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裕和云悠还在被悲伤浸染时,一场意外之祸正在悄然降临在王洁和张国栋的头上。
云妈妈破门而入时,满脸焦急,面颊青紫。
云悠推开张裕,问道:“妈妈?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洁出事了!”
“什么?!”
云悠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妈妈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乐、乐蜜打电话来的。”
张裕稳住云悠摇摇晃晃的身体,镇定道:“别慌,我们现在就走,你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云悠还处于打击中,暂时没有清醒过来,和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
张裕对云妈妈沉声道:“阿姨,你帮悠悠收拾东西,我去订机票找出租车公司,你……先安慰悠悠,别让她太激动。”
“好好好。”云妈妈连声说道。
西安……
张裕带着云悠直接去了西京医院,熙熙攘攘的人群拥堵在走廊上,挂号的人排了几万里长龙,云悠的心直往下沉,她攥住张裕的衣服,求助地看向张裕,张裕握住云悠冰凉的手,柔声说道:“王洁一定不会有事,你要相信她。”
同行来的还有马天,本想着要把神秘感与惊喜感到最后一幕才揭晓,可是隔着电话听到乐蜜惊慌失措的声音,他也慌了,也不管张裕乐不乐意,自己买了张飞机票就飞来了。
张裕很快在电梯门口的长椅上发现了意志低沉的乐蜜,马天却先一步跑过去,他俯下身拥住乐蜜,轻声道:“我来了,乐乐。”
乐蜜被这陌生的声音弄得一激灵,又觉得这声音本该是熟稔无比的,是谁呢?她一抬眼,好像撞进了一湖温柔的春水里,她清晰地感到了其中的担忧与忐忑,和张裕的似星光璀璨处走来不同,眼前的人是浸润在春风里的日光,是她心中念念不忘的执着。
乐蜜颤抖着唇,“马、马天。”
“是我,是我,我来了。”
“马天,马天,马天……”
乐蜜现在已经六神无主了,“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知道是我?”“你来这里是为了谁?”她无暇顾及这些问题,她只想永远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沉溺下去,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当做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若是以往云悠肯定是乐见其成了,可是现在云悠只是很粗暴地扯开了乐蜜,面目狰狞地逼向她,“告诉我,王洁怎么了?你们不是去爬山了吗?”
乐蜜这才想起来自己坐在一楼的目的,她紧紧拽住云悠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帘,“王、王洁掉下山了!”
“掉……下山?不可能!不可能,那山我和她爬了几百遍了,闭着眼睛都能走完,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
“我没有!是我,都怪我……走路的时候没看路差点掉下去,果冻哥拉了我一把,结果他身子一斜,王洁情急之下伸手猛拽住他,结果、结果她自己掉下去了!”
云悠瘫软在地,“那她现在人呢?”
“在急救室,果冻哥在门口等着,他、他怕你们找不到路,就让我在这里等着。”
“现在是什么情况?”云悠觉得每说一个字,就有一把刀捅在自己的喉咙里,鲜血上涌。
“不知道,医生还没有出来。”
“什么叫还没有出来!”云悠钳住乐蜜的胳膊,尖利的指甲掐进了乐蜜的肉里。
乐蜜也感觉不到疼,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们找到王洁的时候,她还在、在昏迷里,胸口一道很深的伤痕,可以看见肋骨了,医生、医生说有一根肋骨断了插进了肺了,好多血、好多血,我也不知道!”
马天抱住乐蜜,他知道现在乐蜜和云悠都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只能靠自己和张裕了,而上面那位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四人乘了电梯走到手术室门口,张国栋手插在头发里,颓然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像座沉默悲伤的雕像。
云悠甩开张裕的手,疾步走到张国栋身前,低下头凝视着他。
马天看向张裕,“这样没事吗?”
