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荣铖没有再继续说,而是问起了义渠治的伤。
义渠治为人谨慎,凡事都留个心眼儿,但到底还是中了圈套。哪怕荣铖的人及时出现,还是受了点儿伤。
“一点儿轻伤,死不了。”义渠治说得风轻云淡,仿佛背上那几寸长的伤口是不存在的一般。
荣铖看了他一眼:“自己知道分寸就好,没事儿就好好养伤,别在外乱晃。你皇兄一计不成,恐再生一计,不防着小心命交代在这儿。”
“嗯!我知道。”义渠治换了个坐姿,尽量让自己舒服些:“你还是先想着怎么收拾你们那些蛀虫吧!要没那些人,我那个兄长也不敢这么大胆放肆。”
感在这个时候动手,无非也就是仗着那点儿人脉,要是没人给他扫尾,他敢吗。
荣铖嗯了一声,说了句现在他还要留着钓鱼,不过他会尽快处理。
不到最危险的程度,他暂时不会去动。但如果过了线,那也只能暂时放弃了。怎么说义渠治也是汉达的皇子,真要在北燕出了事儿,后续会很麻烦,一个弄不好可能会引起两国交战,闹个民不聊生。
这事儿暂时是谈妥了,义渠治也就没有再说,反倒是谈起了时乐。
“那小子真是弱不禁风,一点儿风寒就成这样。”义渠治特嫌弃时乐那身体,一个男子汉弱成那样,也是有点儿丢他这个师傅的脸。
想到时乐,荣铖伸手揉揉酸疼得太阳穴:“也是怪我太过心急,这样也好,慢慢调养,慢慢来。”
是他高估了,造成了现在这个局面。不过也算是阴错阳差的发现了一些潜在的问题,不然以后再迸发出来,就有得苦头吃了。
“稀罕了。”义渠治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荣铖,认识这么多年了,他不说多了解,至少还是知道荣铖轻易不为一个人开脱,并且还将罪名往自己身上揽。
啧,他收的这个徒弟似乎有点儿不得了啊!
荣铖没有去解释,而是直接说到义渠治的护卫问题:“你身边有内鬼那是肯定的,我会安排两个人插进你那院儿明面上保护你。”顿了顿,他又想起义渠治说的可汗身体越渐差便问道:“可汗既然身体不好了,你们也应该也要离开了吧!”
义渠治点点头:“可能就在你们群宴后两天我们就得赶回去了。”再晚点儿,就怕赶不上最后一面了。
可汗膝下的皇子不只他和大皇子,只是那些不成器。不够那位置还是十分让人眼馋的,若是有那个机会自然是谁都想去上边儿坐坐。如果他们不能快些赶回去,恐怕那些不成器就要开始闹腾了,甚至于回去的路上都不会安生,收拾起来会比较麻烦。
荣铖点点头:“到时候我的人会护你回到汉达,不过你们内部的争斗却是不会插手,全看你自己。”胜了是最好,若是败了,那也只能说是天命如此了。
“放心吧,只要回到汉达,就没有人奈我何了。”他虽然不怎么管事儿,但也不是没人,否则他那皇兄也不会如此忌惮他,甚至想要迫切的除掉他。
“若是如此,那就最好。毕竟你还欠着我不少人情,等着你还。”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友好了,不想你算得这么清。”义渠治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本王也不会做白用功。时乐手中的匕首是定金,后续的也不催你,等你踩稳了再给也成。”
义渠治暗骂一句老狐狸,但上了贼船,已经没办法下了,只能认命。不过认命,不代表义渠治就甘心。
暴躁的拍桌而起,颇匪气的对着荣铖恶狠狠说道:“等着吧,祈祷我能够干掉他们,不然这些人情我就还不了了。”
说完,自个倒是先乐了。是啊,要是输了,这些人情就不用还了,荣铖亏一把栽个跟头,想想倒也乐呵。
荣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傻乐的义渠治:“你要这么想,那也行。左右最后落惨的不是我,也就损失点儿东西,身外之物对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对你来说,却是伤筋动骨。”
