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悠面前那三个鬼魂说出那句原谅她的话之后，他们浑身上下笼罩着的那团黑漆漆的怨气像是云雾般慢慢飘散开来。
三个鬼魂终于露出了他们原本的模样，正是之前我所见过的赵刚，朱华和刘兰三人。
许是怨念散去，三个鬼魂恢复了理智的缘故，看着面前跪倒在地，面容憔悴的沈悠，三人脸上先是一阵茫然，后都露出了愧疚与后悔的神色。
这都是一念之差啊，一步错，步步错，命运的轮回终究是逃不开的。
随着空气中的怨气越来越少，三个鬼魂周身的气场也愈发平和。
朱华是第一个恢复的，他凝视着面前捂脸痛哭的沈悠，脸上闪过一丝动容与羞愧。
他向来是那种只会窝里横的男人，生前没少拿沈悠出过气。
此时见自己老婆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久违的情感涌上心头，他忍不住上前开口道：“老婆别哭了，都是我不好。”
熟悉温柔的声音在沈悠耳边响起，她的哭声不由一顿，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朱华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对她说过话了？
自从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后，他每天在家对她非打即骂，婆婆对她冷嘲热讽，他也只是在一旁袖手旁观，谈恋爱时的体贴温柔，犹如过眼云烟。
沈悠抬起头，睁着两只红肿的眼睛，怔怔地看向自己丈夫的魂魄。
看着他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容，沈悠不由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晚了，一切都晚了！事已至此还说那些有什么用？”
“老婆……”朱华欲言又止。
沈悠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朱华，我从不后悔自己嫁给了你，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虽然你对我不够好，但我还是希望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做个好丈夫。”
说话间，赵刚和刘兰也恢复了正常。
这对夫妻身上的怨气虽然都已散去，但他们的本性却还在，两人开始相互埋怨起来。
“都怪你，要不是你当时在车上跟我动手动脚，我至于那个时候没踩住刹车撞到树上去么？要是这件事没有发生，那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了。”赵刚粗着嗓子，眼神不善地看了刘兰一眼。
刘兰本就性格强势，此时见自己丈夫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身上，当下尖着嗓子嚷了起来，“赵刚，你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说的话哪句不是真的？况且……”
说着，刘兰突然语气一顿，冷哼一声：“你别以为我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后面做的那些龌龊事，我的魂魄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是占理儿的！”
看着眼前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场般的一幕，我沉默地站在一旁，眼中流露出些许悲哀。
这四个人，没有一个人可以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赵刚好色，刘兰好妒，朱华懦弱，唯一一个活着的，既是施害者又是被害者，这场悲剧，分明是他们亲手造成的。
天地间突然变色，滚滚黑云从不远处席卷而来。
四人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惊恐，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异象。
站在一旁的我默不作声，我心里清楚，那是黑白无常即将出场的征兆。
果然，没一会儿，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黑无常手中拿着一个泛黄破旧的本子，绷着脸问道：“你们三个就是三年前意外死去的赵刚，朱华和刘兰？”
三个鬼魂怔怔然点了点头。
白无常打量着这三个鬼魂，挑了挑眉，语气玩味道：“呵，一个丑女人再加上两个手脚不干净的男人，真是有趣。”
“行了，该干正事了。”黑无常不满地斜睨了白无常一眼，眼神若有似无地从我身上滑过。
那冰冷的眼神让我浑身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腕间的手镯。
“好吧。”白无常无趣地撇了撇嘴，挥舞着手中的拘魂链，上前将三个鬼魂困在一起，然后转头看向我和沈悠。
“你们两个倒是也很有趣哦。”白无常偏了偏头，了然地看了面色苍白的沈悠一眼，又将感兴趣的眼神投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目光在我的手镯上停留一瞬，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忌惮。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交差了。”黑无常收起手中的本子，冲我点了点头，然后拎着白无常的后领子转身离去。
那三个鬼魂也浑浑噩噩地跟在他们身后。
随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天地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原本像是鬼打墙般的空间也恢复了正常。
“呕……”身边的沈悠突然弯下身子大吐特吐起来。
我连忙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关切道：“沈悠，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胃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些黄水，我努力顺着她的后背，想要帮她缓解一下症状。
许是我的安抚起了作用，沈悠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挺起腰来。
“我没事！”她从我手中接过水杯漱了漱口，语气无奈又苦涩道：“要知道在我的记忆里，我已经连续吃了三年的人肉了，现在我已经从那场噩梦中走了出来，这点儿苦，不算什么。”
看着她蜡黄又有些灰败的脸色，我不由陷入了沉默。
“你……能送我回家么？”半响，沈悠抿着唇，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
我当然不会推拒，就算她不问，我原本也是打算送她回去的。
沈悠的家就在警局附近，一片有些破旧的平房区里。
我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踩着有些泥泞的小路来到了她家门口。
推开房门，屋子里充满了她和朱华生活过的痕迹，到处都是两人的合照，还有两人的衣物随便地散落在地上。
沈悠腾出一片空间，然后拉着我坐到沙发上。
此时我才注意到，她脸上血色全无，气息微弱。
沈悠像是交代遗嘱般地对我说道：“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若有来生，希望我下辈子能够幸福一点，不要再伤害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