“总是要发泄出来的。”
云悠打量着地上失了灵魂的男人,觉得一阵阵讽刺与辛酸,王洁,你果然不争气,嘴上说恨他恨地要死,其实是爱得要死,不对啊,你连死也不顾了。
感觉到头上被阴影盖住,张国栋“唰”一下站起来,“医生……”
云悠唇角轻掀,眼里的狠厉与复杂分外清楚,“张国栋你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张国栋眼眶瞬间红了,“对不起对不起,本来是我的,本来是我的,是我,都是我……”
云悠扶住额头,阵阵晕眩袭了上来,“张国栋,你到底还要欠王洁多少,你到底是她的冤家呀,连她的命也不放过……”
张国栋脸上青紫交错,除了“对不起”一切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手术室门上的红灯那么刺目,里面躺着的是他要用一生来补偿的人,他忍不住扪心自问,张国栋,你除了悲伤和灾难,还能为王洁带来什么?
张裕揽云悠入怀,柔声安慰,“很多事情都是不想发生就发生了,悠悠,打起精神来,王洁还需要你照顾。”
马天把张国栋拉到椅子上坐下,怎么说这也是未来的小舅子,他也要帮衬着点,不过看来这个小舅子一身毛病啊。
乐蜜抱着自己的腿缩在椅子上,嘴里碎碎念,“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马天不忍看她这样折磨自己,劝说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哥哥的错,不要折腾自己了,好不好?”
张国栋瞳孔失去了焦距,他木然看向马天,“你怎么能说的这轻松呢,如果王洁去了……”张国栋先是低声地笑,慢慢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苍凉,明明没有流泪,但在场的人都仿佛看见张国栋自己把心挖了出来,上面冒着汩汩的鲜血,“如果她走了,我也陪她一起走吧……”
云悠忽然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一个人影飞快闪了过去,然后她听见“啪”地一声在空寂的走廊上响起。
王宏志的手高高扬着,张国栋的脸偏到了一边,脸上留着暗红的手印,嘴角流着鲜红的血液。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王宏志愤怒到了极点,额角青筋暴起,目龇欲裂,与此同时又心如刀绞肝胆欲裂,“小洁到底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这辈子非要还清你,你以为小洁连命都不要了是为了什么!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王宏志刚接到消息就从上海飞回来了,一来就听到张国栋说这话,顿时火冒三丈。
马天和张裕一左一右拦住王宏志,把他拉到一边。
张裕道:“叔叔,你消消火,他也是急疯了,才说这种话,你别往心里去。”
马天再接再厉,“叔叔,你该高兴啊,看那小子以后还敢嚣张吗,等王洁身体好了,还不整死他,他也是个实心眼,王洁就是他的全部啊。”
“全部个屁!”王宏志良好的教养全都没了,他破口大骂,“只要和他沾上边,小洁就没好事,我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竟然是变本加厉了,小洁要有个万一,我怎么和她妈妈交代!”
“叔叔,不会的,王洁既然自有天相。”
马天道:“就是就是,王洁受了那么多苦,老天不会让她就这么走的。”
王宏志叹息一声,那一刻就像老了十岁,他揉揉突突发疼的太阳穴,哑着声音对张国栋说道:“以后你就不要来找小洁了,你不出来,小洁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了。”
马天欲言又止,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误会王宏志是王洁的父亲了。
张国栋却像受了惊吓弹跳起来,“叔叔,我……”
手术室的等熄了,下一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来了,张国栋和王宏志同时跑去出声问道:“医生,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那位小姐的意志很顽强,虽然受伤很重,但最终还是保住了生命,只是……需要静养很长时间了,我做医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心智这么坚强的女病人啊,前一刻还咬着牙睁开了眼睛,她马上就被推出来,在送到监护病房前你们可以看看她,但不要给病人太大的刺激知道吗?”
王洁孱弱地躺在病床上,像只残破的灰蝴蝶,虽然脸色灰败,但微弱的呼吸与半睁的眼睛说明她已经挺过了一劫,云悠和乐蜜长长舒了口气。
王洁无神地扫过在场的人,终于眼神定格在张国栋的脸上,她露出放心的笑容,“你……没事,真好……”
王宏志鼻子发酸,“哎,算了,你们年轻的事情,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是不懂了,你们的事情自己处理吧。”
张国栋定定地看着王洁,他像是捧住珍宝似的握住王洁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就算你打断我的腿,我也要赖着你。”
王洁昏迷过去前,张国栋听见她低声呢喃道:“抓住……你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此生契阔,与子携说。
洁儿,我也抓住你了。