义渠治笑容一僵,心中郁卒不已。一再后悔为什自己会认识荣铖,还成了朋友,合作者,真的不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荣铖可不管义渠治心中是怎么想的,既然事情都说完了,人就该走了。
还没郁闷完的义渠治就听见了荣铖赶人的话,忽的觉得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
荣铖没管义渠治,直接将人赶走然后去了时乐的庭院。
明亮的烛火将屋子照得通亮,谈盆里的火炭烧得通红,不断的往外散发着灼热的热气,将那往里窜涌的寒意给赶出去。
本该是温暖令人觉得舒适不已的屋子,此时却气氛凝重肃然夹杂着些许凛然杀意。
荣铖踏进去就察觉到了不对,往时乐那头一看,果不其然人脸色奇差无比,平日里总是一副淡淡的眼眸,现在充满了杀意嗜血,犹如狼的眼睛,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两人初次相遇时那样。
不算多愉快,却让人记忆深刻。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荣铖扫了一眼一侧站立的温礼,踱步走过去坐到时乐旁边的椅子上。
荣铖的出现就像一颗投下的石子,打破了方才了僵局。
“没什么。”时乐敛了神色,不动神色的将手中的信纸给收了起来,让温礼下去。
“是,主子。”温礼对着时乐拱手行了一礼,恭敬的退了下去。
见时乐没有想要说的意思,荣铖也不逼问,在他看来这是好事儿,小孩儿总是要学会长大的。幼狼想要活下去,就得厮杀拼命,命运就是这么残酷。
“陪本王下盘棋。”荣铖叫下人在软榻上摆好棋盘,勒令时乐坐到对面去。
时乐也没拒绝,顺从的坐到他对面,执黑子与荣铖对弈。
本来她棋艺是不好的,这些日子陪着荣铖博弈水平倒是上去了不少,至少在对方手下能够坚持两柱香的时间。这也让她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晚睡前与荣铖下几盘。
来来回回几盘时乐又一次输掉后,荣铖这才没有继续,反倒夸了时乐两句,说她有进步了。
时乐揉揉酸涩的肩脖:“王叔赞誉了,我什么水平心中还是知数。”
荣铖站起身:“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早点儿歇息吧!”
时乐将人送到门口,目送人出了院子这才打着哈欠转身准备歇息。他今儿也是累着了,之前都是强撑着,一松懈下来睡意是滚滚而来。倒头几息之间便睡了过去,连红泠什么时候收拾好棋盘走的都不清楚。
每年年关是最为热闹的时候,宫外人人家门前都大红灯笼高挂,大街小巷串挂着一串一串的红灯笼,爆竹声响人来人往喧嚣热闹。白日里街上可热闹了,卖年货的,买年货的,请客的热闹得不行。到了晚上更是不得了,在南街那段儿会由那些有钱大爷出钱搭个大台子,请些有名儿的歌姬舞女上去表演热闹。
今年更甚以往,画舫小楼也跟着凑热闹,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宫外尚且如此,宫内那自是不在话下了。从半月之前,甚至更早皇宫里的宫女太监就在开始为年关做准备。而当天,更是忙得不行。每年的这个时候,皇帝都会在皇宫举办群宴,与群臣及后宫妃嫔一起过年,今年也不例外。
并且今年因为使臣团还不曾离开的缘故,筹备得更加谨慎细致,那是检查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确定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到时候会出什么岔子。
此外御林军,护城军也格外戒备。最是热闹,就最容易出事儿。巡逻的次数翻倍不说,人数也是直接翻倍,甚至还外调了些人来,走哪儿哪儿都可见那些面目严肃的巡逻队伍。
年关这日,时乐一大早就被挖了起来。
定做的衣服早已几天就送了过来,只是试了试有些地方又改了下,今日一早那边的人才将改好的衣服给送了过来。
