到那么的长。
“孙府现在被我们密切监视着,一有动作,我们的人会立马发现。”温礼顿了顿,又说道:“而且童府其实并不像世子您想的那么简单,在童公子身边,除了我们的人意外,还有别的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如今的童府不过只是堪堪走了一点下坡,背后有四皇子给撑着,并不算什么。”
且先不论童家已经站到四皇子那边,就是两人之间那般要好的关系,四皇子怎么可能会不做任何防备,袖手旁观?
若是真的那么做了,大概也只能说明四皇子这个主子并不是明主,也正好趁着这个事情看清人心。就算被折了些势力,也断然比最后被人放弃当弃子来得好。
“是我忧心了。”
“世子您是关心则乱。”
时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院子里开得正盛的各色鲜花。温礼站在其后,好半晌见时乐没有说话,似乎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温礼想了想,没有出声打扰人,静静的退了出去。
等到时乐回过神的时候,人早已离开了。
之后的几日,一切风平浪静,除了苏三那边传来消息说自己这些日子恐要离开一段时间,归期暂时不定,说时乐要是有什么事情,直接去找红楼的管事便是。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般的小事,管事可直接代为处理了,若是稍微重大一点的事情,管事自会传信给他。
时乐当时随口问了一句来传话的人苏三是为何事离开的,那人道不知,他不过也就是个跑腿~儿的下人罢了,主子的事情他们那里会知道。说完,人就拱手离开了。
对于苏三为何离去,时乐没有让人去查,不感兴趣,同时也是因为苏三既然没让人告诉她,那定然也是不想,若是时乐去查,多少也有些不合时宜。其次也是因为她没什么时间,明日便要随君出行,她还得做些准备工作。
隔了约莫小半个月,她再次见到了荣铖。
次日一早,是荣铖的马车来接时乐的。除了一部分朝臣,所有人都是在城门前等候君主前来。
马车将时乐给送到了城门楼下,从马车里出来,时乐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身穿绛紫色衣袍,面容冷峻的男人。
似是有所感,荣铖转头看过来,见是时乐,眼中冷冽的寒冰瞬间消融。不过因为职责所在,荣铖没有过去接她,而是远远的隔着人群看向时乐对着人点点头。
时乐明白,现在荣铖得盯着。恐这途中~出现什么变故,天子出行可不比旁人,那可是牵一发动全身的,须得慎重慎重再慎重。
乖乖的下了马车,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边儿,等着君王来临。
约莫半个时辰后,皇帝坐在龙撵之上,身侧是曹公公,身后是各妃嫔,以及望不到的奴才。
那排场,整个北燕,恐怕也就只有皇帝可想次荣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宫门外等候的所有人,在皇帝出现的一瞬间齐齐跪地。那场面,就好似私下里排练过几十遍,几百遍一般。声势浩大,洪亮整齐。
龙撵停在宫门口,曹公公伸手扶着皇帝走下来。身后随行的妃嫔轿撵也相继停下,各宫女扶着各自的主子从上头走下来。
皇帝看了看在场的人,微微眯了下眼睛,随后龙颜一笑:“众爱卿等久了,请起吧!”
跪着的众人方才站起身。
皇帝也没有多说什么,简单的说了两句,振兴了下士气,上了马车。至于剩下的,既然是全权交给了荣铖,那自然是荣铖来负责了。
荣铖对着身后的一个手下小声的交代了两句,随后那人悄悄的脱离了队伍。荣铖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时乐的方向,带着手下的人开始安排给妃嫔上马车。
时乐远远的看着荣铖忙碌的身影,忽的见到曲九往自己这边走来。
“世子。”曲九对着时乐行了一礼。
“曲公子。”
“王爷名我前来带世子爷,还请世子爷随我来,您的马车在那边。”自从见识过荣铖对时乐的宠爱后,再面对时乐,曲九心里微微有些惶恐,生怕自己哪里没最好,回头小世子去王爷哪里说了自己什么,那就完了。
在他眼里,世子已经不是世子,是祖宗。
“有劳了。”时乐客气的说道。
“不不,世子您客气了。”曲九笑笑,做了给请的手势,带着时乐往荣铖为她准备好的马车去。
外边上看时乐所乘坐的马车与旁边儿的马车几乎没有差别,但是进去以后会发现整个马车布置得十分宽敞,在上头她竟然还见到了荣铖平日里派来接她的那一辆马车上的毯子,如今已经铺在上头,坐上去细软舒适。
在上头,时乐竟然还看到了几本游记,基本上都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世子,这里头还有些小吃呢!”红泠跟着时乐上的马车,在春猎期间,时乐所行所居,都由红泠来搭理。
一是自己人,放心。二是,时乐已经习惯了。
此时,红泠正指着打开的暗格。
在暗格里还搁着一些小吃的零食,似乎是怕时乐太过乏味,或者是有时候嘴馋,特意准备的。
她不知道其他马车是怎样的,但自己这个肯定是与众不同的一个。
想到这是荣铖特意吩咐人弄的,时乐心里就暖烘烘的,有一种自己被人捧在手掌心上,十分珍重的感觉。
曲九这时候已经离开了,不然时乐想要亲自问问。
没办法人走了,时乐也只得先暂时按捺住心中的躁动,安静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