“世子可还觉哪里不合适。”怕时乐有哪里不满意的,除了送衣服的人还跟着两个秀女,好临时动手改衣服。
时乐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说得真是在理。
衣服初看就是一件简单大方的淡金色锦袍,但仔细一瞧便会发现,这衣服可谓是奢华至极。特等真丝绸缎,有的地方还用上了细薄的镂空金箔,裙摆处绣纹隐闪走动间上头的花鸟云彩似活了一般。低头捻了捻袖子,看着那精巧灵现的绣工忍不住感叹,难怪那么多人就是排队也要等毓秀坊。
穿上这身衣裳的时乐真是俊逸灵人,就像那高山之巅上洒下的第一缕光芒。
童宝跑进来的时候一眼便被时乐给吸引去了目光,上下打量一番看得眼睛都直了:“阿乐你这衣服也忒好看了吧!”低头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心中泛起一股子嫌弃和酸涩。
没瞧见时乐的之前,他对自己这身格外满意,这可是他娘让毓秀坊人给他做的,穿着也是挺俊朗的,他高兴的一早就来王府想跟时乐炫耀炫耀。没成想看了人家的,瞬间自己的没眼看了。
童宝走过去,围着人转溜了一圈儿,眼睛都要瞎了,只感叹说她这身衣服不得了,不得了,是真正的盛装,没法比。
时乐摸摸鼻子,莫名觉得有些羞耻:“只一件衣服而已。”
嘴上是这么的说着,但时乐也不得不说一句这衣服真的很浓重,看看上头镶嵌的玩意儿,他脑子里莫名想到了财大气粗这词儿。
看样子今天得多在身边带两人,他真怕自己这个样子出去会遇上打劫的。
“只是件衣服。”童宝捂着自己的心口,痛心疾首的看着时乐:“你怎么能够这么说,它现在不仅仅是一件衣服你明白吗?它就是一座金子,你现在穿着的就是一堆的金子。”如果可以,他都想把这衣服给偷了。
“…”时乐无言的看着童宝。
“年关,你来干什么,还这么早?”
“来找你玩儿啊!”童宝熟稔的坐到旁边看着下人围着时乐转悠,给她束发那些:“当然了,顺带蹭蹭早饭。”
这些天童宝天天早上都来很早,问他干嘛,人理直气壮的回你说将军府的厨子做的没王府的好吃,他前段时间关禁闭瘦了,得在王府补回来。
来就来吧,最有也就一张嘴,养得起。
只是她没有想到年关这天,童宝竟然也会跑来蹭饭。
童宝翘着腿:“傅云深在茶楼等我们,你快点儿弄,弄好了我们吃了出去找他。”
“你什么时候和他走这么近了?”时乐透过铜镜看着后面的人。
“也没多近。”童宝不在意的摆摆手:“是他先找我的,说在临安城没什么家人,真正熟的人也没,也就跟我们几个好点儿。我寻思了一下,索性将人带上算了。吃喝有人给钱,多好啊!”
在他的眼中,傅云深就等于金子,就像时乐身上的这件衣服一样。
“你就不怕他心怀不轨?”
“怕什么。”童宝不屑一笑:“小爷也不是吃素的,什么还拎不清呢!也就是平时大家凑一块儿玩儿,多的,小爷可不干。”
他不傻,傅云深跟他交好有没有目的,心里门清着。大家一次凑一块儿,像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一样可以,但是想要利用他做什么,那就不好意思了,小爷的嘴巴可是得理不饶人的。
时乐点点头:“你自己知道就好。”就怕童宝一个不注意,着了道。傅云深道行深,跟他说话,自己都一再谨慎。
等到好不容易收拾妥当了,时乐都觉得自己整个人快坐傻了。而童宝等得肚子都快饿扁了,不住的问好了没,为什么要弄这么久?一会儿又说傅云深会不会等久了什么的,弄得时乐赏了个白眼。
“行了。”时乐将玉佩挂在身上。
“你这玉佩不行啊!”童宝眼疾手快,一下子扯下时乐身上的玉佩:“你看你穿得这么盛重,带这么普通的玉佩不显掉价吗?”
时乐身上的玉佩是她在铺子里买的玉,一买一堆。有的让人做成了挂坠儿,有的做成了玉佩。觉得入眼的就留下,剩下的都留着平日里随行装点着玩儿或是赏赐给下人。
童宝扯下的这块是其中最让她满意,她喜欢里边儿的花色,觉着好看入眼。平日里佩戴倒还将就,但配时乐这身确实就不稳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